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藍白校服35
小城入夏燥熱,燥得人脾氣都不好了,別說人了,貓貓狗狗都變了脾氣。
林行知家養的好脾氣的大黃狗都被熱得汪汪叫,被訓了幾聲,不敢叫了,哼哧哼哧地吐舌頭,焉了吧唧的。隔壁的三花貓一碰就發瘋,炸毛地尖叫,跳到大榕樹上乘涼,屁股對着來摸它的人。
陸遠他們中午睡覺,汗能糊眼睛,一起來渾身都洗了一遍,桌子上攤着汗。知了知了個沒完沒了,一聲接着一聲,跟施工現場似的,一聲一聲讓人心煩。林行知恨不得爬樹上去把這些倒黴玩意給抓了,撒點孜然胡椒粉,燒烤了吃。
這些知了不知疲倦歌唱着,自以為是地宣告,生怕人們不知道夏天來了。
林行知曉得陸遠怕熱,開始會給他扇扇子來着。
陸遠那租房子正好在一顆巨大無比的大榕樹下面,夏天陰涼,深夜後晚風能吹進來,還有電風扇吹呢,林行知覺得不熱,比自己要涼快多了。陸遠可不行,直接裸睡,這樣才能睡舒服了。
到了教室裏睡覺,陸遠一到這個時間就想會那個出租屋,雖然設施老舊,但就那麽幾臺電風扇挂在上頭,完全不管涼快,越吹越熱,完全睡不着,下午聽課質量直線下降,林行知都沒睡覺,陸遠竟然有上課“釣魚”的跡象,腦袋一低一起的。
林行知想着這哪行,這太耽誤學習了,出了個主意,給他中午扇扇子睡,陸遠跟他寫紙條說不要,這不得手酸死,他不舍得。
林行知沒理他,隔天就帶了竹編的大蒲扇,陸遠看林行知鐵定要真給他扇一中午,那可不行,喜歡的人可不能這麽折騰,連忙下單了一臺夾住桌子的小電風扇,充電款,好評不錯。
掐滅了林行知使用大蒲扇的機會,林行知還有些可惜坐在深夜淩晨一點的大排檔後面納涼處,兩個人一起躺在竹子做的搖搖椅上扇着扇子,一個人累了就另一個扇。陸遠靠着林行知的肩膀。
“真的不需要要大蒲扇嗎!我可以是花了七塊錢,跟隔壁爺爺買的,真的不用嗎”
陸遠掏出那個小型電風扇,對着林行知直吹,吹起,吹順了林行知的金色頭發,吹成了大背頭,他朗聲問:“舒服嗎”
林行知洩氣了般,對着風扇說話,被風扇扇葉給吹變聲音,被過濾成機器人的聲音一樣,咿唔咿唔的聲音,他說:“舒服!”
陸遠也對着電風扇說話,過濾成跟林行知一樣的聲音:“林行知!”
“啊!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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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陸遠将電風扇做麥克風,發出聲音如同輕小的電流,穿過濃密的墨色空氣,這一聲表白愛意被藏進人來人往的鬧市裏,卷進電風扇裏,吹進夜晚的夏風裏,濃稠甜蜜地如同融化的蜜糖。
林行知聽得真真切切的,他看着陸遠眼裏的光,陸遠還在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不用對我特意付出什麽,我都一樣喜歡你!”
陸遠笑得很開心,那種笑眯眼睛那種,閉上了眼,天真無邪的孩童一般。月色下清晰可見的眼睫毛,總讓他想起家鄉幹淨的小溪流,倒影的月影,像是碎銀子撒進溪水裏,皎潔讓人想要撈起來摸摸看看,揣進兜裏,手一碰,卻是鏡花水月。
他覺得眼前景象太像一場幻夢。
陸遠,到底哪樣的你,才是真的你呢
林行知閉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氣,心裏說:去他媽的,管他哪個哪個,他都只是喜歡陸遠這個人。
少年人無論喜歡什麽人,都沒有邏輯可言,心動沒有,擁抱沒有,接吻也沒有,只是想了,想了就義無反顧地愛了,喜歡了。
人們總說年少不懂愛是何物,但那個時候的我們,才是愛得最純粹的時候。那也是成年後最想要追憶的,青春年少裏愣頭青一般的勇氣去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無關金錢,無關地位。
明明僅僅是那一瞬間的心動,都會認為是命中注定,如同被舞臺燈光打中,眼前的人恍然一亮,每一次心動都是互相被命運選中的結果。
那人落下長長的睫毛影在眼睑下,影影綽綽的樹影在兩人身上劃過。
林行知無言語,陸遠手上的風扇還在轉,突然托着風扇的手抖了一下。
林行知主動親他了,在他的嘴唇上,純粹的親吻,沒有舌頭的糾纏,幹淨又舒服的簡單親吻。
他們離開搖搖椅,慢慢走向暗巷。
身後的喧嚣他們都聽不見,他們偏着頭在狹窄隐秘小巷子裏頭接吻,心無旁骛地相擁,身後人來人往的熱鬧都與他們無關。
只問風月,無問過去與未來。
兩人親夠了,回出租屋洗澡。現在水龍頭的水一開就是熱水直沖,免了燒開的電費和煤氣費。
小縣城裏頭的這種公辦高中學校設備都比較老,除非私立民辦,這種公辦高中空調都沒裝。教育局不撥點錢下來,大家真只能熬過去。
學校三個年級,每個年級十六個班,這要真裝,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裝得完。反正也已經熬了兩年了,再熬一年畢業了,大學裏肯定有空調吹。
大家苦中作樂,為了将來能吹空調成了拼搏大學一個理由。
每次跑完早操回來,就有人嚎叫,怎麽不裝空調啊,什麽時候能裝空調。
大家睡覺都是自己給自己扇扇子,或者從學校對面的小賣部,花點零花錢買下一臺手持小型電風扇,有這玩意整個人中午睡覺都舒坦了。
這小風扇東西到了高中,可得有人攀比了,一臺比一臺好,但都沒陸遠的好。陸遠的頻高風大又靜音的,夾在中間,風力足帶轉頭,熱風吹起來也是風。
陸遠不知道哪裏買來幹冰,往桌前一放,幹冰霧化吸熱,跟着電風扇的風吹冷氣一樣,林行知和陸遠都能吹着着。兩人舒坦地能睡一中午,旁邊的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林行知看了昨晚的天氣預報,得知明天氣溫高31°,又悶又曬,提議明天的體育課能逃則逃,沒事別去。
陸遠笑他怎麽還準時看晚上七點半的電視天氣預報,手機就能看,年紀不大,怎麽跟上個時代的個老古板一樣。
林行知不服,偏偏認為電視機裏頭的天氣預報比手機要準,能等到天氣預報,都要踹一腳陸遠給他播電視。
這天,林行知和陸遠體育課本想着溜出學校,買點冰棍來解解暑。班上一群男生,一點也不怕熱似的。拿了足球,站在寬大的足球草坪上,扯着陸遠跟他們玩。
阿旺扯得最起勁,不達目的不松開校服,連拉帶扯,陸遠拗不過,就說要麽帶上林行知一起玩,要麽他也不玩。
對面看起來猶豫了一下,他們看了一眼郭游生和何霍,他們跟林行知沒什麽過節,也沒接觸過,只是看他那冷臉表情,怵目驚心。郭游生和何霍,郭游生跟林行知兩人還有過節呢,何霍隔壁班的,在校內跟林行知打過架,在廁所裏,旁邊的人制止不了,喊來了巡樓的教導主任,兩個人才被拉開,一樣被記過處分。
這次還要合夥踢足球,怕這一言不合就能打起來。
郭游生居然率先開口:“咱人不夠,一起玩呗,體育精神——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啊。來,進場。”
何霍瞥了一樣,沒發表意見,但表情臭得不行,一直看着林行知,上下觀察,眼裏全是嫌棄,嘴角向下拉。
林行知皺着眉頭,被這樣上下打量過後,一臉不爽的高冷樣子,冷着臉小聲跟陸遠說:“你玩吧,走了。”
陸遠抓住他的手,耷拉着肩膀,一副求他的模樣,跟他咬耳朵小聲說:“要走也要把我帶走,棄犬違法。”
阿旺拍了拍陸遠的肩膀說:“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麽呢你們快點來啊,我們正缺人呢。”
陸遠對他眨眼睛,晃他手臂,小聲說:“求你了,來陪我玩吧。”
林行知真是拿他沒辦法,陸遠撓他手心,他一下臉熱起來,點了點頭同意了,但不爽掐他手臂,讓他在學校收斂點,太多小動作,會被發現。
陸遠應和得點頭,保證做到。
林行知去了對面隊伍,跑得快,做前鋒,陸遠跑步也不賴,也被安排做前鋒,兩人成了對手。
剛開始跑熱得不行,但是跑習慣了,整個足球場跑,大汗淋漓,不跑反而更熱,渾身血液要突破薄薄的皮膚,噴湧出來似的。
渾身血液循環,運動促進多巴胺分泌,刺激大腦皮層興奮,大熱天裏跑起來卻爽得舒服。
汗水滴落入地,看着球進球門,激動地跳起來。進球後,林行知用校服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不自覺地跟興奮的郭游生擊掌,兩人意識過來,之間還有矛盾,都尴尬地摸了摸褲子。
黑白色的足球在綠茵的草地上翻滾,滾過無數只腳,肌膚肉體擁擠在一起,仿佛關系貼近了般。
大家也沒有那麽抗拒林行知,對林行知開始稍微改觀。男孩子仇來的快,去得快,不打不相識。
陸遠看到林行知難得跟同學一起玩能露出笑容,說不定是個緩和關系的好開頭。
“25:26,旺旺隊暫時領先!”熊棋在旁邊做裁判。
阿旺旁邊貼着對面的防衛,眼看球要被截斷了,咬分很緊,不能拉平,球從左邊踢到右邊,他連忙喊:“林行知,快過來接着!”
林行知得令,立馬加速,金發驕傲地飄揚在空中,紅潤發燙的皮膚,他已經太久沒有跟學校裏的人接觸過來。他興奮不已,想要表現到最好。
他快速地伸腿去接,何霍立馬從中間穿過來截球,明明就這樣能接到球,可他卻眼一瞟,腳一拐,踢到林行知的腳踝上。
林行知吃痛叫了一聲,足球滾出界外,林行知滾了幾下,摔在滿是沙礫的草坪上。
他蜷縮了一下,捂着膝蓋,陸遠連忙去拉他,抱他起來。他慌忙地扯開林行知的捂着的手,膝蓋上傷口一片,沾着沙礫和泥土,血不斷從傷口裏頭流出來。
郭游生一把扯過何霍:“你在幹什麽!耍什麽陰招。大家一起踢個足球,點到即止你不知道嗎,別把你的私仇給我帶到同學之間的比賽裏來!一點體育精神都沒有!”
何霍抽出手臂:“真不反駁你,你就當自己是老大了,給你點顏色就開染房,幹什麽把這種人叫進來,呸,我才不跟這種人比賽,髒!死同性戀!”
陸遠火了,沒忍住推何霍胸膛:“你說什麽呢!誰髒啊!你再罵一句試試,道歉!”
何霍猛地推了一把陸遠:“我就罵了,怎麽了,整個學校都知道,林行知就是個惡心的同性戀,高一就跟人家高二學長搞了,搖着屁股讓人操呢,還給人口交呢,欲求不滿的騷樣,還不夠髒嗎!怎麽,看他可憐啊,看他是弱小同性戀,保護欲大發嗎難道你也是惡心肮髒的同性戀嗎,還喜歡林行知嗎”
風聲發出破裂的聲音,一個拳頭打在了何霍臉上,陸遠側頭看去,林行知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他怒目圓睜已經打了何霍一拳,手關節上沾着那一拳打出的鼻血。
玉佛随着大家的撕扯中,紅繩滑出他的脖頸,他扯下脖子上的玉佛,像是丢棄了束縛與限制。
太熱了,陽光普照大地,所有人都暴露在炙熱滾燙的太陽下面,沒有一處有陰影可躲藏。
他脖子上原本珍貴的玉佛被随意扔在了寬闊的草坪上,紅繩隐沒在綠色草地裏,但紅色沒有消失,綠色小草上沾上血跡,林行知膝蓋上的,何霍臉上的……林行知的理智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血液的味道彌散開來,誘惑他繼續發洩他滿胸腔恨意和憤怒。
他二話不說揪着何霍的領子,将他按倒在草地上,揮着他慣用的拳頭,一拳加一拳,不知疲倦地發洩憤怒。
那玉佛承載着約定瞬間毀壞,他與陸遠的約定這一剎那什麽都不是了。
不能打架,不能使用暴力解決問題,他們可以來商量一起解決。
說的好聽而已,他早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只要是作為林行知,他就做不到!
他被罵髒已經習慣了,可是陸遠不行,他來的時候幹幹淨淨的,畢業的時候也要幹幹淨淨的離開,不能因為他沾上流言蜚語。
不可以,不可以……怎麽會這樣呢……
果然啊,從一開頭跟陸遠發生關系時他就該明白的,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除了陸遠,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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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開啓前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