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不管舞者們如何明争暗鬥,但用上了武力就不是他們能容忍的了。于是,這一夜便出現了如此一番警戒。
染袖躺在床上,暗道:今晚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第二日,風暖花豔,雲中園中人頭攢動,染袖與戚隐緩步走向那個大舞臺。
準備就緒之後,熟悉地唱名聲響起,簾幕被拉開,攬仙臺上只有樂師一人,他雙手搭在琴弦上,進入起筝狀态。
評判與觀衆都有些愣神,正在他們想要喝問時,兩條潔白的綢緞突然垂下,人們視線上移,這才發現有人正懸在半空中。
左腳腳踝纏在一段白綢之上,右腳懸空拉直,右手纏住另一段白綢,左手高舉,就這樣定定地停在半空中。随着古筝之聲響起,染袖一個翻身,右腳轉為上踢,折疊,同時腰部緩緩曲成一個拱形,有如玄月當空。
筝聲悠遠綿長,清音脫俗,如臨仙境。
染袖配合着曲調,利用兩條白綢,靈活地舒展纏繞。貼身的舞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來,在舞臺外日光的映襯下,仿佛形成了一道美麗的剪影。luo露的手臂和巧足,纏繞、跨躍、扭轉,仿佛帶着魔力一般,牢牢地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這是一段極其考驗手力、腳力、腕力以及腰力的舞蹈,出場便能令人印象深刻。無論如何動作,染袖都能穩穩地将身體的柔韌性展現出來,這便是此舞的魅力之一。
随着古筝之聲走向高亢,婉轉起伏,染袖兩手同時拉住白綢,雙腳懸空跨直,帶動身體如陀螺般旋轉起來,白綢交纏在一起,達到極致之後,又反轉松開,綢帶旋舞,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虛影。
何為“翩若驚鴻”?何為“體迅飛凫”?
所有都看呆了,視線不敢稍離,半空中那如仙般的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間都透着難以形容的美感。
評判們忘了記錄進程,觀舞者忘了交談私語,其他參賽者顏色頓失。
離若靜立在另一邊,滿心都是那人飄然如仙的身影。
禹昊表情沉肅,眼中透着難以分辨的、對某樣事物的癡迷。
在這一刻,染袖成為衆人心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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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逐漸接近尾聲,染袖的動作也緩和下來。突然,曲調一轉,有如飛瀑直下,染袖兩手緊握白綢,身體拉直,與地面形成兩條平行線,配合着曲樂,染袖的手一松,身體驟然向下滑去——很多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幾名評判甚至站了起來——音樂一頓,染袖也在千鈞一發之間拉住了白綢,穩穩地停在離臺面不足半米的地方,身體依然保持着平行。
筝聲劃出一個休止符,染袖又一個前翻,輕輕地踏在臺上,雙手展開,向衆人一福。
一舞飛仙,驚豔四座。
潮水般的掌聲響起,所有人都為這一段精彩的舞蹈而喝彩。看過此舞之後,才感覺其他舞蹈都黯然失色,若沒有第三場比試,染袖估計已經是公認的頭名。從來沒有哪一屆的鬥舞,在前兩局比試中就決出勝負,舞者們的技藝都是千錘百煉的,不完整的表演完三場舞蹈,很難評判最終結果。可是染袖的舞蹈已經遠遠超出了其他人,甚至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标準。
所有人都認識到,只要最後一場表演還有這樣的水平,那麽這一屆的鬥舞頭名非她莫屬。
可以想象,今天比試結束後,各個賭場将迎來新一輪的下注熱。若發展順利,很多莊家估計要虧得yu仙yu死。
染袖深呼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與戚隐相視而笑。
第二場也順利完成,接下來就只剩下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場。
染袖眼中閃過堅定之色。她沖着魁首而來,不拿到那塊問昭金牌,那麽所有的努力便白費了。她如此高調地表現,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也為未來帶來了更多的變數。然而收獲往往與危險成正比,失敗了固然有可能損人不利己。但若成功,所獲得的好處便是她日後安身立命的最完美的保障。
緩步走在廊道上,周圍一些舞者下意識的退後幾步,在見到實力的差距之後,很多人生出高山仰止的無力感。即便染袖表情親善,也無法再讓她們平靜以待。
看着染袖的身影逐漸遠去,暗處一人眼中閃過憤怒忌恨的光芒,尖銳而豔麗的指甲在紅漆木柱上劃出幾道淺痕。
絕不能讓此人順利表演第三場!
作者有話要說:後臺進了好久,郁悶。
很多親希望知道男主,作者個人比較傾向離若,至于能不能在一起,還得看情況,女主已不是貞潔之身,愛情會有些曲折。
還有,童鞋們,別潛水啊,作者需要激情,需要動力!
☆、鬥舞
複選的比試時間比初選短了很多,但是結果還需要幾天之後公布,民間卻已是喧鬧一片,所有關注鬥舞的人都知道此次出現了一名技藝非凡的舞者,兩支舞驚豔四座,染袖之名很快在坊間流傳。
畫師文人會将自己欣賞的舞者姿容繪制在紙扇或者畫軸上,或者由雕刻師雕琢出姿态各異的泥人或木偶,然後放到商鋪販賣。一般年輕男子對收集這類物件十分熱衷,無不争相購買。在第二輪鬥舞結束後,通過觀舞之人的一致稱道,染袖的人氣大漲,不少人都想親眼一睹其出神入化的舞姿。同時補注在她身上的人也是暴增,賠率一降再降,到後來莊家幾乎要停注了。
這是歷屆鬥舞從未出現過的情況,可見染袖之舞确實深入人心。與之相應的,一旦染袖發揮時常或者無法繼續比試,那麽不知有多少要因此得益,也不知有多少要損失慘重……
外面的情況染袖不得而知,她為了最後的比試,深居簡出,每天按時在房間練習柔術,安全由離若負責,膳食則由琴心親自準備。幾人将所有可能的危險都考慮到了,生怕關鍵時刻出現差錯。
染袖等人這般的小心謹慎,确實杜絕了不少心懷叵測者的暗算,讓他們幾乎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只能心中暗恨。不過在這段時間,依然時有某某參賽者發生意外的消息傳來。在巨大的利益和榮耀面前,能夠保持平常心的人實在不多,有手段的自然不會心慈手軟;沒手段的則需要時時提防被人暗算,神經緊繃。這些都是影響發揮的重要因素。
數天過去,終選的結果公布,同時定于三天後進行比試。這一次比試的順序不需要參賽者抽簽,而是由評判決定,染袖被安排在最後一個出場,顯見衆人将其當作了壓軸。
終比的賽場是在臨瑤湖,湖面上有一座形如荷葉的露天石臺,由一條建在水中的蜿蜒石道連接湖岸,碧水環繞,荷花含苞欲放,映着陽光,水珠閃閃動人。這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舞臺。
比試當天,染袖同戚隐一起出現在臨瑤湖,十名入選者最終因為各種原因只剩下六人,其中染袖特別關注的任緋、王珍陵、姜鳳兒皆在其列,她們比試的次序分別是二、三、五。
六人一齊向評判們見禮,周圍衆人無不喧嘩,高呼着各自支持的舞者的名字。此次觀舞的人數是最多的,其中更有不少王公貴族參加。幾人中,染袖自然是最受關注的那一個,前兩支舞給衆人的印象太過深刻,他們幾乎想象不到第三支舞又會是怎樣的驚豔。
見禮完畢,舞者們被分別帶入了不同的看臺,作為有資格進入最後決賽的舞者,所受的待遇自然不同平常。
第一個表演的是來自坤焱宮的一名宮廷舞娘……
染袖此時的心境十分平和,外界的喧鬧絲毫無法影響到她。
第二個出場是任緋,她今天的打扮特別出彩,姿容豔麗,裙如盛開的花瓣,絲帶飄飄,仿若花中仙子,一雙精致的舞鞋更是奪人眼球。
然而,就在她翩翩起舞之時,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突變,腳步一個釀跄,差點摔倒在地。
染袖皺了皺眉,看着任緋面色慘淡地準備擺好姿勢,重新起跳。可是腳步已經遲鈍,水準大失,周圍的人都忍不住鼓噪起來,罵者有之,笑者有之,最終,任緋捂着臉逃出了舞臺。
在經過看臺附近時,染袖敏銳的發現,她右腳腳尖處透出了幾點血漬。
在後間,任緋倒在自己的侍女懷中,侍女扶她坐在椅子上,幫她脫下鞋子。不多時,從鞋尖處取出了一根短小的頂針,僅有幾毫米長,穿上時并無感覺,也不妨礙行走,但只要跳舞,腳尖頂地,立刻就會刺進肉中。
任緋失聲痛哭,她處處小心,好不容易進到最後一步,卻還是敗給了小人的卑鄙手段,數年的辛苦都付諸東流,她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參加鬥舞……
染袖眉頭微皺,心下替任緋惋惜了一下。雖然她也經常算計于人,卻不願意毫無底線地對付一個與自己沒有仇怨的人。她之所以參加這次大比,首先是為了問昭金牌,其次也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若沒有信心,就算用卑鄙手段淘汰了所有對手,她所獲得的榮譽也會被人質疑,到時反而對名聲有損。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會用非常手段,最好能跟這些人公平競争,進行一場真正高水準的對決。
當然,現實往往是殘酷的。若她遇到了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強大對手,在贏面太小的情況下,她也不能保證不算計別人,任何事情都以不損害自己的利益為前提。
上午的比試結束,中午有一個多時辰的休息時間,染袖回到住處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仔細檢查自己的服裝道具,确定無誤之後才去吃飯。
飯後,只是去了一趟茅房的檔口,琴心就臉色難看地跑過來,道:“剛才有人趁我收拾碗筷的時候,偷偷進了你的房間,将舞衣剪破了。”
“啊?”染袖面露驚色,心中卻鎮定如常。
“馬上要進場了,時間耽誤不得,染袖,怎麽辦?”琴心倒是真的急了。
“別擔心。”染袖安撫道,“我們還有備用的舞衣,先上妝吧。”她之前做十二套舞衣可不是為了浪費銀子。
琴心一聽還有備用的,心下安定,便開始熟練地幫助染袖上妝。
完後,染袖讓琴心去讓離若将存在他那的舞衣拿過來。
琴心這時才知道染袖事先确實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她笑着去找離若。
離若此時正招呼內侍将待會要用到的道具拿出來送往舞場,聽到琴心帶來的消息,便一邊吩咐內侍繼續送東西,一邊去房中翻出備用的舞衣。
染袖整裝完畢,和戚隐、琴心一起前往舞場。
下午的表演都進行得很順利,再沒有出現別的波折,姜鳳兒表演完畢,終于輪到染袖上場了。人還沒出現,歡呼聲已經響徹整個舞場。
剛剛下場的姜鳳兒與染袖擦肩而過時,眼中閃過一抹嫉恨,随後又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看得染袖直皺眉。不過事到臨頭,她已經沒時間多想,只能調整好心态全力以赴。
一炷香之後,太監唱名道:“下一位——乾鑫宮染袖,獻舞——蓮臺水袖。”
報幕完畢,樂師戚隐手執洞簫,徐徐走向湖中的舞臺,周圍卻不見染袖的身影。
衆人面面相觑,細聲議論。
戚隐孑立與舞臺之上,右手朝某個方向一展,衆人下意識地順着他的手朝那邊望去,只見一座造型精美的蓮臺緩緩朝這邊飄來,蓮臺上似乎載着一個人,卷曲着身體,如同一朵待放的花苞,靜靜地睡在湖面上。
這時,一陣空幽婉轉的嘯聲響起,如晨起的鳥鳴聲,為大地帶來了動人心弦的韻律。
蓮臺上的人兒,也像被驚醒了一般,緩緩舒展身體,動作慵懶而撫媚。直到她站起來,衆人才回過神,那蓮臺之上果然正是染袖。随後,衆人又立刻露出驚異之色。
因為那蓮臺直徑不過一米,沉沉浮浮地飄在水面上,一般人恐怕站都站不穩,更別說在上面跳舞了。
光看這一亮相,衆人就有了一種即将見證奇跡之舞現世的預感。
一腳擡起,一腳獨立于蓮臺之上,一手疊于胸前,一手高高舉起,擺出起舞式。她今天的衣袖窄而長,長出的部分被握在了手中,只垂下一截随風輕擺。
緩緩閉上眼睛,傾聽着悅耳的嘯聲,感受着湖水的流動,身體随之拂動。
所謂柔術,是對力的平衡掌握,達到極致時,便成了一種節奏,與呼吸相合,與水流同源。
前世時,她從未想過将柔術融入到舞蹈中,因為她既不需要做舞蹈家,又沒有機會挖掘自己跳舞的才華,柔術只是為了塑體和防身而存在,同時也是她攻敵的手段。
可是到了這裏後,柔術的運用終于又有了新的方向,創造術之舞,真正絕無僅有的技藝。
腳尖一點,蓮臺先是一沉,然後又輕輕浮起,水面暈開層層漣漪,染袖有如羽毛一般,翩翩起舞。
四周靜寂無聲,只有婉轉的簫聲流連于天地之間。
此時誰也不知道,染袖的這支舞将創造一個傳奇。
之前無論是梅花擊鼓,還是天外飛仙,兩種舞蹈都在幾年之後被衆多舞者效仿學習并且發展出更多的變化,唯獨這蓮臺水袖,沒有一人能夠學會,即使是技藝再高超的舞者,也僅僅只能在上面做幾個簡單的動作,在那時,人們才真正認識到這支舞的難度,絕對稱得上天下無雙。再之後,這支舞被慎重載入了史冊,成了舉世驚嘆之絕響。
而在最初,這支舞僅僅是染袖為了贏得問昭金牌而創造出來的。
淩波起舞蓮花開,絕世驚仙踏無痕。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留言,嘿嘿嘿嘿~~~
☆、鬥舞
一只小巧的luo足探出蓮臺之外,在湖面上輕輕一點,仿佛點開了衆人心中的漣漪,他們眼中看到是蓮花上婀娜翩翩的蝴蝶,是靈動飄逸的精靈,時而如雲端漫步,時而如飛鳥展翅,身姿綽約,茕茕孑立。
蓮臺随着染袖的舞動緩緩地旋轉着,始終與染袖保持同一個節奏,沉沉浮浮,帶起陣陣細微的波浪聲,原本平靜的湖面,以蓮臺為中心,泛起一層又一層水韻,水天之間,仿佛只剩一人獨舞。
簫聲逐漸拔高,染袖一個起跳,做出了第一個高難度動作,在空中疾旋一圈,然後準确而平穩地落在蓮臺之上,蓮臺一沉,蓮身大部分浸入水中,随後又浮起,激起片片水花,如朵朵蓮花綻放,異常美麗。
所有人齊齊發出一陣低呼,想要喝彩卻又害怕驚動了正在湖中起舞的人兒。
簫聲又趨于婉轉平緩,染袖右腳立在蓮臺上,左腳向後高高屈起,雙手展開,上身後仰,然後以單足為軸心,帶動蓮臺轉動起來,染袖嘴角帶笑,眉目含情,柔美、婉約、楚楚動人……
正在這時,染袖眼中神色突變,餘光不經意中瞥見一條不過一指粗細的小蛇從蓮臺的縫隙中緩緩爬了出來,蛇頭微微擡起,嘶嘶地吐着信子。它全身銀白,與蓮臺的顏色相近,湖邊的衆人必然發現不了。
一滴汗珠緩緩地從染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她不知道這條蛇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現在變故突生,失敗僅在須臾之間。此舞的難度非同一般,若想順利跳完不僅需要高超的技藝,還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稍有差池就無力回天。染袖絕不甘心在這一步失敗。
但是,這條蛇該如何處理?心理素質高如染袖,此時亦忍不住心跳加速。
小蛇就在距離右腳不足半米地方,正繞着蓮臺爬行,蛇身似乎在随音樂擺動,又似乎在尋找下口的時機,那徐徐移動的蛇影實在令人心生寒意。若是一般女子,恐怕早已驚叫着落下水去。
染袖輕呼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眼中驟然閃過一抹絕決,她一邊舞動身體,一邊看向戚隐,然後不着痕跡地改了幾個動作,原本應該擡起的手臂竟然向下劃去。
一直注意着染袖的戚隐眉毛一動,視線順着她的手臂望去,臉色頓變。然後他擡頭與染袖對視一眼,無聲地傳遞了同一個信息——随機應變。
在提醒了戚隐之後,染袖發現小蛇考試朝蓮臺邊緣靠近,待它盤上蓮花瓣時,她突然一個沉身,将蓮臺壓入水中,水流滲入,然後她又高高躍起,蓮臺随之一彈,可惜,當染袖落回臺面時,小蛇并未如想象中那樣掉入湖中,而是依然穩穩地盤在那裏,僅僅晃晃了蛇頭。
染袖心中暗嘆。
戚隐的精神亦是高度集中,在染袖跳起之前,他的簫聲亦随之變動,配合着她的舞步進行即興創作。在這一刻,他表現出了驚人的音樂天賦和機敏的應變力,與染袖配合得天衣無縫,在衆人的驚嘆聲中,兩人開始了一場危險而華麗的表演。
一次失敗,染袖只能另尋時機。她一心二用,臉上沒有絲毫驚慌之色,依然微笑如常。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她的神經有多麽緊繃。雖然不知道這條蛇的毒性有多大,但即使沒有毒性,被它咬上一口,也必然會使她失去平衡,一旦失去平衡就意味着表演提前結束,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這時,小蛇開始向中間靠近,染袖将擡起的一只腳放下,以極快的速度前後掠步,準确地踩在蓮臺邊緣,空出中間的位置,同時上身後仰,一手舞袖,很自然地擺出了一個優美的姿态。
小蛇似乎被拖長的衣袖驚了一下,搖搖晃晃地又朝蓮臺邊緣爬去,染袖輕輕一踩,再次躍起,在空中跨出一個“一”字,然後重新落回蓮臺中央,雙腳攏于中心一點。
戚隐離染袖最近,也只要他能将一切看清楚,見染袖幾次險象環生,不由得心驚膽戰。好在他表現鎮定,簫聲調音自然,只是原本一支輕柔婉轉的曲子,此時卻如瀚海波濤一般,層層起伏。少了幾分平和,卻多了幾分澎湃,聽得衆人激揚屏息,專注異常。
時間一點點過去,原本計劃的□還未開始。這時,小蛇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它揚起半身,做出了準備進攻的姿勢。染袖眼神一凜,成敗就在頃刻之間,恐怕只此一次機會了。
她臉上的笑容更甚,輕輕擡起一只腳,順着蓮臺邊緣做逆時針劃動,慢慢接近小蛇,同時用擺動的衣袖吸引小蛇的注意力,就在腳離它不足十厘米時,她以極快的速度踢向剛剛躍起的小蛇,兩者交鋒就在一瞬間,只聽得“咕隆”一聲,小蛇落水,危險解除!
染袖和戚隐同時松了一口氣,但誰都知道蛇是會游泳的,所以染袖不能保證它不會再爬上來,正好此時也即将進入舞蹈的□,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微微點頭。
染袖放松身體,深吸一口氣,聽着簫聲的節奏,雙手緩緩交叉到胸前,然後微微上舉,接着,用力向兩邊一展,原本一直收在手中的長袖倏地抛開,最前面的一截沉入水中。
此時,曲子重回原本的節奏,開始高揚,染袖微微一笑,兩手突然向上一揚,長袖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幅度,同時水珠漫天,在陽光的映照下,如寶石般閃閃發光,待落回湖面,又如珠灑銀盤,水花炫目。
緊接着,染袖輕身躍起,疾旋,落下,再躍起,再疾旋,長袖化作圓弧,有如仙雲環繞,水珠飛灑,銀光點點,漣漪成韻——這是怎樣一種美麗?天人舞袖,疑似夢境。這一幕,深深地印入所有人的腦海中,成為了他們終生難忘的永恒。
簫聲低轉,染袖落回蓮臺,靜立其上,身體随着蓮臺緩緩旋轉,她擡頭看向衆人,笑容如暖風曉月,頭微微偏垂,一手擡起,一腳彎曲,最後将動作定格在這一瞬間。
一舞傾城,絕世無雙。
衆人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此刻的心情,這一舞颠覆了他們從前對舞蹈的認知,幾乎達到一種令人仰止的高度。華麗、炫目、柔韌、平衡、新奇、變化多端、超凡脫俗……觀看這樣的表演,簡直就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衆人歡呼着,毫不吝啬地送出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息。他們都知道,這一屆鬥舞的首名已經出現了,在禦前表演之後,魁首亦非她莫屬。
染袖和戚隐相視而笑,他們心中的喜悅是難以言喻,這種經過考驗而獲得的成功,是對自身能力最大的肯定與贊譽。
魁首,他們受之無愧!
與他們心情相反的,是其他進入決賽的舞者們,特別是那幾個心懷不軌的人,完全沒料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染袖與戚隐依然完美地完成了最終的表演,他們嫉恨之餘亦不得不甘拜下風。
不過事情并沒有完,表演結束後,染袖便找來離若詢問有關蓮臺的事。
離若臉色陰沉道:“我想他們應該是趁我去幫你拿舞衣時下的手。”
“聲東擊西嗎?”染袖低喃。破壞她房中的舞衣是假,接近蓮臺是真。
“我問過送蓮臺的內侍。”離若又道,“确實有幾人趁着我離開的空檔找他們攀談,其中一人是王珍陵的仆人。”
“王珍陵?”染袖微微一愣,她以為會是姜鳳兒,在上場前,姜鳳兒明明露出了詭異的表情,顯示她确實動了什麽手腳。
對了,姜鳳兒的表演也在下午,她和她的同伴可能沒有時間和精力親自動手,所以她找王珍陵合作也并非不可能。
“這群女人實在可怕,剛才戚隐給我畫出了那條蛇的樣子,那是一種毒性很強的蛇,一旦被咬,一炷香的時間若沒有服下解藥便會毒發身亡。最後再去查,恐怕也只會當作意外。”向來爽朗的離若一想到染袖差點被人害死,便忍不住怒意勃發。
染袖垂下頭,眼中也閃過寒意。還是那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們最後消停了,她也懶得再計較前一場的暗算,畢竟求勝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手段各有不同而已,她自己也不是什麽本份的人,沒有資格譏諷別人。但是任何事都有個限度,竟然連她的命都算計進去了,她如何還能忍氣吞聲?
“染袖?”離若喚道,“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找個機會教訓她們一下?”
染袖搖頭道:“不,你一出手就會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傳到別人耳中,會對我們的名聲有損。”
“難道就這麽算了?”離若一臉忿忿。
當然不。染袖嘴角微微揚起,目前最好的報複,便是徹底将她們拒于三名之外。即使她們都被看好,只要最終結果還未公布,那麽便仍有可趁之機。
姜鳳兒,王珍陵,可做好了迎接驚喜的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更新時間一般是晚上9點到12點,以後若不更會提前通知,免得大家白等。抱歉,不能保證日更,請大家原諒。
☆、反擊
染袖将一條白色手帕鋪在桌子上,然後用朱紅筆在手帕上一角勾出一只鳳凰,寥寥幾筆,倒是形神具備。接着,又将一千輛銀票整齊地疊好,再将它包入手帕中。
離若在一旁看得有點奇怪,忍不住問道:“染袖,你在做什麽?”
染袖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從箱子中拿出一件顏色豔麗的肚兜放在桌上。離若臉色一紅,立刻轉過臉去,一時間也忘記再問什麽。
染袖用一塊米黃色錦緞把肚兜包起來,然後她先将包着銀票的手帕遞到離若面前,道:“你把他悄悄送給呂迎晨大人。”
“呂迎晨大人?”離若驚異道,“你,你難道想賄賂評判?”呂迎晨正是此次鬥舞的評判之一。
“你認為我還需要多此一舉嗎?”染袖笑了笑,又将包着肚兜的錦緞推過來,道:“這個就送進胡修大人的房中。”
離若看着手上兩樣東西,滿臉疑惑,不知道染袖究竟想幹什麽。
染袖笑道:“放心,我這麽做自有道理。只要你別讓人發現東西是你送過去的,就沒我們什麽事。”染袖對離若的功夫還是有信心的,況且這裏又是在曦國境內,行宮的侍衛們多少會給他一些面子。
離若在腦中轉了幾個念頭,沒再多問,将東西妥善地收起來,起身就準備離開,染袖又叮囑道:“別弄混了,手帕給呂迎晨大人,錦緞給胡修大人。”
“知道,不會錯的。”
待離若離開,獨坐在房中的染袖輕輕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嘴角微微帶笑。
她剛才所說的胡修與呂迎晨兩人皆是鬥舞評判,在比賽前,每個參賽團體都會收集評判的資料,染袖自然也不例外。這些評判皆是選自各國頗有名望的人士,其中呂迎晨此人在士林中風評上佳,文采不凡,品味極高,特別是對女人的才貌品自有一番見解,時常流連風月場所,卻不沾**之氣,稱得上是風度翩翩的惜花君子。而胡修又不同,他家有賢妻,為人直率,知交滿天下,敬才敬德不拘出身,雖愛財卻取之有道,不屑于汲汲營營,茍求富貴。
所以,染袖在衆評判中選中了這兩人。她在手帕和肚兜上分別繪了一只鳳凰,很容易就能讓人猜到贈送者的名字,在最終入選的人中,只有一人的名字中帶“鳳”。作為評判,在比賽中收到賄賂是實屬平常,而受不受則要看個人的品性了。
假借姜鳳兒的名義拉攏評判未免有些為他人作嫁衣之嫌,誰也不能保證這些評判都像傳聞中那麽廉潔公正。所以染袖在這裏耍了個心眼,将銀票送給了品味高而敬美色的呂迎晨,将肚兜送給了愛錢財而重家庭的胡修,更妙的是,染袖還在肚兜上繡了呂迎晨的名號“惜花雅士”。可以想象,當胡修拿到這件肚兜會是怎樣的氣急敗壞,他必然會以為姜鳳兒送錯了人,而且她竟然大膽到自薦枕席,簡直是不知廉恥!而呂迎晨也會因此對姜鳳兒看輕幾分,連賄賂都不知道投其所好,真是蠢笨至極。
可以說,染袖這一招十分陰損,悄無聲息地就給姜鳳兒摸了一身黑。
至于王珍陵……
染袖來到任緋所在的房間,看到她正在叫丫鬟收拾東西。等最終結果公布後,除了前三,其餘人都要離開行宮。
任緋見染袖前來拜訪,頗有些驚訝,請她坐下之後便問道:“不知姑娘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也沒別的事,就是想來看看任姐姐。”
任緋苦笑:“我有何好看的?不過是個可憐的落選之人。”
染袖嘆道:“本來我以為姐姐一定能奪得名次,在終選的幾人中,姐姐的舞藝是獨具一格的。”
任緋低頭沒有說話。
“所以我很奇怪,以姐姐之才,為何會在一開場就失誤?”
任緋眼中閃過一絲憤恨與不甘。
染袖沉默了一會,突然輕聲問道:“姐姐是否被人暗算了?”
任緋猛地擡頭,直直地看向染袖。
染袖平靜地回視她,淡淡道:“不瞞姐姐,我最後一舞也差點折戟沉沙。”
“哦?怎麽回事?我看過你的表演,絕對稱得上舉世無雙,完全看不處異狀。”
染袖臉上露出後怕的神色,道:“姐姐不知道,就在我起舞後不久,有一條蛇從蓮臺中鑽了出來,那是一種足以致人性命的毒蛇。”
任緋驚呼一聲:“什麽?不可能!若是如此,你如何還能順利地将舞跳完?”
染袖于是将當時跳舞的過程敘說了一遍。
任緋聽得滿臉不可思議,半晌才回過神來,嘆道:“你竟然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還跳完了這支難度如此之高的舞蹈,我不如,我不如遠矣。”
“姐姐,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若非遭人暗算,你又何至于落敗?”染袖又問道,“姐姐可知是誰下的手?”
任緋遲疑了一會,搖了搖頭。
“姐姐難道想就這樣算了?”
“不然還能如何?”任緋黯然道,“結果已成定局,只能怪我自己太大意。”
“不。”染袖拉住任緋的手道:“暗算姐姐的人必然是那四人中的一個,姐姐心裏想必已有定論,比如王……”
任緋忙止住她的話頭:“別亂說了,染袖,你如今勝券在握,實在沒必要節外生枝。”
“姐姐,我這是為你抱不平,憑什麽卑鄙小人可以奪得榮耀,像姐姐這樣技藝高超的舞者卻要飲恨而回?”染袖露出不忿之色,握拳道,“我無法忍受與她們同列前三。”
任緋低嘆一聲,苦笑不語。
“姐姐,将你的事上報監正司吧!”染袖突然道。
“上報監正司?”任緋詫異道,“沒有任何證據,我該如何上報?”
“證據可以交給監正司去找,你只要将你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報上去就行了。”
“這樣能改變什麽?”
“任姐姐啊,我該說你什麽呢?你真的甘心看那些卑鄙小人風光得意?不給她們足夠的教訓,将來必然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要知道,她們為了獲勝,連別人的命都敢算計,這是何等的卑劣!”
任緋沉默下來。
染袖又道:“姐姐,我如今确實已經勝券在握,實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