第29章
給我的憑什麽給別人?
紅酒濺上了謝明月的裙子, 在謝明月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分外明顯,水紅酒排布成彎曲的線,一直順着小腿的線條滑落至更深處。
褚遇知道紅酒落到了哪裏。
想起上回被大小姐踩下膝蓋, 骨頭觸碰到冰涼地板的觸感仿佛上一秒才消失。
褚遇的喉結滾動了兩下, 還沒等謝明月的臉色徹底冷下來,他已經沉着聲音開口。
“道歉。”
謝明月臉色剛冷,正打算出口,卻沒想到被身邊的人搶了先。
本有些被挑釁的不爽, 現在也盡數化為烏有。
小狗護主。任何一個有良心道德的主人都不會無動于衷。
謝明月選擇作壁上觀,欣賞這場好戲。
夏晴神情中明顯見得出慌亂的痕跡,她眼見情況不對,本想強行打斷這場談話,卻沒想到對面這個眼生的新貴竟然會死抓着這件事不放。
這樣的場合,換做任何一個熟悉掌握規則的商人在這裏, 都能立刻做出符合理智的萬全決定, 圓融地全了在場所有人的面子, 并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每個人都滿意,每個人都不難堪。
但褚遇不, 他在這個規則裏橫沖直撞,帶着明顯不屬于京圈的脾氣和個性,非要一個說法。
“道歉。”看到夏晴沒有動靜, 褚遇有點不耐煩, 冷着臉重複了一遍。
他慣來用慣了假面,現在冷着臉,看起來倒格外有威懾力。
夏晴人生頭一回被人摁着頭道歉, 難堪得要命, 還沒說話淚水已經開始醞釀, 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你說話給我放客氣一點。”
夏晴還沒開口,傅譯生已經忍不下去,說話明顯帶出了火氣:“不就是被潑了點水,夏晴又不是故意的,你別在這裏得理不饒人。”
傅譯生看了一眼被褚遇護在身後的謝明月,不滿地看到對方神色淡淡,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謝明月沒這麽嬌氣,用不着你在這兒忠心護主,跟他/媽看家狗似的。你還不知道吧,前兩年她天天給我下廚做飯,油濺到手上不都沒事,今兒個有人護着就開始矯情了?”
話剛說出口,傅譯生才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麽混賬話,不免有些蹙眉。
卻看到謝明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就平靜地将視線移開。
她的視線定定地落在褚遇的身上,好像頗為新奇地在打量一個願意在此刻護着她的人。
傅譯生剛說完混賬話,本有些後悔,看到這一幕肺都氣炸了,火氣從胸腔整個燃燒開來,噴湧着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妒火。
她憑什麽用這種眼神看着這個男人?
謝明月以前……明明都只會用這種眼神看着他啊!
僅僅半個月,為什麽她能這麽旁若無人地,将從前給他的東西轉移給別人?
傅譯生明明不喜歡謝明月,看到這一幕還是禁不住怒火中燒。
這種怒火甚至讓他顧不得夏晴在場,迫切地吐露一些刻薄話,期待讓對方露出敗相。
什麽都好,不要是這種毫不在意的神情。
傅譯生來不及去剖析這種情感的內核,他只當自己顏面受辱,當即冷哼一聲,嘲諷面前的人:“我不要的東西,你倒當個寶貝。”
傅譯生滿意地看着對方神色一動,緊接着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股拳風從臉旁飛過,憑借着敏銳的身體反應,傅譯生下意識閃過,等反應過來也被激出了火氣:“你他媽的。”
傅譯生本就不是什麽好性情的人,心裏也有火氣,又是被人挑釁在先,出手根本顧不的留餘地,招招狠辣。
傅譯生從小接受專門訓練,常年有打泰拳的習慣,出手夠狠,放在平日絕對能壓倒一個成年男性。
但褚遇招式不受限于路數,頗有地下黑拳以命換命的打法,出手狠辣,專挑對方的薄弱之處強攻。
他的打法夠不要命,一時之間竟然也和傅譯生打了個五五分,兩方不分上下,彼此都沒有占到什麽甜頭。
傅譯生躲過褚遇的拳頭,避開拳風後,感受到對方打空,餘光看向了謝明月的方向。
對方用手撐着沙發椅背,姿勢慵懶,站在一旁,毫不在意似地觀察着戰局,好像并不在乎褚遇會不會受傷。
她打量褚遇的眼神專注,卻沒有什麽感情。
本該是讓傅譯生拿出來嗤笑褚遇的事情,他卻提不起什麽精神。
謝明月……一眼也沒有看他。
她看這場因為她而掀起的戰火,就像看一場不關己身的戲劇。
她偶爾将視線投注在演員身上,被劇情和臺詞逗樂,但并不關心演員的生死。
真平淡啊……平淡到就像他們真的是陌生人一樣。
激烈的争鬥,最不該分心的時候,傅譯生的思緒卻突然飄回了幾年前。
傅氏是本市的龍頭企業,産業涵蓋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同時,傅氏在a市并不是一家獨大,與傅氏齊名的x氏和傅氏并肩,共同包攬了本市人的生活起居。
都是涉獵頗廣的大企業,兩家在市場上的争奪從未停止過,互相都想侵占對方占據的地盤,将對方徹底趕出a氏,或者兵不血刃地将其吞并。
傅譯生那時候剛接手傅氏,沒有任何的緩和時間,當下就要應對另一個強勁對手的打壓。在這種重壓下,傅譯生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連軸轉,高強度在運作,忙得焦頭爛額。
為了确保公司目前運轉的重點項目順利完工,傅譯生經常到建築工地監督質檢,因為防護做的不到位,手被工地上的鋼筋劃傷。
傷口不算太深,但岀了血。
傅氏當時正是最要緊的時候,又加上傅譯生自覺傷口沒什麽大問題,只是随便用碘伏清理了一下傷口就包紮了起來,沒有做後續的處理。
連軸轉了幾天,那幾天傅譯生都沒什麽空,自然也沒有去謝明月那裏。
反正她乖,會安安靜靜地在家裏等他。
傅譯生對此心知肚明:無論他什麽時候回去,他都會看到她柔順地待在家裏,開着暖黃色的燈,做好了一桌子兼顧他腸胃的飯。
等到忙完,傅譯生松了口氣,人從緊繃的狀态中會神,一直以來被意志力強制忽視的困倦和疲憊卷土重來。
傅譯生在辦公室裏坐了會兒,看着窗外華燈初上,拎起鑰匙驅車去了謝明月家。
果然,謝明月乖乖地待在家裏。
透過全景玻璃就能看到,她一只手拿着一本小冊子,大概是什麽烹饪說明書,另一只手套着隔熱手套,緊蹙着眉,聚精會神地研究擺放在桌上的新烤箱。
大概是遇到了什麽困難,謝明月秀氣的眉毛擰着,拿起一旁的手機開始查閱,一邊查一邊對應着看烤箱的結構。
她研究地太過入神,根本沒聽到腳步聲 ,直到傅譯生已經從門口進來一路走到了她的身後,她才回頭。
身後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謝明月顯然有些被吓到,神色中帶着一絲恐慌和驚吓,不過很快就因為辨認出來人而轉變為驚喜。
“你回來了,阿生。”
謝明月舉着手裏的冊着,系着圍裙,神态溫柔,透露出小小的顯擺,比平時的安靜柔順多了幾絲俏皮。
“你看,這是我新買的烤箱。商家給我推薦了很多種甜品的做法,我有一些不會用……不過已經快搞定啦,馬上就可以做給你吃。”
謝明月展示完自己的新工具,立刻就放下,有些粘人地湊了過來。
傅譯生眉宇間帶着濃濃的疲憊,自然逃不過謝明月的眼睛。
她有些擔憂,大概是想問他最近是不是很累,嘴唇翕動了兩下,還沒張嘴立刻就看到了他紮着白色綁帶的手。
“這是怎麽了?”謝明月貼過來,面帶焦急:“是在哪兒弄傷了嗎,有沒有出血?你去醫院看過了嗎?現在要不要換藥?”
謝明月的話語又密又急,傅譯生本來就很疲憊,自然沒耐性回答這些煩人的問題。
傅譯生避開了謝明月的手,不耐地應付:“沒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一個勁兒的問有什麽用,難道能促進傷口更快恢複嗎?
謝明月伸出來的手被遠遠地躲避開,只能僵持在空中。她顯然有些無措,張了張嘴,小聲地說了句:“要不要我幫你……”
看到傅譯生厭煩的臉,說的越來越小聲,最後也乖覺地把後半句咽了下去,只是還能看到她擔憂的目光時不時地晃到傅譯生的手臂上,顯然是完全沒有放下心。
後面入睡的時候,謝明月的身體一直很緊繃,即便床很大有充足的空間,也還是選擇縮成一團躲在床的邊緣,只占據了一個很小的角落,生怕碰撞到傅譯生的傷口。
想到過去的事情,傅譯生有些恍惚。過往當然真實,今日的冷漠和忽視顯露得同樣深刻。
傅譯生莫名其妙地開始想:當時謝明月想要看他受傷的手,他那麽不耐煩是在想什麽。
……好像是在想,謝明月剛剛俏皮的神态,很像夏晴。
神思游離,傅譯生的心思不在戰局之上,一時不察竟然沒有躲過迎面而來的拳風,只能生生受下了褚遇一拳。
“阿生!”夏晴焦急地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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