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多時,會議便結束了,參會人員魚貫而出。

會議室裏只剩下兩人,一個是李往昔,另一個,是韶寧和。

此時的李往昔,盯着手中那份文武官花名冊,怔怔出神。雖然自薦成功,他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喜悅之色。

“為什麽選擇去駐軍地?”韶寧和緩緩走到李往昔面前,眉心微蹙,疑惑不解。

李往昔收回神思,擡頭見是韶寧和,表情慘淡地笑了笑:“難得你主動找我說話。我能理解為,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韶寧和不自然地撇了撇臉:“大家好歹同僚一場……”

“韶寧和,你的心太過仁慈。”李往昔打斷了他的話,“雖然你依然……對我以前犯下的錯耿耿于懷,但是你心底還是會為我擔心。這是你的優點,但也終将成為你的軟肋。”

韶寧和被他一語中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李往昔卻似乎已經無所顧忌,幹脆把話說開:“老實說,我之前挺讨厭你的,明明有才能,卻絲毫不作為,裝得像個窩囊廢。所以我心裏很看不起你,我想盡可能爬得又高又快,遠遠地将你甩在後頭。但是現在細細想來,其實我是在懼怕你,因為我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剝去這層僞裝,當你毫無保留地釋放你的才能的時候,我便不再是你的對手。

“但是如今,我為我的急功近利嘗到了苦果。我能預見到自己的仕途,如果再這樣半吊子地耗下去,終究有一天會走到盡頭。與其在這光祿丞的位子上惶惶不可終日,不如主動争取機會,大膽去拼搏一番,或許還能有一線轉機。

“所以寧和,你不必為我擔心,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不論結局是輸是贏,我都不會後悔。”他說着,頓了一頓,“至于你,終于不再甘心做個窩囊廢了,雖然于我而言,絕非喜聞樂見之事,但我還是得恭喜你。”

說罷,他不等韶寧和開口,便轉身踏出門去。

這日傍晚,伶舟發現韶寧和回到家之後,情緒有些低落,有時候就算故意逗他說話,他也顯得興致缺缺。

吃過晚飯之後,韶寧和便像往常一樣,将自己關進了書房。

萬木一邊收拾碗筷,一邊低聲問伶舟:“少爺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我也納悶啊。”伶舟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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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韶寧和今早出門的時候,似乎曾經提過,議郎閣有個會議要參加,當時他還摩拳擦掌,打算在會議上好好表現一番的。不過,看眼下的情況,難道表現失敗了?

如此想着,伶舟在書房門外徘徊了一會,然後敲門問道:“少爺,我能進來麽?”

片刻之後,韶寧和為他開了門,待他進入之後,便又将門鎖上了。

伶舟掃視了一下書房內,發現書桌上放着的不是書,而是一張地圖。

他走到書桌前,瞄了地圖一眼,好奇地問:“你怎麽突然對地圖感興趣了?”

“我只是想知道,西北駐軍地,距離繁京有多遠。”

伶舟皺眉看着他:“什麽意思?”

韶寧和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伶舟,如果……如果我去了西北邊境,你會跟我一起去麽?”

伶舟越發感到奇怪:“你去西北邊境做什麽?”他突然心念一動,“你該不會要被發配到邊境去了吧?”

韶寧和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伶舟的頭發:“如果是,你願意跟着我麽?”

伶舟見他如此反應,料想應當不是真話,于是随口應道:“我當然願意,你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韶寧和聽了十分受用,心情也舒暢了不少。

伶舟試探着問:“是不是今天的會議開得不順利?”

“不是。”韶寧和搖了搖頭,礙于會議保密規定,他無法将會議內容和盤托出,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其實要去西北的人不是我,是李往昔。”

伶舟怔了怔:“他這是……被發配邊疆了?”

“不,是他自己要求去的。”

伶舟凝眉回憶了一下,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朝廷的确有向西北駐軍地調派過一文一武兩名官員,以接替宋翊統禦西北大軍。但是那個時候,派去的文官并非李往昔,而是另外一名官員,為何這一次,會變成李往昔?

想到此,伶舟心下有些擔憂,雖說上次聞守繹壽宴上出現了殷峰那一段出人意料的小插曲,但大體上還是遵照歷史軌跡前進的。

然而這一次,調派官員變成了李往昔,這就不是小插曲這麽簡單了,這件事極有可能會徹底改變李往昔的人生。如此一來,與李往昔有關的人和事,是否也會跟着産生變化,這還是個未知數。

但是伶舟已經能夠預感到,歷史,正在一步步地脫離他的掌控。這讓他感到焦躁,卻又莫名興奮。

“伶舟,伶舟?”韶寧和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愣愣的,在想什麽呢?”

伶舟迅速收回思緒,口上應道:“我只是在想,既然要去那邊的人是李往昔,這跟你有什麽關系,看你今天回來情緒如此消沉,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

韶寧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只是從今天發生的這件事,進一步認識了李往昔,也認識了我自己。”

伶舟皺了皺眉,不解其意。

韶寧和道:“在回來的路上,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換做是我,我是否能有李往昔那樣的勇氣。答案是否。我……冒不起這個險。”

“這沒什麽好顧慮的。”伶舟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每個人奮鬥的方式不同罷了,有的人喜歡一步登天,有的人習慣穩紮穩打,如果說李往昔屬于前者,你就屬于後者。在我看來,比起一步登天所得來的虛榮,日積月累穩紮穩打建立起來的基礎會更加穩固。所以你沒有必要在李往昔面前感到自慚形穢。”

韶寧和聽了,心中釋然,刮了刮伶舟的鼻子,半開玩笑地道:“說得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怎麽就沒有想透這一層呢。”

伶舟走近了些,笑眯眯地看着韶寧和:“我幫你解開了心結,你要如何報答我呢?”

韶寧和不答,低頭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聲音微沉:“這樣夠不夠?”

“不夠。”伶舟舔了舔唇角,然後踮起腳尖,圈住韶寧和的頸項,主動湊上去,加深了這個吻。

舌尖糾纏之際,韶寧和腦中模模糊糊地生出一絲疑惑:伶舟方才開解他的那番話,初聽似乎沒什麽問題,但細細推敲起來……之前他并未說明李往昔調派西北邊境的前因後果,伶舟又如何知道,他是想借此一步登天呢?

然而這疑惑只來得及冒了個頭,便很快被伶舟撩撥起的欲望覆滅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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