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到皇上會對一個宮女的事上心。即使是兩位一品夫人相求,估計也不過換來他幾句草草的應付。

皇上看重的是夏末涵,還是那名宮女呢?皇後眼中閃過一絲陰晦。她本以為可以輕易杜絕雲舒宮出風頭的機會,不想他們竟然請動了皇上,在名目上動手腳看來是不可行了……皇後忍不住心中的憤恨。

染袖的入選批複之後,夏末涵等人終于放心,衆人開始專心為染袖籌備服裝和道具。

染袖本來只需三套舞衣,但為了避免被人模仿或者損破,她便直接設計了十二套,包括舞鞋、綢緞、配飾全是雙份。練舞時也十分注意保密,連貫的動作從來不在大庭廣衆之下練習,即使是夏末涵也不知道染袖編的舞全套跳下來到底是什麽模樣。

越是接近比試越是需要謹慎,平時的飲食亦是重中之重,染袖決不允許“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情況出現。

時間飛速而過,新年的熱鬧都被即将來臨的技藝大比的鋒芒所掩蓋,來自各國的才人們雲集于此,各飯館、客棧都是爆滿,本就繁華的曦國都城更顯興盛。随着大比的日子越來越臨近,所有人都顯得迫不及待起來。雖然他們大多數人沒有機會觀看比試,但是不妨礙他們在地下賭場投注。

立春之後,所有比試的參賽地點、參賽時間和參賽人等都公布出來。

北曦國的博瑞行宮将進行書法、繪畫、博弈等比試,而曲樂、鬥舞在彩笙行宮,騎射等武比在較遠的原野校場,而雜項則在問名坊。所有持有守玉的參賽者在開賽前五天都必須按照比試項目入住相應的房舍,比如曲樂和鬥舞參賽者會提前安排住進彩笙行宮,以便随時準備比試。

染袖并沒有特別留意其他比試項目,而是主要研究了一下鬥舞的情況。鬥舞分為群舞和獨舞,染袖參與的是獨舞,共有一百八十六人參賽,初賽将選出三十人,複賽十人,前三會從這十人中選出。

第一場便直接淘汰一百五十多人,其競争之激烈可見一斑。這些人無一不是舞藝卓絕之輩,要想脫穎而出,除了紮實的功底,還必須跳出一個“新”字。

染袖帶着戚隐、離若和琴心進入彩笙行宮,他們準備的服裝和道具有專門的太監擡放,不過為防萬一,離若還是會親自去看守。染袖另外帶了幾套替換的舞衣,交給琴心保管着。

幾人被安置一個宮苑中,同一個苑內還有來自別國的舞者,幾方人馬相互見了見禮,并未深談。

此時武鬥、騎射、賽馬等武比已經開始,這幾種是少數能讓百姓觀看的比賽,參賽人數最多,獎勵最豐厚,比試時間最長,人氣也最高。乾王和一幹大臣多半會親臨現場觀看。

而在彩笙行宮舉辦的曲樂鬥舞大比吸引的多是文人、貴族和嫔妃們。嫔妃雖不能參賽,卻有專門的看臺,并且可以為自己看好的選手下注,不過這裏的賭局與民間的不一樣,由專人開設,監督機制完善,相對規範和公正。

緊張地等待中,終于到了鬥舞開賽之日,一百八十六人通過抽簽決定出場秩序,染袖抽到了落英殿三十七,獨舞分有三個賽場,算算時間,她要到七天後才能比試,這個位置不好不壞,倒是可以好好觀看一下其餘人的表演。

落英殿內寬敞明亮,富麗堂皇,三十六跟雕龍圓柱聳立,高有三十多米。兩邊設有許多雅間,分上下兩層,足以容納數百人,頗有身份的人安排在二樓,一般文人士族在一樓,其中還有幾間雅房是安排給參賽者的,而來自各國的判官則呈扇形端坐在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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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是來自維國的一名舞娘,衣着很有一國特色,頭帶彩雲冠,腰挂着銀片,腳踏絲履舞鞋,以笛樂伴奏,有如蛇舞。

染袖靜靜地觀看着,并未表示什麽。一舞結束,休息片刻,馬上又迎來第二場……連續看了幾天呢,染袖心中終于有數,不用擔心,她能入選!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連更的,沒做到,杯具。下一章——鬥舞(二)梅花擊鼓。

這個鬥舞比試貌似挺長。

☆、鬥舞

“娘娘和二皇子都來了。”琴心突然小聲在染袖耳邊說道。

染袖點點頭。今天正是她表演的日子,只待殿中那名女子跳完便上場。她望向靜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的戚隐,對方似有察覺,睜開眼回望過來,給予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兩位,請跟小人過來,馬上便輪到你們了。”這時,一名侍從進來傳喚道。

染袖和戚隐同時起身,琴心目送他們離開,然後轉身朝夏末涵他們所在的二樓雅間走去。

兩人在侍從帶領下通過一條回廊,朝進場處走去,迎面走來幾名華衣男子,年齡都在三十上下,看樣子是來觀舞的。

“呵,這不是戚隐君嗎?”為首一名高瘦男子擋在路中間,笑道,“幾年不見,風采依然不減啊!”

戚隐面無表情,他雖然聽不到,但靠簡單的讀唇以及看對方神态也知道不是真的來敘舊的。

“這位公子……”那名侍從真想說些什麽,卻被高瘦男子打斷,只聽他沒好氣地說了句:“只是說幾句話,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說着又看向戚隐和染袖道:“想不到當初驚才絕豔的戚隐君如今竟然淪落到給人伴奏?哈哈,可嘆啊可嘆。”

戚隐的目光如錐,直直刺向那名男子。

染袖聽到此處,大概也猜出此人的身份,應該是五年前與戚隐同一屆參加大比的樂師,不過看他如此自鳴得意的樣子,可能還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染袖絕不相信這樣的人會是頭名。

她淡淡道:“這位公子所言差矣,為我伴奏怎是‘淪落’?公子剛才也說了,戚隐君之樂驚才絕豔,能配得上他的,自然也是驚才絕豔之舞。”

那男子微愣,盯着染袖看了幾眼,哼笑道:“看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小與不小一會便知。公子若是還知道規矩,就請讓開。”說着,又朝那名侍從點了點頭道,“還請小哥繼續帶路。”

說完竟是看也不看那幾名男子一眼,款款離去。

那高瘦男子臉色陰沉,狠狠瞪着那兩人的背影。他今日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主要是因為自己的妹妹也報名參加了鬥舞,比試時間便在今日。作為上屆曲樂大比的第三名,姜祖寧身價不同以往,他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操琴,所以這次沒有再參加大比,反而推薦了自己的妹妹。為了再獲榮譽,姜鳳兒苦練了五年,論舞藝絕不輸于任何人。可是大比期間高手如雲,比如戚隐,戚隐的技藝他可謂知之甚深,能請到他伴奏的人,顯然也不可小觑。

哼!好,他倒要看看這個丫頭到底有幾分本事?若是強敵,他不介意助他妹妹一臂之力……

“戚隐大哥,你的失聰是不是與剛才那人有關?”染袖小聲對戚隐說道。

戚隐遲疑了一會,微微點頭,然後眼中露出幾分擔憂。

染袖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有句話叫做“寧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可是比試在即,他們需要的是一往直前的自信,而不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影響了情緒。況且一個處在明處的敵人在她看來,根本算不上敵人。

染袖笑道:“戚隐大哥的曲樂可以動人心魄,不該被俗物所玷污,讓我們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專心進行一鈔驚才絕豔’的表演吧。”

戚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點點頭。沒錯,五年前的事情不會重演的,他身邊的這個女孩比自己聰明多了。

幾聲罄擊聲響起,前一個舞蹈終于結束。在連續幾天的比試後,判官們都有些疲累了,一場接一場,不但是對參賽者的考驗,也是對他們的考驗。有時候連續幾場都是類似的舞蹈,編排雖不同,但沒有特色,容易讓人出現審美疲勞。

在傳喚之後,四名太監擡着一只足有一米多高的大鼓進入殿中,随後又有一群太監擡進五個精雕的木樁,按照一定的位置分別擺放在大鼓的周圍,形成一個圓形。

看到這些,在場數人都感覺有點意思了,這麽多場比試下來,表演鼓舞的不是沒有,但這麽大的鼓卻還是第一個見到,而且周圍那幾個高約五十多公分、形如梅花的木樁又是做什麽的?

“下一場——梅花擊鼓,舞者乃乾鑫宮尊等宮女染袖,伴奏者為宮廷樂師戚隐。”

随着唱名,染袖和戚隐同時入場,兩人向衆人行了一禮。然後戚隐抱起琵琶坐到一旁,手指放在琴弦上等待開始。而染袖則輕盈地躍上一個梅花樁,她雙手握槌,luo足而立,手腕和腳踝處都挂着一串鈴铛,衣袖如扇,腰間垂着流蘇,四肢舒展,面向判官擺出起手式。

評判官們相互議論了一會,不多時便有人高喊:“開始。”

話音剛落,染袖便做了一個令在場所有都十分驚異的舉動——她竟然閉上了雙眼。

不待衆人反應,一陣铿锵有力的琵琶聲驟然響起,如戰火硝煙,如鐵馬金戈,瞬間就将衆人帶入一個驚心動魄的世界。

砰!鼓聲響起,閉着眼的染袖動了,她随着琵琶音靈巧地在梅花樁之間跳躍,繞着大鼓翻轉回旋,每一個動作都帶起一串鼓聲和鈴聲,呼應着琵琶曲,有如蹄聲陣陣,氣勢非凡。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染袖自始至終都是閉着眼的,梅花樁高約五十多公分,上方截面不過一掌大小,間距近一步寬,這樣的擺設,即使視線不受阻,要想毫無差錯地踏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染袖即使閉着眼,也依然如履平地,跳躍之間,腳步有如移形換影,擊鼓時又不失力度,妖嬈中帶着幾分英氣,令人看得目不轉睛。耳邊只餘琵琶鈴鼓之聲,眼中只有那輕盈如風的身影。

突然,琵琶聲漸漸加快,染袖的動作也跟加快,鼓聲随之越來越急促,待到□時,染袖上演了高難度動作,腳踏梅花樁,以極快地速度,圍繞着大鼓反身旋轉,每轉一圈就擊一次鼓,形成一串連貫的鼓聲,而她的身影也仿佛出現重影一般,快若旋風。

所有觀舞之人都忍不住屏息以待。

锵!琵琶聲突止,鼓聲亦随之消失,大殿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狂風驟雨,靜寂無聲。

染袖閉着雙眼靜立在梅花樁上,臉頰泛紅,額角微微冒出汗珠。她暗自喘了口氣,然後緩緩睜開眼,輕輕躍下梅花樁,随同戚隐一起向衆人行禮。

啪啪啪!這時,大殿之中才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衆人無不被這場精彩的表演而傾倒。此次參賽的舞者無一不是舞藝卓絕之輩,但比起眼前這名女子,卻缺少幾分“力”與“巧”,那種震撼人心的“力”與千錘百煉的“巧”。同時,伴奏者的技藝亦是無與倫比,兩者相得益彰,令人印象深刻。

“太精彩了!”正坐在雅間的禹昊這時才興奮出聲,他剛才一直是緊張的,看染袖在幾個梅花樁上跳躍,生怕她掉下來。

夏末涵也誇贊道,“确實精彩,想不到染袖竟然跳得這麽好。”雖然經常見她練舞,卻從未看過一套完整的舞,如今可謂大飽眼福了。

“知了,去,本皇子下一場要下注。”禹昊對着身後的侍從道。

知了躬身問道:“殿下想下多少?”

禹昊想了想:“我還有一千多兩私銀,都下了吧。”

夏末涵皺眉道:“禹昊,小賭怡情,別太沖動。一千兩不是小數目,若是染袖進不了前三,你的銀兩便白花了。”

“母妃,孩兒知道。”禹昊笑道,“染袖舞藝不凡,我對她有信心。即便輸了亦無妨,銀兩總歸還會有的,下注的機會卻難得。”

夏末涵見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多說。

這時,下了場的染袖走進休息間,立刻迎來一片滲人的目光。在沒表演前,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然而一場表演之後,衆人相互之間便有了一定的了解,在這裏看了幾天的表演,誰也沒怎麽在意這名沉默低調的女孩,卻不想如今一鳴驚人,晉級複賽是毋庸置疑的。

染袖對着衆人笑了笑就準備離開,她此時确實不宜留在這裏繼續觀看表演了。

“等等。”一個聲音喚住了她。染袖回身望去,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紅衣女子,身材高挑,相貌十分不俗。

“認識一下,我叫任緋,來自氷(bing)國。”

“你好。”染袖朝她福了福。

“我叫姜鳳兒,下午就有我的表演,安排在你之後,真是不走運。”旁邊又有一個聲音□來,是一名紫衣姑娘,眼睛細長,左眉上有一顆痣,透着幾分妩媚,眼中卻含着幾分冷意。

“不過你也不用太得意,最後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對于這種挑釁,染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地朝她點點頭。

接着屋中又有幾人介紹了一番,還有幾人則有些情緒低落,顯然覺得自己沒有機會晉級了。

染袖出了休息間,就見到離若和戚隐在外頭等着。

離若道:“你下一場要用的東西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不用擔心。”

“謝謝離若。”染袖笑了笑,“下一場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我們先回去吧,接下來的比試也可以暫時不用來看了。”

離若點點頭,又道:“娘娘和二皇子正在雅間,你要不要去拜見一下。”

染袖皺了皺眉:“還是不了,我一身是汗,別熏到他們了。”說着還吐了舌頭。

離若和戚隐都笑了。

“對了,沒有比試時,我們可以離開彩笙行館嗎?”

離若沉吟道:“出去也可以,不過必須先到監正司那裏報備,出行時間也是有限制的,一般不得超過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也不錯了。”染袖眼中一亮,“我還從未上過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怎麽也得去看看。”

離若與戚隐對視一眼,道:“好吧,明天我就去監正司,報備之後需要一天時間審查,大概後天便能出去。”

染袖雙掌一合:“拜托了。”

作者有話要說:jj太抽了……更文困難,回評也困難,怨念~~

☆、鬥舞

天氣清朗,适合出行。

染袖神清氣爽地來到與離若以及戚隐約定的地方,一眼望去,只見前方出現一名青衣男子的背影,長發高束,衣袖飄飄,腰挎長劍,腳踏黑色長靴,長風玉立,潇灑不凡。那人回過身來,沖着染袖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正是離若。

這是染袖第一次見他穿一般男子的服飾,看起來就像雲峰上的青松,挺秀俊麗。

染袖心中微動,走過來問道:“戚隐大哥呢?他不去嗎?”

離若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只見戚隐正斜靠在石柱後靜靜地看着天空發呆,直到兩人走到他身邊他才回過神。

“戴上這個吧。”離若遞過來一頂紗帽。

染袖接過來,露出詢問的表情。

離若道:“雖說我們這樣的身份毋須太過顧忌,但你作為鬥舞參選者,難免會被觀過舞的人認出來,未免節外生枝,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染袖倒沒想到這一點,聽離若提醒才知自己疏忽了,當下便将紗帽戴在了頭上,雖說有點影響視線,但好過被人圍觀。

幾人也不再耽誤時間,通過守衛朝市集中心走去。

盡管染袖想象過曦國的繁華,可是真正親臨其境,才知再多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熱鬧景象。

舉目皆是樓鋪畫閣,茶坊酒肆,熙攘之聲不絕于耳,來自各國的貴人往來穿梭,時有雕車競駐。街道幹淨平整,秩序井然,簫鼓喧空,一派興榮。

街上還有不少女子行走,稍有身份的端坐馬車,一般女子卻沒有那麽多講究,她們或幾人結伴或帶着一兩個丫頭穿行于脂粉鋪,雖不敢放肆嬉戲,但至少可以低語淺笑。對男子的注視,腼腆的以扇遮面,大膽一點的便回眸一笑。如此看來,這個國家對于女子相對開明,與唐風頗為相似。能在這樣的城市生活似乎也挺不錯的。

染袖忍不住暗想,将來出宮之後,在這裏買個宅子,再盤個店,雇幾個下人打點,自己便可以安安靜靜地享受生活;有閑時出外游玩;若能遇到順意的男子,便結婚生幾個孩子……

思慮一頓,染袖嘴角的笑意突然凝住,這真的是她渴望的生活?看着周圍這熟悉又陌生的街市,前世所經歷的一幕幕躍入腦中。是不是在這裏待得太久了,她都忘記自己是誰了?或許,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小接受的訓練,讓她學會了勾心鬥角,學會了揣摩人心,學會了步步為營,學會了表裏不一……卻唯獨沒有學會如何平凡的生活。

在這個世界,沒有她需要背負的責任,也沒有必須完成的任務,她完全屬于自己,而不再屬于國家。當她卸下一切之後,她該為什麽而活,又該怎麽活?

在宮中時,一直希望離開那個狹小的地方。可是自由之後呢?染袖突然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了迷茫。沒有目标,她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像平凡女人一樣相夫教子,她,做得到嗎?

“染袖,染袖?”離若的聲音将染袖從沉思中喚回來,“走了好一會了,要不要去茶樓休息會?”

“好。”染袖點頭同意。

三人選了一座稍有檔次的茶樓進去,在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這個時期到處人滿為患,唯一還有空座的,大約便是價格相對昂貴的館閣了。

染袖一上二樓便看到牆面上挂着幾張偌大的幡布,上面分別列着此次參加各項比試的參賽者的名字與國家,另外還有比賽和下注的地點。

“這是?”染袖驚異道。

離若一邊入座一邊笑道:“正如你所見,這是為了方便他人選擇參賽者下注而懸挂的,在各個茶館客棧酒樓都有。”

染袖找到鬥舞那一張幡布,果然在中間靠左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乾鑫宮尊等宮女染袖,二八年華,秀美無雙。此前名不見經卷,然一場梅花擊鼓驚豔四座,技壓群芳。

染袖挑眉,想不到比試的信息傳得這麽快。

她問:“關于比試的情況有專人收集嗎?”

“當然。”離若笑道,“衆人都是根據這些随時翻新的內容而下注,哪一家信息落後,生意都會受到影響。”

染袖想了想,又問:“初選有一百多人,這麽早下注,贏率豈不是很小?我想很多人會選在複賽之時再出手吧。”

離若搖頭道:“并非如此,從初選就開始下注的人,到後期回報是翻倍的。若從一場就押對了魁首,那麽便會在原有的賠率上再加三倍。”

染袖恍然,這可真是豪賭。

這時,戚隐突然将自己的錢袋遞到離若面前。

離若愣了一下,遲疑地問:“你也要下注?”一般情況,參賽者是不能為自己下注的,不過若是民間設立的賭局則無防。

離若接過錢袋,打開一看,裏面三張銀票,每張五百兩。

“你不是将自己所有積蓄都拿出來了吧?”戚隐做了五年宮廷樂師,薪俸并不算太高,林林總總算起來也就差不多這個數目了。想想二皇子禹昊随便的零用錢就是一千多兩,真是不能比。

戚隐沒有回答離若的問題,只是轉頭看向樓下熙熙攘攘的街市,靜靜地品茶。

離若笑道:“看來你對染袖很有信心,好吧,我現在就去幫你下注,你們在這等我一會。”說着,便起身離開。

染袖看了看表情冷淡的戚隐,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寫到:若是輸了,該如何?

戚隐放下茶杯,同樣寫到:小心,不會輸。

染袖知道五年前戚隐曾經在大比中被小人暗算過,這一句“小心”表明了他不會在重蹈覆轍的決心。

“好。”戚隐有如此謹慎的心态,染袖放心不少。

不過半個時辰,離若趕回來,将錢袋還給戚隐,裏面的銀票已經換成了注票。

戚隐淡定地收好。

看時候已經不早,三人叫了些吃的,填飽肚子之後便回到了彩笙行館。幾人分手,各自回房。

這一趟雖然有些匆忙,但至少讓染袖對宮外的環境有了一定的認識,她開始考慮将來到底要選擇一種什麽樣的生活。

一邊想着一邊推門進入房間。突然,她眼神一凜,關好門,靜靜地環視四周——有人進過她的房間!

一把椅子被碰歪了一點,梳妝臺的抽屜關得太緊,她放在臺上的一根頭發也不見了。

拉開抽屜,裏面裝胭脂和首飾的盒子被人移動過。染袖用手隔着袖子将盒子拿了出來,打開查看了一下,胭脂的香味中似乎多了一種味道,首飾也被人翻動過。

染袖淡淡笑了笑,重新将東西收好,然後彎身從梳妝臺底下又拿出一個盒子,翻開一看,并沒有被動的痕跡。染袖微微放下心來,若是連這個也被人動了手腳,那到時候還得另外找人重新購置,這樣就太露痕跡了。

收拾妥當,她又在幾個放置物件的地方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其他異狀之後,便出門去找琴心。她備用的衣服都由琴心保管,她得确認一切正常。

然而,她并未注意,就在床尾柱後面,正趴着一只酒杯大小的彩紋蜘蛛……

是夜,染袖沐浴之後,按時上床休息,累了一天,她很快入睡。

窗外月明星稀,已是子時,萬籁俱靜。床尾處,一只蜘蛛穿過紗幔,悄然無聲從被子的縫隙中鑽進去……

“啪啪!”一陣敲門聲突然傳來。

染袖驚醒,剛想問是誰,就感覺左腳腳面一痛。她猛地掀起被子,跳下床。左腳剛一踏地就是一陣刺痛,差點讓她站立不穩。怎麽回事?

這時,外面的敲門聲還在繼續,随之傳來的還有離若略顯焦急的聲音:“染袖,你在嗎?開開門,我有事告訴你。”

染袖忍住疼,随手披了一件外衣,用火折子點燃蠟燭,然後一瘸一拐地去開門。

離若看到她,呼了口氣道:“你沒事就好了。我剛才在巡視的時候,聽到內侍說不久前有一名舞者在睡覺時被蟲子咬了,傷口青紫生疼,似乎情況不妙。所以我特意來告訴你,睡覺時一定要仔細檢查床被與紗幔。”

染袖苦笑:“你說得太晚,我似乎被咬了。”

離若臉色一變,走進房間急切道:“快,讓我看看傷口。”

染袖小心地坐到椅子上,擡起左腳一看,赫然見腳面上出現了幾個紫紅色的小疙瘩。

離若皺了皺眉,起身朝床鋪走去,用劍鞘仔細翻找着,突然,一只彩紋蜘蛛掉了出來,正準備朝暗處遁走,離若眼疾手快将它戳死。

“果然是嗜血蛛。”

“嗜血蛛?”

“這種蜘蛛在曦國比較常見,不過多生活在野外,喜歡吸食人或動物的鮮血。”

染袖看了看自己的左腳,問道:“被它咬到會如何?”

“輕者會痛上半個多月,重者則會暈眩嘔吐,傷口發青,痊愈大約需要兩三個月。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可是這會正值鬥舞大比,這種狀況對舞者十分不利。”離若又仔細查看了一下染袖的傷口,皺眉道,“你這只是被叮咬了一下,不算嚴重,但是……”

不碰觸傷口時,只是有些酥麻感,但只要染袖一走動,就會立刻感到一陣鑽心刺痛,就像針紮一樣。

“沒有藥物醫治嗎?”

“有是有,但作用不大,頂多讓你少痛幾天。”

染袖輕輕撫摸着那幾個小疙瘩,雙眉微蹙。

離若正想擡頭安慰幾句,卻見她長發披肩,衣衫不整的模樣,那微敞的衣領下,一對圓潤若隐若現,燭光搖曳,在她光潔的肌膚上映出幾抹迷人的光暈。

離若感覺臉上有些發熱,心跳也開始加速,他慌忙移開視線,若是真正的太監也就罷了,但他不是,眼前這名女子又是他心儀之人,則能不令他心生悸動。

“離若,你趕緊去看看戚隐那邊怎麽樣了。”染袖突然開口道。

“我待會就去,只是你如今這樣,如何參加幾天後複選?”

染袖垂下眼,掩去眼中的冷意,淡淡道:“放心,下一場舞蹈,我可以腳不沾地。”

那暗算她的人,恐怕要失望了,手段雖然不錯,卻欠缺了點運氣……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天外飛仙

☆、鬥舞

複賽人選在幾天後揭曉,染袖果然名列其中。入選的三十人中,有兩人意外棄權,其中一個突染惡疾,一個不幸摔傷,腿骨骨折,都無法繼續比賽。原本的三十人變成二十八,缺的兩人不會在本就落選的舞者重選。

二十八人重新抽簽,染袖抽到第十,在開賽的隔天表演。這一次二十八名舞者都集中在同一個賽場——攬仙臺,位于雲中園中,高約三十多米,紅瓦飛檐,由十六跟石柱支撐,七階臺階之上是一塊兩百多平米的大理石地面,周圍沒有雕木圍欄,石柱與石柱之間垂挂着絲簾,開演時,內侍會将絲簾挂起,結束後便放下,等待下一個舞者做好準備再拉起。

評判和其餘人就坐在雲中園中,周圍回廊之上另有閣樓供身份尊貴之人觀舞。

染袖當初在編排舞蹈時,就将三個賽場的情況都考慮進去了,後兩只舞都利用了環境。

比賽當天,染袖叫上離若一起前往看臺。她的比試在第二天,今天之所以到場,一是為了觀看別人的表演,二是想找出暗中暗算她的人。她不是個悶聲吃虧的人,不将躲在暗處的小人找出來,她無法保證自己能順利跳完剩下的舞。

離若不方便進入看臺,只能留在外面巡視,而當染袖進去時,已有十來人坐在其中,她們的目光在她停了良久,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染袖向衆人笑了笑,安靜地尋了一處坐下,同時不着痕跡地打量衆人的表情。一般心中有鬼的人,在見到自己暗算的人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面前時,神色總會有微妙的變化。

染袖發現其中一人在她即将對上她的視線時,突然移開,手指也下意識地捏起了衣袖,這是緊張的表現。另有一人眼中閃過憤恨,嘴角卻挂起一絲冷笑。

王珍陵與姜鳳兒。前者來自北彤國,與她同住一苑,其舞風大開大合,銳氣十足,很有張力。後者則以柔軟為主,身如扶風細柳。染袖還打聽到,姜鳳兒是當初謀害過戚隐的樂師姜祖寧的妹妹。

染袖心下已有計較,光憑這些自然不能斷定暗中下手的便是她們,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得給這幾個值得懷疑的人制造些麻煩,讓她們沒有閑心來算計她。

比試開始,衆人都忍不住站起來,将注意力集中到攬仙臺上。染袖也站起來,狀似無意地走到姜鳳兒旁邊,表情和衆人一樣,認真地觀看着比試。

複賽比初賽要精彩許多,觀舞的人也多了不少,時不時會聽到衆人的喝彩聲,只有舞者的看臺一片安靜。

幾場結束之後,看臺上有幾人已經準備離開,染袖也沒有多留,對于入選者的實力,她心中有了一定的認識。就在她踏出看臺時,裏面突然傳來怒喝聲,只聽姜鳳兒的聲音怒道:“你怎麽回事?站都不會站嗎?”

另一個人回道:“這只是不小心而已,何必生氣?”

“生氣?”姜鳳兒叫道,“你将我的玉佩弄破了,我不能生氣嗎?”

“大不了我賠嘛。”

“你賠?這可是祈福寶玉,你賠得起嗎?若我因此落選,你賠得起嗎?”

……

之後的争吵染袖沒有再聽,她剛才暗中将一人腰間的流蘇纏在了姜鳳兒的玉佩上,只要兩人稍一分開,流蘇就會将玉佩繃掉。從姜鳳兒的面相來看,這是一名脾氣暴躁、難以容人的女子,若誰不小心招惹到她,那絕對免不了一場糾紛。而她選的另一人亦有些來頭,乃是曦國望族之女,非一般人能得罪的。

往往小矛盾就有可能找來記恨,染袖不求那位望門之女能絆住姜鳳兒多久,但至少讓她明天沒有心情來找她麻煩,至于姜祖寧那邊,就得拜托離若了。

還有幾人……染袖淺淺一笑,要玩就一起玩吧。

是夜,苑中的守衛突然多了起來,每隔一刻鐘就有人巡視,不少人惶惶不安地詢問情況,侍衛們只說是為了确保所有入選者的安全,安慰她們不要擔心。聽到此言,有人心中安定,有人疑神疑鬼,還有人莫名火氣。

誰也不知道,在此前,染袖先托離若在廚房偷來小半碗雞血,有選擇性地灑在幾個地方,然後寫封匿名信上報說有刺客潛入,并砍傷了其中一名舞者。在比試期間接到這樣的報案,監正司自然要找人查,然後便發現了那些血漬。雖然不知道是誰報的案,也不知誰受了傷,但加強警備是必須的。

監正司的人也理解那名受傷的舞者為什麽不現身,因為一旦暴露傷勢,便有可能引來其他人的落井下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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