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伶舟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淡淡道:“我不僅知道聞相的私密事件,我還知道許多關于你的事情。”

“我的?”鳴鶴皺了皺眉,滿臉狐疑。

“你原是一名孤兒,九歲那年加入殺手組織,接受嚴酷的訓練。十五歲執行任務失敗,受傷瀕死之際,為聞守繹所救。你為報答聞守繹的救命之恩,便自願留在聞守繹身邊做一個影衛,成為聞守繹最為倚重的心腹。”

鳴鶴冷冷道:“我的過去,原本只有聞相一人知道,是他……告訴你的?”

伶舟不答,繼續道:“我還知道,你的肋下有一塊拇指大的胎記,一般情況下呈暗紅色,運功時會變成鮮紅色;右掌無名指左側有一粒小痣,若不仔細觀察,不太容易被察覺;還有,你的左腿根部有……”

“夠了!”鳴鶴惱羞成怒,恍然有一種被人剝光了衣服的羞辱感,如此私密的身體特征,即便是他那個生了他便撒手人寰的親娘也未必知曉,這陌生的少年人究竟是從哪裏得知的?“

伶舟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覺得很奇怪是嗎,為什麽我會知道那麽多只有你自己知曉的事情?”

鳴鶴“唰”地抽出長劍,直指伶舟:“別再裝神弄鬼了,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身上的這些特征,是聞守繹當初救下你、在你昏迷之際親手為你塗抹傷藥時發現的。”伶舟面色不變,“你是不是又在懷疑,是不是聞守繹告訴我的了?”

鳴鶴沒有說話,只是臉上驚疑不定的表情,出賣了他此刻內心的掙紮。聞相為什麽要把他的個人隐私告訴不相幹的人,這說不過去,以他對聞相的了解,聞相絕對不會是如此愛嚼舌根的人。

只見伶舟向前走了幾步,距離鳴鶴的劍尖只有幾公分的距離,但他卻面無懼色,坦然道:“鳴鶴,你聽好了,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只能你知、我知,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押在了你的身上。你若信我,就幫我保守秘密,若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他頓了頓,繼續道:“聞守繹絕不是喜歡背後嚼人舌根的人,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知道你的這些隐私,也并非因為聞守繹相告,而是因為……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便是來自兩年後,披了他人皮囊的聞守繹。”

鳴鶴瞬間瞪大了雙眼,怔怔盯着伶舟,腦中還在努力消化着“披了他人皮囊的聞守繹”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實。

伶舟不給他足夠的反應時間,又往前傾了傾身,咽喉直抵劍尖:“怎麽樣,鳴鶴,你是選擇相信我,還是殺了我?”

鳴鶴吃了一驚,急速收劍後退,望着伶舟的目光仍褪不去深深的疑惑,但臉上早已不見了方才的殺氣。

伶舟看了一眼他手中垂落的長劍,視線回到鳴鶴臉上,神色不再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讓鳴鶴感到十分熟悉的鎮定自若:“你撤了劍,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選擇了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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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是……丞相大人?”鳴鶴皺眉盯着伶舟瞧了又瞧,自從心中有了這樣的猜想之後,他便越看越覺得,伶舟身上明顯投射着聞守繹的影子,尤其他與人說話時,眼角眉梢帶出的細微變化,也是與聞守繹如出一轍。

一個人若要模仿另一個人,可以易容,可以變聲,可以模仿其言行舉止,但這些細微的習慣,卻是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

鳴鶴自認為,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靠近聞相、更熟悉聞相的一切了,他甚至可以斷言,聞相的一些小習慣,也許連他本人也未曾意識到。

但是在這個名叫伶舟的少年身上,卻非常本真地複制了出來。這個少年,簡直就像是聞相的一個倒影,只不過,換了一張更為年輕稚嫩的皮囊罷了。

當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鳴鶴不再猶豫躊躇,幹脆利落地收劍入鞘,單膝下跪:“屬下鳴鶴,參見丞相大人。”

伶舟垂眸俯視着鳴鶴,幾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這一場生死攸關的賭局,他押對了賭注。只要能收攏鳴鶴,相信接下來的路子,會比以往順暢許多。

“起身罷。”伶舟淡淡擺手。他簡單将自己的遭遇解釋了一下,說道,“目前我重生在這名伶人體內,行事多有不便,所以才冒險求助于你,希望你能體諒。”

“大人言重了,”鳴鶴道,“大人兩年後被行刺,原是屬下失職,屬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大人能夠借體重生,也算是給了屬下一次将功贖罪的機會,不論大人日後如何打算,屬下都會盡力配合。”

伶舟微微颔首:“我還是那句話,為了不攪亂未來兩年的命運軌跡,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我的存在,包括現在的那個聞守繹。”

“是。”

“還有,此處是議郎韶寧和宅邸,未免引人疑窦,我們日後盡量以暗號聯絡,若沒有緊急狀況,就不要會面了。”

“……是。”鳴鶴遲疑地應了一聲,擡頭猶豫着道,“大人,既然您在此處行事不便,不如随屬下離開。屬下雖然積蓄微薄,但為大人尋一處落腳之地的能力還是有的,大人搬出去住,總好過在此處寄人籬下。”

“搬出去……麽?”伶舟低聲呢喃,腦中回閃過之前親吻過的韶寧和的睡顏,随即閉了閉眼,故作鎮定地道:“不必了,我寄宿在此,自有我的用意,你不必為此事費心。”

鳴鶴對聞守繹的決定向來深信不疑,于是也便沒有再多嘴詢問。兩人又商定了一些密語暗號,直至天邊微曉,伶舟才揮手讓鳴鶴離去。

伶舟回到自己房內,閉眼淺寐了一個多時辰,便聽見萬木早起幹活的動靜了。

或許是收攏鳴鶴成功帶來的興奮感,他的大腦一直處于活躍狀态,怎麽也睡不沉,于是索性又起身下了床,披上外衣開門走了出去。

“喲,伶舟,今天起得好早。”萬木笑着跟他打招呼。

“是啊,”伶舟慵懶地掩嘴打了個呵欠,嘟囔着道,“一定是昨晚沒有喝你調制的蜂蜜水的緣故,一整夜都睡得不踏實。”

萬木一拍後腦勺:“哎呀,我昨晚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今晚一定會幫你留着的,如果我還忘,你就提醒我呗,別跟我客氣。”

伶舟笑了笑,攏了衣衫走到萬木身邊,俯下身道:“要劈柴麽,我幫你吧。”

“別別……”萬木趕忙攔住了他,“你這雙手細皮嫩肉的,可不适合幹這些粗活,萬一磕着碰着了,我可擔待不起。”

伶舟不悅地皺眉:“哪有你說得這麽矜貴?”

“伶舟,你有所不知啊,”萬木壓低了聲音道,“少爺私下裏跟我交代過的,說伶舟是個讀書人的料,跟我是不一樣的,所以我不能由着你幹這些粗活……若是被少爺瞧見了,他還不撕了我的皮!”

“他真這麽說?”伶舟抑制不住地彎了彎嘴角,但随即又意識到不妥,忙将心底掀起的那一絲漣漪壓了下去,“但是,我在這兒白吃白住,不出點力總歸良心不安。之前還能偷着畫些畫拿去賣錢,現在連這條路子都被少爺給斷了……”

“沒事沒事,”萬木大方地擺了擺手,“反正我們家的支出不算多,靠少爺的那些俸祿,養活三張嘴還是綽綽有餘的。既然少爺說了不讓你賣畫,你也別老惦記着那事兒了,有空陪着少爺看看書、聊聊天,他一定心裏歡喜,不像我,大老粗一個,少爺對着我吟詩,也當是對牛彈琴。”

兩人正說着,忽聽身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伶舟以為是韶寧和醒了,便回頭去看,不料走出門來的卻是李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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