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到房中,夏末涵松了一口氣般的說道。
“主子被誇了,奴婢現在還吓得要命呢。”染袖拍拍胸口,緊張道,“那個時候光顧着擔心主子,也沒多想便沖了出去,現在想想還真是太魯莽了,若是弄巧成拙反而是害了主子。”
“別這麽說,染袖的關心我知道,即使出了錯,還能比當時更糟?”夏末涵拉着染袖的手笑道,“只是我沒想到,染袖的舞竟然跳得那麽好。”
染袖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在家時學過,後來到了宮中又有女官教授,所以還能應付一二。”
“原來如此。”夏末涵并沒有仔細觀看染袖跳舞,所以不疑有他。但染袖知道,若是有心人必能察覺不同,宮中教授的舞蹈自有風格,與她的柔術大相徑庭。若再有人細問,她只能以愛好和自創為由,從現在開始,她要慢慢将自己“偷偷”練舞的事情示于人前。除此之外,還有那纏弦的手法,靈活、巧妙、快捷,非一般人能夠做到。她不能有僥幸的心理,認為沒人會去細查,在被人質疑前,她必須将後招想好。
秋豐節慶典将會舉辦三天,嫔妃們也會在崇暄園留宿兩晚,兩宮分居兩苑。而大臣們則各自回家,次日朝會後再前往崇暄園。第一日除了祭天和聚餐之後,大臣才俊們尚未有機會一展其才,但到了第二日便不一樣了,他們不但要争才鬥智,還要與嫔妃們互相考校。當然,嫔妃們是毋須露面的,所有考題全由宮女太監傳遞,兩位皇帝和衆多老臣做評判。
夏末涵與染袖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詢問琴心等人,也只知每年考題皆有不同,無法作為參考。
夏末涵道:“我們已獲得三朵金花,後面的比鬥不參與亦無妨。”
弦音道:“主子,這恐怕不行,貴妃是不允許金花獲得者棄權的,這對乾鑫宮的聲譽亦有影響。”
夏末涵皺眉。
染袖安慰道:“主子,別擔心,我們盡力而為即可。”
“是啊,以主子的才思,未必比不上其他人。”琴心亦接口。
夏末涵看着幾名宮女都鼓勵她,也就安下心來,點頭道:“那便見機行事吧。”
次日,午膳過後,衆人在禮儀官的帶領下去了紫瑕宮,此地有一座觀星閣,坐落在紫瑕宮二樓,可觀察到玉樹園的全貌,而大臣才俊們将會聚集于此。
待衆人到齊,玉樹園內外人聲喧嘩,頗為熱鬧,因為并非正式場合,所以并不需要太過拘禮。
觀星閣的衆女興致勃勃地觀察着園中衆人,小聲調笑,嫔妃們自恃身份,大多目不斜視,但宮女們卻不受此限,只要不是在主子身邊侍奉的宮女,多數聚在觀星閣偏房。
Advertisement
不多時,一名太監送來今次的考題,只有四個字:猜聯解詩。
衆人皆面露疑惑,對聯和詩詞都懂,但這“猜”是如何猜法,“解”又是如何解法?
禮儀官一一解釋,原來猜與解的意思便是答題時不能按照一般的答法,就像開膳對詩一般,必須暗對,不過這種難度更高,對雙方都是考驗,卻很有趣味。
很快,第一道題傳了過來,是由翰林學士抛磚引玉,遞上來的是一幅畫:畫着一只綠色的鴨和一只黃色的鵝游在湖中,而岸邊還立着一只公雞。
衆嫔妃大概從未遇到這樣的題目,此題必須先解答圖中暗含的上聯才能對下聯。
片刻之後,有幾人開始動筆。令染袖意外的是,夏末涵竟然也執起了筆,片刻之後答案躍于紙上。
她寫好之後将紙張交給染袖,讓她送題。
答題時間都是有限制的,時間一到,只有三人應了題。三人的宮女帶着答案随同傳題者一起來到玉樹園。
此時園中整齊對坐着五六十人,有身穿官服的大臣,亦有身負功名的年輕士子。
染袖垂着頭,循規蹈矩,腳步穩健,不見一絲慌亂,而她身邊兩名宮女卻顯得有些局促了。
幾人先向皇帝行禮問安,而後遞上各自主子的答卷。
兩名皇帝先前已經看過其餘人的答卷,接過這最後三份,在見到其中一張時乾王眼中微亮,将其遞給出題的翰林學士時,笑道:“看來這第一題的彩頭要讓朕的妃子奪得了。”
“哦?”翰林學士好奇地接過答卷,笑道:“果然心思巧妙。”說着便讓太監将那張考卷公布,只見那張展開的紙上赫然是一幅畫,上面畫着一只白鷺一只仙鶴和一只烏鴉,正與翰林學士的畫相應。
翰林學士撫須笑道:“此題并不難解,不少才士皆能很快答出,但若論及巧卻不及這副畫。”
衆人大多露出贊嘆的神色。
翰林學士又道:“那麽現在就請答題者孫充儀的宮女公布答案吧?”
宮女姒水略有些緊張地答道:“上聯:鵝黃鴨綠雞冠紫,下聯為:鷺白鴉青鶴頂紅。”
“好。”衆人無不擊掌稱贊。
染袖心下恍然,夏末涵的對答雖然準确,但絕對沒有孫瑄的巧妙。
姒水領到金花,幾人回到觀星閣,将事情一說,衆女皆露出羨慕與扼腕的表情,并紛紛對孫瑄表示贊譽。
接下來由嫔妃們出題,第一題依然由兩位貴妃出,是一句拆字聯,不過只有一個字:磊。七字式,磊居三。這道題同樣得先解上聯。
很快,答案一一送到,兩位貴妃删選之後選擇了一個最為巧妙的答卷,上面先解讀了上聯:踢倒磊橋三塊石。下聯卻只有一個“出”字。衆女愕然,想不到對方反過來考校他們。
劉貴妃笑道:“雖然并非本宮原本的上聯,但解的亦頗為巧妙。”說着在紙上寫上了“出”的下聯:劈開出路兩重山。
“對得好。”衆女紛紛稱贊。
答題送出,換來了一朵金花,而那位答題的士子亦獲得了彩頭。
兩方人馬就這麽一來一往的比拼着。中間也有衆女答不出或不想答的題,比如有個人題曰:佛廟蓋庫房,摘頂格。提示是一種疾病。猜出來的人無不面紅耳赤,心中叫罵,沒猜出來的則是一頭霧水,後來經人提示,才知道那是暗指——痔瘡。
于是衆女皆嗤笑不已,誰也不願應題。
這時弦音突然走到染袖身邊,小聲道:“待會主子若答題了,我跟你一起去送。”
染袖點頭:“可以啊。”送題者可一人可兩人,并無大礙。
又有一題送至,由宰相之子連幀所出,聯曰:石塔巍巍,六面四方八角。
此題亦不難,夏末涵在之上寫上了自己的答案,可是染袖卻在心中暗嘆,這種比試鬥的不單是才學,還有巧思,單純的答題并不能取勝。夏末涵有才學,卻無足夠的巧思。
弦音卻不管這些,她看也不看便喜滋滋地收起答卷,待時間一到便拽着染袖走了出去。
一路上還小聲說着諸位青年才子的八卦。染袖心中無奈,裝作無知地聽着,餘光看到旁邊幾人譏诮的神情。
待到園中,熟練地行禮文案,其餘宮女都紛紛呈上了主子的答卷,但染袖身邊的弦音卻突然手忙腳亂起來。
染袖心中一突,小聲問:“怎麽了?”
“答卷不見了。”弦音聲音顫抖地回答,臉色慘白。
“不會吧?”染袖露出驚慌之色,心中卻異常冷靜,剛才弦音收題收得太快,紙上的答案她并未看到,估計弦音自己也沒仔細查看。環視周圍,另外幾人的答卷都已經收了上去,只有她們兩人身邊還立着一名面帶疑惑的太監。
大概是這邊停滞地太久,引得衆人好奇地看過來。
乾王挑眉問道:“夏婕妤的宮女,你們主子的題呢?”
園中寂靜一片,弦音吓得口不成言,只知道伸着手掌連晃。
乾王面露不悅,斥道:“怎麽回事?”弦音是他宮裏的人,在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失儀,不是在丢他的面子嗎?
染袖垂着頭,突然行禮道:“皇上息怒,其實弦音剛才已經給出了夏婕妤的答案。”
“哦?”此言一出,不單是乾王,連同坤王以及其他人皆露出好奇的神色,連出題的連幀都是一臉興味。
“你且道來。”乾王又道,“她剛才不過是擺手罷了,到底答了什麽?”
染袖回道:“剛才弦音是以啞謎對連士子的上聯。”
連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染袖擡頭望向連幀,問道:“不知連士子可能解題?”
連幀笑道,拱手道:“夏婕妤深意,在下無解,還請姑娘解惑。”
染袖又看向兩位皇帝,乾王笑道:“哈哈,想不到連譽滿京都的連幀都認輸了,染袖,你且将答案公布。”
“遵命。”染袖俯身行了一禮,答道,“下聯曰:玉掌平平,五指三長兩短。”
“石塔巍巍,六面四方八角;玉掌平平,五指三長兩短。果然是秒對。”乾王大笑。
衆人紛紛嘆服。
只有弦音暗自舒了一口氣,感謝地看了染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無力原創對聯,所以這章選了一些古聯,請大家不要見怪~~
關于男主角,後面就知道了,能讓女主動心的那個就是了,皇帝可以先排除,所以不用擔心站錯隊。不過皇帝的戲份在前期比較重……
☆、秋豐節盛宴(四)
“賞。”乾王面色愉悅地說了一句。
坤王亦認可地點點頭。
染袖恭敬地接過太監遞過來的金花,伏身謝恩。這一變故倒是讓原本默默無聞的夏末涵在重臣中留下了小小的印象。
幾人随後退出玉樹園。
回途中,弦音小聲對染袖道:“待會別将此事告訴主子好嗎?”
染袖看了看另外一邊的幾名宮女,回道:“即使我不說,別人也會說啊。”
“你就說我們為了幫主子獲勝,臨時改變了答題的方法,至于我丢答卷的事就不用提了。”
染袖心中冷笑,剛才差點被她連累,現在轉憂為喜,又想來沾光。
這麽想着,臉上卻露出為難地表情,柔柔道:“這樣行嗎?”
“行。”弦音拉了拉她的手,笑道,“答應姐姐這一回,姐姐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染袖歪着頭考慮了一下,最後猶豫地點了點頭。
“真是我的好妹妹。”弦音臉上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染袖回了一個怯怯的微笑。心中暗道: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弦音,別總想着算計別人,害人終害己。
回到觀星閣,宮女們一一彙報情況,在得知夏末涵獲得了金花之後,衆人紛紛祝賀。夏末涵一臉困惑,她偏頭看向身邊的染袖等人。
染袖将金花遞給夏末涵,笑道:“恭喜主子,又得一朵金花。”
夏末涵點點頭,沉默地收起金花,打算回去再問。
之後的題目越來越難,大多超出了嫔妃們的才識,最終在這一環節,獲得金花的不過四人,坤焱宮的劉貴妃、柳昭容與乾鑫宮的夏末涵和孫瑄,剛好各得兩朵。
染袖默默算了一下,如今乾鑫宮總數是十四朵,而坤焱宮是十三朵,若無意外,柳昭容卻是這場比鬥的魁首,然而她運氣不好,昨天偏偏要沒事找事地挑釁夏末涵,結果被她“順”走了一朵。
染袖知道,這金花要遞上去進行最後統計,拿不出來便不作數。以往也發生過金花丢失的事情,至于是自己不小心還是別人有意為之便無法追究了。這柳昭容的才學也算出衆,可惜為人太過張揚,此次也算是個教訓,好好一個魁首,最後硬是要和別人共享殊榮。
比鬥結束,兩宮嫔妃在将手中的金花交與禮儀官之後,便各自回到住處。
夏末涵這才問起最後那朵金花的事情,不待染袖回答,弦音已搶先一步将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當然中間隐去了答卷的丢失,而添油加醋地誇耀了她們改變答題方式的急智。
“原來如此,此舉過于冒險,你們下次別這麽做了,拿不拿金花,我并不在意。”說完便不再提及此事。
弦音眼中閃過不滿,按照她的想法,此番應該算立了功,可是夏末涵不但不賞,而且竟連一句誇贊的話都沒有,實在是太不通人情了。
染袖卻在暗嘆,總是有人不知好歹,先不說此事是她犯錯在先,即使真的靠她奪得金花,如此自作聰明,若換做別的主子必會引來猜忌。弦音應該慶幸自己的主子是夏末涵,雖然平時打賞少,卻無害人之心。
第三天是游園日,不需再費心思争奇鬥豔,嫔妃們可以自由地游覽崇暄園的風光。崇暄園一般只在節慶開放,裏面珍禽異獸、名花貴木多不勝舉。
衆人游興甚濃,三五成群地賞景攀談。夏末涵與孫瑄相攜漫步園林,心情暢快。
“咳咳。”孫瑄突然低咳了幾聲。
“怎麽了?受涼了嗎?”夏末涵扶住她。
孫瑄搖了搖頭,笑道:“老毛病了,自從生下禹昊便落下了這個病根,治也治不好。”
夏末涵擔憂道:“生孩子都會這樣嗎?”
“哈哈。”孫瑄樂道,“不用擔心,末涵身體好,一定能平安生下龍子的。咳咳咳……”
“我們回去吧,外面風涼。”夏末涵看她難受得緊,便打算提前回去。
孫瑄擺手道:“難得來崇暄園,別壞了你的游興,我自個回去就行了。”
正在此時,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兩人跟前,擡頭看去,赫然便是坤焱宮的柳昭容。
“兩位姐姐好呀。”柳昭容豔麗的臉上露出一抹嬌笑。
夏末涵沖她行了行禮,對方品級比她高一級,這個禮不得不行,而孫瑄則只是點點頭。
“相逢即是有緣,我這裏正好帶了些糕點,還有一盅上好的百合蜂蜜,不如請兩位一起品嘗一番。”說着便從宮女提着的食盒裏拿出那盅蜂蜜。
孫瑄道:“多謝柳昭容美意,只是我與夏婕妤正要回去,恐怕無法相陪了。”
“哎。”柳昭容道,“如此美景,兩位現在就回去豈不可惜?”
孫瑄正要說話,柳昭容面色一整,又道:“還是兩位看不上我柳嫣兒?”
“咳咳。”孫瑄面色不好,又咳幾聲。
夏婕妤低着頭,她最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在強勢的人面前便會下意識畏縮。
“我身體欠佳,不适宜在外面待太久,還請柳昭容見諒。”
柳昭容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她道:“如此,孫充儀便早些回房休息吧。不過,夏婕妤無事,可否多陪我一會?”
夏末涵遲疑了一會,小聲回道:“我有些擔心孫充儀,想與她一道回去。”
“實在抱歉,我與夏婕妤先失陪了。”孫瑄不欲再與之交談,點了點頭便準備和夏末涵一起離開。
柳昭容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她伸手攔在夏末涵身前,道:“你們乾鑫宮的人是在藐視我們坤焱宮嗎?好意相邀卻幾番托辭拒絕,我柳嫣兒如此不入你們的眼?”
“柳昭容言重了。”孫瑄肅容道,“我們之間并無沖突,何必損及兩宮聲譽?今日不便,望柳昭容莫再為難。”
“我為難你們?”柳昭容眼神冷厲。
一直在夏末涵身後的染袖暗自警惕,這個柳嫣兒盛氣淩人,完全不是個肯吃虧的主,也不知她的家族在南曦國是何權貴。
柳昭容上前幾步,誰知一個釀跄,手中的蜂蜜脫手而出,朝兩人傾倒過去。染袖忙擋在夏末涵身前。
“啊!”孫瑄低呼一聲,染袖望去,原來蜂蜜竟然大部分都濺到了她的裙擺上。霎時間,空氣中漫出一股沁人的馨香。
柳昭容露出驚訝的神色,道:“失禮了,一時手滑。”
孫瑄忍住怒火,冷冷道:“是一時手滑也好,故意的也好,我都不打算追究了,失陪。”
說着便招呼夏末涵離開。
柳昭容望着她們的背影,露出一抹譏笑。這笑容被染袖餘光瞄到,心中頓時一凜。
幾人經過花園,一路沉默。正在這時,忽聽一陣嗡嗡之聲,花園中本就蝶舞蜂飛,有嗡嗡之聲不足為奇,然而孫瑄裙擺上上的蜂蜜實在香味濃郁,竟引來數只蜜蜂環繞。
若是能保持冷靜,小心地通過花園也就無事了,可孫瑄畢竟只是普通女子,見此飛蟲接近,毫無準備之下受驚,手忙腳亂地驅擋,結果情況越演愈烈,反被蜜蜂當作威脅,開始結群攻擊。
“天啊,快來人!”姒水一邊幫孫瑄拍打蜜蜂,一邊大聲呼救。
染袖見機不對,早将夏末涵遠遠地拉到了一旁。此時再提醒孫瑄等人不要攻擊蜜蜂已是無用,只能期望太監們趕緊過來援助。好在這些蜜蜂都不是毒蜂,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邊的騷動引來了附近游園的嫔妃,她們看到孫瑄的狀況,或嘲笑,或同情,卻無人敢上前幫忙。
夏末涵一臉焦急,幾次想過去都被染袖拉住。
好在這時終于有太監聞訊趕來,他們點燃幾把甘草,用煙快速地驅趕蜜蜂。
此時孫瑄和姒水的臉上和手上都是紅包,孫瑄捂着胸口,拼命咳嗽,腳步虛浮,突然暈倒在花叢中,姒水顧着自己的安危,竟一時沒去管孫瑄的死活。
夏末涵看得真切,甩開染袖的手就沖了過去。見蜜蜂被驅趕得差不多,染袖便沒再阻止,只是緊随其後。
“孫姐姐。”夏末涵将孫瑄扶起來,見她臉上紅跡斑斑,忍不住落下淚來。
染袖皺了皺眉,感覺孫瑄的情況比想象中更糟,看她臉色潮紅,呼吸急促,鼻尖還殘留着花粉,顯然吸入了不少,看起來快要避過氣去了。
“母妃。”正在這時,小皇子禹昊匆匆跑來,見到孫瑄的慘狀,哭着撲到她身上。
孫瑄幹咳一聲,臉色愈加難看,染袖忙将禹昊拉開,小聲道:“別壓着你的母妃了,沒事的,太醫很快就到了。”
話剛落音,就見一名老太醫氣喘籲籲地趕來,蹲下來把過脈,又用針灸做了些急救,然後吩咐太監立刻将人送回去,她需要立刻治療。
這時,圍觀的衆人皆知情況不妙,而原本正在看好戲的柳昭容臉色變幻不定,她大概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染袖不着痕跡地看了她一眼,心底冷笑,無論孫瑄的病情是否嚴重,此事恐怕都無法善了。惡作劇,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這件突發事件,乾鑫宮的嫔妃們都提前離開了崇暄園,而孫瑄也被緊急送到了皇宮,之後的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三日後,從太醫處終于傳來一些消息,孫充儀受此驚吓,病情惡化,卧床不起,随時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乾王大怒,在得知前因後果之後,立刻将此事傳訊給了南曦朝的坤王,讓他給一個說法。坤王也很果決,二話不說便将柳昭容貶為下邑院罪女,其父族亦因教女無方而被左遷,其罰不可謂不重。
作者有話要說:但願下周能日更,情節正在展開,我也急啊,怎麽寫這麽慢!!
☆、變故
夏末涵帶着染袖來到孫瑄所在的翡翠宮,剛到門口就見乾王從裏面走出來,兩人連忙行禮。
乾王看了她們一眼,沉聲道:“夏婕妤,你懷有身孕便不要親自去探望孫妃了。”
夏末涵心中不喜卻不敢抗旨。
染袖輕聲道:“主子,陛下說的沒錯,您還是應該顧及肚子裏的孩子,以後奴婢會替主子經常來探望孫充儀的。”
夏末涵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低嘆一聲。
兩人于是随同乾王一起離開了,然而夏末涵卻不知道她這一走便成了永別。
之後,染袖會經常來探望孫瑄,每見一次,她的臉色看起來便差上幾分,開始還有其他嫔妃來看望,到後來再也沒人願意踏足這充滿病氣的地方,最後也只剩下染袖會定期前往,偌大的翡翠宮竟然變得冷清無比。
孫瑄是将軍之女,家世顯赫,可在卧病之時,卻連個至親之人都不在身邊。她生母早亡,上有兩個哥哥,都領兵在外,而其父孫岩不便出入後宮,只能偶爾見上一面。
立冬不久,孫瑄在病痛中孤獨地過世。
禹昊立在翡翠宮門口,木木地望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任雪花飄灑在身上。
染袖走到他身邊,蹲身道:“二皇子,外面冷,我們去屋裏休息下,喝幾碗熱湯如何?”
禹昊依然呆立着,毫無反應。
染袖心中暗嘆一聲,拉起他的手往偏殿走去。禹昊一路沉默,染袖扶他坐便坐,喂他喝湯便喝,可是無論染袖如何開口引導,禹昊就是不說話。
染袖知道孫瑄生前對禹昊極其寵愛,她的死無疑對這個孩子造成了巨大的打擊,才七、八歲的年紀,比一般孩子更早懂得人情世故,也更早懂得傷離死別。
在後宮,除了太後、皇後之外,一般嫔妃過世皆不會舉辦葬禮,只會在祠堂安放牌位。而像孫瑄這樣生有皇子的嫔妃待遇要高一點,太後和皇帝會下旨致哀,賜谥號,厚葬于都城之外的秋辭墓。後宮三日缟素,二皇子三月齋戒。
孫瑄的死,在這後宮除了禹昊、乾王以及太後之外,大概也只有夏末涵會真心為之哀痛。除了三日缟素,夏末涵還為孫瑄抄了七天的經文,若非染袖勸阻,夏末涵估計還要繼續抄下去,而她的這些作為倒是暗中得到了太後和乾王的贊許。
這個時代的皇子出生後并不需要交由地位高的嫔妃撫養,而是直接由生母養育,只有生母去世,皇子才會交由其他沒有子嗣的嫔妃撫養。皇位繼承人的挑選不完全以嫡庶論,故生母的地位并非影響競逐尊位的重要因素,同時皇後也不會因為繼位的不是嫡皇子而失去太後的尊號,曦國時常會有兩宮太後并存的情況。
三個月的齋戒結束,二皇子禹昊成了後宮三品以上嫔妃讨好的對象,她們大多不太受寵,而成為一名皇子的母妃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無論這位皇子将來能否繼承大統,對她們都是有莫大好處的。
可惜在她們之上還有兩位地位更高的妃子,那便是秦貴妃與衛淑妃。秦貴妃無意撫養二皇子,但衛淑妃卻不同,她在入宮之前批過命,這一生難有子嗣,她深信不疑,如今有個現成的兒子,如何能不心動?在幾番請願之後,乾王終于将二皇子禹昊交給了她。從此,禹昊在名義上将奉衛淑妃為母。
冬季過去,萬物複蘇,一切哀傷都随着時間而慢慢沉澱。
“染袖。”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将正往雲舒宮行去的染袖叫住。
她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俊朗的少年幾步跑過來,微微喘氣,氣息在清冷的空氣中化作淡淡的白霧。
“離若。”染袖展開笑容,道,“你怎麽在這?”她注意到離若身上的穿着,一般太監的衣服下擺長及腳踝,而離若的衣擺卻只到膝下,而且袖口收緊,暗藍底湛青色刺繡,領邊為黑色,這是……
“我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立春之後,我便成了一名行武太監。”說着,離若還握了握拳,臉上挂着清朗的笑容。
行武太監便是專習武藝的太監,學成之後負責貼身保護皇帝和嫔妃的安全,禁衛不便出入後宮,而行武太監卻無須顧及。在曦國的歷史上,曾經有幾位行武太監因為武藝高超或護駕有功而受封三品侯,雖無實權,其重要性卻無可替代的。
“恭喜你。”染袖替他高興,離若将來地位越高,對她越有益。當然,她也是真心喜歡這個陽光般的大男孩,他雖身殘,可是心是健全的。
離若笑道:“我想将來說不定有機會成為夏婕妤的護衛,到時就可以經常見面了。”
“嗯。”染袖忙點點頭,然後想了想,開始在周身摸索起來。
“你在找什麽?”離若奇怪地看着她的動作。
不過一會,染袖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怯聲道:“離若成為了行武太監,我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就用這個當作禮物吧。”
離若高興地接過來看了看,問:“這是你親手繡的?”
“嗯。”
“……好醜。”
“……”
染袖佯怒,伸手就要将荷包拿回來。
離若忙收回去,笑道:“再醜我也喜歡。”
染袖嘟哝道:“這是我第一次繡制的荷包,手藝是糙了點,以後再給你做個更好的吧。”
“不用了,第一次,買都買不到,我就喜歡這個。”離若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染袖白了他一眼,道:“不說了,我還得趕緊回去複命,下次有機會再聊。”
“嗯,你去吧。”離若望着染袖離去的背影,将荷包湊到鼻尖,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久久不散……
夏末涵的肚子越來越大,她每天數着日子等待孩子出生,為他親手縫制的衣服已經從嬰兒時期一直準備到了五歲,整整一箱子,看得乾王既好笑又感動,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女人如此溫馨的一面了。
這天,皇後将夏末涵召到景琗宮,将一黃一紫兩個盒子交給她。
夏末涵小心地問:“皇後娘娘,這是?”
“這是上次秋豐節宴會比鬥的獎賞。”皇後道,“原本你和柳昭容并列魁首,卻不想發生了那樣的變故,柳昭容失去資格,而你便成了唯一的魁首,坤焱宮将屬于柳昭容的那一份獎賞一并給你了。”
提起那次宴會,夏末涵眼中閃過一抹哀傷,據說柳家在孫瑄死後又加重了懲罰,可是死去的人卻再也挽不回來了。
夏末涵忍着酸楚向皇後謝恩。
皇後打量了她的腹部一眼,問道:“你的孩子快出世了吧?”
夏末涵點頭:“會娘娘,大概就在春末。”
“嗯,生孩子是件辛苦的事,你這些時日一定要好好将養,別動了胎氣。”
“是,臣妾省得。”
皇後賞賜之後,第二天秦貴妃與衛淑妃也同時召見。
夏末涵先去了秦貴妃的延禧宮,禮數過後,秦貴妃拉起她的手道:“本宮沒什麽可賞的,就送你一副血玉镯子吧。”說着拿過镯子輕輕套到夏末涵的手腕上,那豔紅通透的色澤,将白皙的皮膚襯得有如暈彩。
染袖在旁邊看了一眼,暗暗咋舌,這副手镯若是拿到現代,價格起碼在五百萬以上。
秦貴妃又拉着她說了一會話,然後問道:“你待會還要去衛淑妃那兒去吧?”
“正是。”
“那本宮就不多留你了,免得衛淑妃久等。”
夏末涵于是告辭,又在染袖的攙扶下去了衛淑妃的永福宮。染袖暗想,這後宮規矩真多,連個懷孕的女人都免不了來回折騰。
進到永福宮時,衛淑妃正在品嘗糕點,那糕點形狀如花,小巧可愛,中間還點綴着一顆櫻紅珠果,看起來便十分可口。
夏末涵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這段日子她食欲大增,一天除了早中晚三餐,平時還會時不時吃些零嘴,染袖為了滿足她的口腹之欲可是煞費了不少苦心。
衛淑妃注意到夏末涵的目光,眼中閃過一抹譏諷,臉上卻笑道:“這是廚子剛剛研制的梅花糕,本宮這還有一份,就送予你嘗嘗吧。”
夏末涵臉色微紅,忙行禮謝恩。
衛淑妃又叫人拿來兩匹錦緞,連同裝着梅花糕的食盒一起交給了她,也沒多說什麽,便讓她離開了。賞賜不過是例行公事,她壓根不想見到這個挺着肚子的女人。
染袖在離開時左顧右盼了一會,夏末涵奇怪地問道:“染袖,你在看什麽?”
“二皇子認了淑妃娘娘為母,奴婢想看看他是否安好。”
“原來如此。”夏末涵笑道,“衛淑妃賢良淑德,世家風範,想必不會虧待于他的,你就放心吧。”
“是。”染袖點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為然,這衛淑妃一看就不是個有愛心的人。
回到雲舒宮,染袖讓琴心等人将錦緞收拾好,然後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見到夏末涵伸手要去拿,染袖忙道:“慎重起見,照例又奴婢先嘗。”
夏末涵無奈,又縮回了手。自她入宮以來便一直在染袖的保護下,幾乎沒經歷過任何陰暗的算計,上次孫瑄的事也被當作意外,她并不曾深究,所以每次見到染袖謹小慎微的模樣都有些不以為然。
染袖卻不管這些,雖然衛淑妃不太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在自己送的糕點上動手腳,但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夏末涵如今臨盆在即,更是一點都大意不得。
吃了一塊梅花糕,味道确實不錯,入口即化,淡香怡人,片刻後毫無異狀,染袖才讓夏末涵開動。
夏末涵笑着撚起一塊放入嘴中,點頭贊道:“嗯,好吃。”
染袖好笑地搖了搖頭,随後她吩咐琴心照顧夏末涵,自己則去廚房準備晚膳。
半個時辰之後,濃湯熬好,染袖剛将湯鍋端到一旁,就聽到前面一陣騷動,有琴心等人的驚呼以及一些雜亂的腳步聲。染袖心頭一驚,連忙跑出去看個究竟。
剛走到門口就與弦音撞了個正着,染袖扶住她問道:“怎麽回事?”
弦音面色蒼白,慌道:“主子,主子剛剛腹痛不止,□還流出鮮血。”
染袖放開弦音就朝房中跑去。夏末涵已經被琴心等人扶到床上,地板上一線的血漬,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