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一日下午,韶寧和告別了周長風,早早便帶了伶舟打道回府,卻在快要抵達家門口的時候,他對伶舟道:“你先回去吧。”

伶舟奇怪地看他:“少爺你不回去?”

“唔,我突然想起還要去一趟議郎閣。”韶寧和頓了頓,道,“你跟萬木說一聲,我可能會晚點回來,留着我的飯。”

伶舟點了點頭,目送韶寧和遠去。

片刻之後,鳴鶴出現在伶舟身後,低低喚了聲:“大人。”

伶舟并未回身,只是淡淡問道:“情況怎麽樣了?”

“今日那些人一直在暗中監視着您和韶議郎,你們走到哪裏,他們便跟到哪裏,不久前才散去。”

伶舟擰眉沉思道:“如此看來,不像是周長風的人。”如果人是周長風派的,沒必要在他本人在場時,還勞師動衆地派人暗中監視,他不像是這麽沒有條理的人。

但是如此一來,形勢就變得更加複雜了,這說明還有第三方勢力在暗中窺視着他們。這個人是誰?針對誰而來?他,還是韶寧和?

鳴鶴見伶舟似乎有些犯愁,主動請纓道:“大人,要不要……我去探探他們的底?”

“不必。”伶舟擺了擺手,“敵不動,我不動,沒必要平白暴露了自己。”

他想了想,又問:“鳴鶴,依你看……這些個監視者,比起你來武功如何?”

鳴鶴略略思索了片刻,道:“大多數人都不足畏懼,不過有一人,我至今尚看不出他的深淺,恐怕是個厲害角色,這幾日我都是等到他離開之後才敢現身。”

伶舟點了點頭:“那麽你繼續暗中觀察吧,有情況再與我聯絡。”

“是。”鳴鶴旋身離去。

卻說韶寧和在走出伶舟視線之後,突然拐了個彎,朝着與議郎閣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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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名頭戴鬥笠的灰衣男子也正從某個巷子口拐了出來,不遠不近地跟在了韶寧和身後。

當周邊往來行人逐漸稀少之後,那灰衣男子才加快了腳步,與韶寧和并肩而行。

“都來繁京這麽久了,韶議郎怎麽也不去拜訪一下那位大人?”灰衣男子開口詢問。

韶議郎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仿佛對那灰衣人視若無睹,口中卻接了腔:“只怕那位大人未必歡迎我去叨擾。”

“怎麽會?”灰衣人笑了一下,“那位大人可是留意您很久了,還想着什麽時候請您過去喝杯茶,敘敘舊。”

“敘舊?”韶寧和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我與他素不相識,何來敘舊之說?”

“韶議郎太見外了,那位大人怎麽說,也是與令尊……”

“我父親身陷牢獄之時,怎不見他伸出過援手?”韶寧和瞟了灰衣人一眼,眼中嘲諷盡現,“我父親死後這十多年,他也對我不聞不問。如今我到了繁京,他倒想起與我父親的交情來了?”

灰衣人沉默片刻, 嘆了口氣:“那位大人……他也有自己的難處,還望韶議郎見諒。”

“既然他有他的難處,我也不為難他,之前是什麽樣,今後還是什麽樣,互不打擾,互不幹涉是最好。”

灰衣人有些無奈了:“韶議郎,您這又是何必……”

“希望你能将我的意思帶給那位大人,以後不要再派人監視我與我的家人。”

“家人?您宅子裏的那位陌生少年,難道也是您的家人?”

韶寧和面帶愠色:“他是不是我的家人,不需要你們來幫我定義。我警告你們,以後別再自作主張地跟着他。”他說着,冷冷看了灰衣人一眼,便要離去。

卻聽灰衣人略略擡高了嗓門:“韶議郎,恕我冒昧問一句,您此次來到繁京,難道就沒有什麽遠大的抱負麽?您就甘心在這區區議郎的位置上坐一輩子?”

韶寧和頓了頓腳步,沒有轉身,也沒有給予回應。

灰衣人又道:“那位大人有意想提攜韶議郎,不知韶議郎……”

韶寧和眸色微微一沉:“我要的東西,只怕他給不了。”

“韶議郎若是不主動要求,又如何知曉那位大人給不了呢?”灰衣人走到韶寧和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只要韶議郎願意背棄聞黨,成為我們的內應,事成之後,不論韶議郎提出什麽要求,那位大人都會盡全力滿足您的。”

韶寧和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灰衣人見韶寧和有所動搖,也便見好就收:“那位大人說了,合作與否,全看韶議郎的意思。此事也不急在一時,韶議郎可慎重考慮之後再做決定。若有需要,可随時與我聯系。至于韶議郎的私事,我們不會再幹涉,這一點請您放心。”他說着,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道,“那麽,我先告辭了。”

韶寧和靜靜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時間很快進入了七月。

這一個月中,先後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是在七月上旬,太祝令趙炎光被查因謀刺殷紅素未遂而入獄,在廷尉丞杜思危花樣百出的刑訊逼供之下,終于俯首認罪。

這一認罪,便是死罪。但太後考慮到皇帝大婚在即,處死犯人不太吉利,于是勸成帝赦免了太祝令的死罪,改為将趙炎光及其族人流放北地,終身不得回歸繁京。

而趙炎光之女趙思芳也因此而被免去了秀女身份,一夕間由千金小姐淪落為罪臣之女,終身不得再有婚配,只能送入尼姑庵了事。

其二是在七月中旬,成帝大婚,迎娶殷紅素為後。此乃舉國同慶的喜事,太後親自操辦婚事,并于妙華園宴請百官,其中自然不能少了丞相聞守繹與太尉殷峰。

席間,聞守繹主動向殷峰敬酒,言辭切切,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殷峰笑着與聞守繹推杯換盞,面上一派和樂融融,心下卻在腹诽,不知此人肚子裏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酒至三巡,衆人都有些醉了。此時大司農鄭善世舉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到殷峰面前,要與殷峰喝酒。

殷峰笑着接過,一飲而盡。

這原是十分尋常的敬酒,衆人倒也沒有過多留意。不料鄭善世敬完一杯之後,還要再敬第二杯,醉醺醺地摟着殷峰道:“太……太尉大人,第一杯酒是恭賀殷大小姐成……成為皇後,這第二杯酒,可是要慶祝咱倆……成為一家人了。”

殷峰一怔,莫名問道:“鄭大人此話怎講?”

“我偷……偷偷告訴您,”鄭善世湊到殷峰耳邊,雖是做出耳語的動作,但說出來的話音卻也不低,“前幾日,太後召我入宮,詢問我家……我家犬子是否婚配。”

殷峰立即明白了過來,玉冰公主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紀,太後這是想好事成雙,替公主招個驸馬了。

這殷峰聽明白了,一旁不遠處的聞守繹也聽得一清二楚。他雖面色不變地繼續與人應酬,心下卻已警鈴大作。

這鄭善世,明顯是在主動跟殷峰套近乎。這兩人一個掌管着財政,一個控制着軍權,若是讓他們兩人勾結在了一起,形勢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當晚,聞守繹借酒醉身體不适,早早退了宴席。

一走出妙華園,他頓時眼神恢複了清明,對身邊出現的一名影衛道:“去告訴顧子修,計劃有變,請宮裏頭那位抓緊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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