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裝有燃魂草的內包舀出來,細細聞了聞,然後從暗格中找出香味類似的蘀換,原來那個則打算尋個地方藏起來,也許将來還有用。不過她可不打算藏在自己房裏,若是被人倒打一把,搜出來就是物證,說都說不清。也不能藏在雲舒宮中,那麽……

染袖笑了笑,皇宮這麽大,要藏這麽一個小東西,實在太簡單了。

第二天,染袖起了個大早,例行鍛煉之後,便去寝宮見夏末涵。

夏末涵正在練字,表情專注,神色平和。

安靜地等在一邊,直到她寫完,染袖才上前斟茶道:“主子,安好。”

夏末涵笑道:“染袖,昨天的表演如何?”

“很順利,今日恐怕就有賞賜下來。”

“是嗎?那就好。”夏末涵端起茶杯,揭蓋聞了聞香。

染袖觀察了一會,突然問:“主子,昨日是否遇到煩心事了?”

夏末涵的動作頓了頓,垂下眼沒有說話。

“和奴婢也不能說嗎?”

嘆了口氣,夏末涵放下茶杯道:“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昨日宴席上有人對才藝評比的結果不服,言辭有些激烈。”

“是哪一宮的?”

“乾鑫宮和坤焱宮的人都有。”

染袖不由奇怪道:“評比一般由兩宮貴妃負責,關主子何事?而且兩宮都不滿?這事……”

夏末涵苦笑一聲,徐徐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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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一次才藝比鬥,采用暗簽投舉的方式,一題結束後,由衆人共同提名選出頭名。這種方式當初在乾坤大比最後的魁首争奪上用過,衆人皆無異議。

但是結果出來,卻不盡人意,本來可以穩得頭名的卻意外落選,而才藝不顯的反而上位,如此一來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其投舉的公正性了。其中就有人提出暗簽有問題,而暗簽是由夏末涵負責的,統計數據卻不經她手。不少人要求公開暗簽,她們不敢直接找貴妃的晦氣,便将冒頭指向夏末涵。

夏末涵哪裏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別人一兇,她就會下意識退讓,害怕也不想與人結怨。可是在宮中,太過溫和的性子是鎮不住場面的,夏末涵當時幾乎就要服軟,将暗簽舀出來給衆人檢查,但這樣一來,她們這一宮也會威信全失。

最後秦貴妃不得不出面,厲聲呵斥鬧事的幾人,将事情穩穩地壓下來。同時宣布此次比鬥結果不會變更,但頭名皆不入冊,權當玩樂,免傷和氣。

如此一說,雖不是所有人都心服,但至少提不出異議了。不過經此事,兩宮衆多妃子都對夏末涵心生鄙夷,這樣一人究竟是如何坐上如今的位子的?還掌管三司印,乾鑫宮無人了嗎?

染袖聽罷,心中暗嘆,夏末涵果然還是少了大家風範,性格雖好,卻不适合坐上高位,若不能有所改變,将來恐怕寸步難行。即使為她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若不會利用,終究于事無補。待她離開,夏末涵該如何獨當一面?就這麽置之不理?

染袖暗暗搖了搖頭,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有始有終,慢慢教她适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這算是彌補自己對她的一點愧疚之情吧。

呵,這可真是忙碌的五年啊……

☆、榮顯雲舒宮

秋去冬來,曦國的冬天格外濕冷,雪花飄飄,一夜之間就為大地鋪上一層銀毯。

或許是前段時間的太過忙碌,臨近年底的這段時間反而清閑下來。染袖每天與夏末涵煮茶下棋,談史論義,頗為惬意。染袖經常會講一些前世的歷史故事或者民間傳說,主要是為了增長夏末涵的見識,以及潛移默化地影響她的性格。禹昊也很喜歡旁聽,他感覺這些故事比老師課堂上所講的更加有意思,每每都能受到不少啓發。

這段時間,染袖與沈家通過幾次信息,對朝廷的勢力分布有了更深的了解,而離若則在苗公公以及夏末涵的允許下,經常出宮辦事。一般稍有級別的太監,只要獲得腰牌就能出入皇宮,這是為了方便一些嫔妃購置宮內缺少的物品。

可是,這樣安靜的日子只持續到了年底,一場驚動整個乾鑫宮的事情發生了。秦貴妃私通太醫杜瑞,yin亂宮廷,被憤怒的乾王打入了冷宮,而杜瑞則被關入了天牢。

此事發生得有些突然,在之前,染袖曾利用一條手帕引起了乾王對秦貴妃的猜忌,而後一直被暗中監視,所以這幾年,秦貴妃行事都很低調,也沒有再找雲舒宮的麻煩。染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她以為以秦貴妃的謹慎,即使真有私情,也斷不會輕易被人發現,誰知竟被抓個現行。

她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有人暗中推波助瀾,利用乾王對秦貴妃的猜忌将計就計。秦貴妃一倒,最大得利者除了夏末涵之外便是安如瑾。乾王早有意将夏末涵一品,如今僅有的兩名一品,一個有名無實,一個打入冷宮,四位一品相當于全部空置。染袖猜想,最遲明年立春後,夏末涵就會被提升。

而安如瑾,有皇後的支持,即使品級不變,但秦貴妃原本掌管的三司印卻很可能移交給她。她自入宮後便懂得上下打理并積極拉攏各宮嫔妃,恐怕反對之聲并不會太高。

染袖擡頭看向秦貴妃所在宮殿的方向,天空中飛雪漫天,寒風呼嘯,耳邊渀佛聽到女子哭喊的聲音。對于秦貴妃,她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只是她行事過于狠厲,魄力是有,卻不給人留後路。若非及早利用乾王的猜忌,她還不知道會給雲舒宮帶來多少麻煩。

“唉,想不到秦貴妃會做出這樣的事。”夏末涵一臉感嘆。

染袖一邊為她斟茶,一邊暗想,若知道自己的孩子就是被這位秦貴妃害死的,不知夏末涵還會不會為她付出這一點點同情。如今的夏末涵雖然成長了許多,但最好還是讓此事成為歷史塵埃煙消雲散得好,她不希望她堕入仇恨的深淵。況且禹昊已經很好地彌補了她的創傷,沒必要再刮上這一刀。

關于秦貴妃一切,被傳了很多個版本,具體情況如何,只有乾王等少數人知道,染袖也沒打算探知究竟。

不久之後,上面下了封口令,禁止任何人再談及。只是如今秦貴妃原本居住的延禧宮已經空置,其宮女太監全部受到牽連,或殺或貶。君王一怒,為即将來臨的新年蒙上了一層鮮紅的血色。

在很長一段時間,延禧宮都成了宮中所有人不敢靠近的禁地。

這對雲舒宮的影響并不大,染袖等人親手布置宮室,一起過了一個和和美美的新年。而宮中的宴會則在壓抑的熱鬧中結束,所有人面上笑着,心底卻是冷意森森。

以秦貴妃的身份,也是說貶就貶,那麽其他人又如何呢?

衆人同時意識到在短時間內,最好都循規蹈矩一點,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莫名其妙地觸怒龍顏,沒人敢做這樣的嘗試。

染袖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有意識地減少了外出的次數,只是偶爾會和前來竄門的宮女聚一聚,談些宮裏的趣聞,隐晦地收集一些情報,日子倒也逍遙。

這天陽光正好,積雪也有初融的跡象。染袖習慣起了個大早,剛走進雲舒宮,就見松韻從另一邊沖出來,跑到一棵樹下彎腰作嘔吐狀。

染袖忙上前去扶她:“松韻,怎麽了?”

松韻整了整表情,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擺手道:“沒事,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染袖皺眉,見她眼神閃爍,似乎有事隐瞞。仔細想想,自那次秋豐節過後,松韻就一直表現得有些奇怪,平時愛笑的她變得沉默寡言,還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染袖拉住她的手,柔聲道:“我臉色很難看,是不是病了,我帶你去給太醫看看吧。”

“不,不。”松韻表現得有些激動,随後又裝作沒事般說道,“我真的沒事,待會喝口熱茶就好了。”

話剛說完,又彎腰幹嘔起來。

這反應……

染袖突然注意到松韻微微敞開的脖領中,出現了一個可疑的淡紫色印記。

她臉色變了變,低聲問道:“松韻,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松韻一臉煞白,咬唇不語。

染袖扶起她,慎重道:“松韻,說實話,此事的嚴重性你不會不知道。”

松韻嘴巴一扁,眼中隐現淚水,雖然極力忍住,但最後還是蹲下來捂嘴痛哭。

染袖看了看四周,将她扶到自己的房間,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柔聲道:“別哭,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松韻捧着茶杯,遲疑了半晌才表情痛苦地低聲道:“我……我被人侮辱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那次在崇暄園,我被人迷昏,醒來後就發現……發現……”

染袖輕撫着她的背,道:“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你懷孕是在近期吧?難道……不止一次?”

松韻點點頭:“有時候單獨走出去,就有可能被迷暈,事後醒來就知道又被侵犯。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染袖,宮女私通懷孕可是死罪,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我知道,我知道。”染袖皺了皺眉,秦貴妃剛貶不久就發生這樣的事,還是在夏末涵提升在即的時候,這一切似乎環環相扣。可以想象,一旦雲舒宮曝出宮女私通的消息,夏末涵的提升就必然落空,名聲也将敗壞。特別是在乾王餘怒未消的時候,對于戴鸀帽子,任何男人都不會有好脾氣。秦貴妃還有家族庇佑,但松韻身份低微,一個不好就死定了。

雖然是被強迫,可是若有人刻意引導言論,精心布局,後果将不堪設想。

“染袖,我該怎麽辦?”松韻哭道,“本來我想着忍忍就算了,我也做了防範,可是還是懷上了。此事一旦曝光,我唯有一死了之。我……我還不想死。”

“你要是早告訴我就好了,我有辦法找出侵犯你的男人,也能保你不會懷上孩子。可是如今……”染袖揉了揉額角,要流掉這個孩子并不難,可是溫和的方法需要時間,太過激烈的方法又容易傷身,到時引來太醫就麻煩了。更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抓藥,這樣無疑是直接告訴下黑手的人,松韻如她所願地懷孕了。

“這樣,你先跟我去找主子,據實以告。”

“不,不,告訴主子,我還有活路嗎?”松韻滿臉惶恐。

“主子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她必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去死的。這麽大的事,斷不能瞞着她。”

染袖耐心地勸了很久,終于說動她向夏末涵吐露實情。

夏末涵聽後,滿臉震驚:“怎麽會發生如此可怕的事?宮裏的侍衛都是擺設嗎?”

“恐怕是監守自盜。”染袖淡淡道,“能進入內宮的男人,除了皇上就只有負責守衛的侍衛。”

夏末涵将松韻拉起來,溫聲道:“別怕,本宮一定會給你主持公道。”

松韻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連連叩謝。

“主子打算怎麽做?”染袖突然問。

“當然是先找出那個淫賊,然後依法處置。”

染袖平靜道:“能不能找到那個男人姑且不說,即使找到了,松韻被侮辱的事也會公開,到時松韻該如何在宮中立足?更嚴重的是,若有人故意為難,歪曲事實,反誣松韻通jian,那麽不但保不住松韻的性命,還有可能牽連雲舒宮所有人。”

松韻臉色蒼白,而夏末涵則緊皺眉頭,思考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此事最好由我們暗中處理好,不要張揚?”

染袖沒有點頭,只是繼續道:“主子覺得如何低調處理,才能在解決了松韻危機的同時,又震懾那躲在暗處之人呢?”

“還要震懾對方?”

“當然,否則對方做了一次,難保不會再做第二次,咱們能防一次,難道還能日防夜防嗎?”

夏末涵苦惱道,“那該怎麽做?既不能将事情鬧大,又必須給對方一個警告。”

“若奴婢沒猜錯,對方很快會察覺松韻有孕的事,即使悄悄流掉這個孩子,對方也會找借口請太醫來檢驗,懷沒懷孕,流沒流産一驗即知,到時反而百口莫辯。”

“那麽,我們将此事告訴皇後……”說到這裏馬上停住,夏末涵也并非傻子,此事估計跟皇後或者安如瑾脫不了關系,直接去上報,不是自己送把柄給人抓嗎?這段時間從染袖那裏聽了不少宮廷秘史,身居高位,步步維艱,光靠謹言慎行是不足的,其中的利害關系紛雜難明,千頭萬緒。

“皇後不行,那皇上呢……”夏末涵喃喃自語,随後又搖頭,乾王剛處理了一起通奸案,這回又來一起,不是自找晦氣嗎?可是若由她私下處理,一旦被查出來,就會像染袖說的那樣,百口莫辯。

松韻這個孩子肯定是留不得,但流産也是需要方法的。

染袖仔細打量了夏末涵一會,心中略感欣慰,現在夏末涵至少學會思考這樣複雜的事情了。她也算是飽讀詩書,一旦開竅,成長起來很快。

“主子,太後的生辰快到了吧?”染袖突然說道。

“嗯?”夏末涵一時沒轉過彎,迷糊地點頭道,“是啊,就在這幾天了。染袖為何突然提及此事?太後笀辰不設宴,也不收禮,只會在佛堂禮佛一日,不允許嫔妃随便去打擾,這似乎不需要我們操心。”

染袖點頭道:“奴婢知道,但主子不覺得,這後宮,能夠淩駕于皇後之上的,唯有太後嗎?”

“你……你是說将此事上報給太後?”夏末涵驚道,“不可能,太後她老人家怎會管這種事?”

“主子,你太小瞧自己在太後心中的分量了。”染袖笑道。

“即便如此,為這樣的小事去打擾她,未免有失體統。”

“這已經不是一名小宮女的事了,而關系到整個後宮的聲譽與和諧。”

夏末涵若有所思,半晌才問:“你有把握嗎?”

“大約七、八成。”

看了看正在一旁抹眼淚的松韻,夏末涵終于點頭:“好,就這麽辦吧。此事就交給你了。”

“是,奴婢定不辱命。”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親沒耐心追,可惜了,後面應該有點意思。作者只能按着思路慢慢寫,盡可能好好完成。

ps:今天心情 米曹 透了,于是買了大把零食想吃 月半 一點,結果在一包q q魚中吃出一個 并瓦 蓋,這就是傳說中的倒起黴來喝涼水都會 口倉 到了?對咱本國家的食品安全再次報以深深的憂郁……

☆、榮顯雲舒宮

“太後,雲舒宮禦司染袖求見。”一宮女禀道。

剛沐浴完畢的太後正在宮女的服侍下,換上一套樸素衣裝,聽到此言,淡淡問:“有問所來何事嗎?”

今日是她的笀辰,按照慣例,她會在佛堂禮佛一日,任何人也不見。

宮女回答:“說是夏昭儀誠心抄寫了一本經書,想趁此機會送給太後。”

“哦?”夏末涵性子恬靜,經常抄錄經書修身養性,這一點頗得太後歡心。她想了想,開口道:“你叫那丫頭進來。”

宮女應聲退出,不多時便将染袖帶了進來。

染袖低眉順目,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然後雙手碰上經書,道:“太後,這是夏昭儀所抄經書,一字一句皆為至誠,希望能将之供予佛祖,以規誡己身,修身修德。”

宮女在太後的示意下将經文接了過來。

太後舀起經書一頁一頁的翻看,字體娟秀工整,看得出書寫之人确實十分用心。

“《受十善戒經》?為何會選擇它?”太後詢問道。

“持五戒得人身,持十善生天道。常受此戒,以做到藏鋒、守拙、慎言、力行,正己身,修心性。”

“呵呵,那你知道何為五戒,何為十善嗎?”太後這是有意考校。

染袖不緊不慢地回道:“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不怨怼。愛身命,勤儉約,純潔清白。不妄語,不兩舌,不绮言,不惡口。不悭貪而廣行布施;不嗔怒而難忍能忍;不愚癡而勤修智慧。”

太後和善地點點頭,僅聽此言便知染袖确實做過功課。

“說得卻是不錯,可惜世上有幾人能做到呢?”

“人無完人,每個人皆有各自的心魔與yu望,誰能最大程度地克服,誰便能獲得最大的成就與功德。這一歷練的過程亦是愚人、凡人、聖人三者的不同體現。”

“這種說法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奴婢淺見,讓太後見笑了。”

“不,你說得很好,哀家頗受啓發。”太後仔細打量眼前的宮女,以往只聞其名,難見其人,這名曾在鬥舞上大放光彩的女子,竟有如此心性,實在難得。

“現在什麽時辰了?”太後突然問道。

“已過卯時,佛堂那邊皆準備妥當。”

“好,起駕吧。”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對染袖道,“你家主子抄寫的經書,哀家收下了。你回去複命吧。”

染袖卻不領命告退,而是伏身道:“太後,奴婢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陪太後禮佛一日。”

太後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看了她半晌才道:“也好,一起來吧。”

“謝太後恩典。”

染袖知道,只要太後同意陪駕,此事就已經成功了大半,心下亦安。

康寧宮中就有一座專為太後修葺的佛堂,樸素而莊嚴,檀香彌漫。

沐浴潔身,焚香叩拜,再默誦經文,撚珠,三敲木魚。期間除了少量飲水之外,不食任何東西。染袖并不以為苦,她的耐力絕對比年老的太後強上很多,所以表情從容淡定,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

宮女給她搬來桌案和蒲團,并遞上十幾本經書,任其挑選默誦或抄寫。

染袖不是佛教徒,對默誦沒有興趣,便選擇了一本字數比較多的進行抄寫,一邊抄寫一邊揣測經義,免得待會太後又要考察。

太後偶爾觀察,見其端正專注,眼中隐隐閃過贊賞。

禮佛的時間過得很慢,佛堂中靜寂無聲,只有淡淡的煙霧缭繞。

整整六個時辰,即使是太後也幾次起身去裏屋休息,而染袖卻不曾移動分毫,其耐力可見一斑。

窗外已被夜幕籠罩,太後在宮女的提醒下,放下念珠,開口道:“今日就到此吧。”

染袖停下書寫,朝太後行了一禮。

太後對她和善地笑道:“将你抄寫的經文舀來給哀家看看。”

染袖整理了一番,将它交給宮女。

太後接過,翻看了幾頁,贊道:“你的字與你家主子想比,更多了幾分靈性和氣度,難得難得。”

“太後過獎了。”

太後突然意喻不明地笑道:“好了,看在你陪了哀家一天的份上,現在說吧,有何事相求?”

“太後英明。”染袖也不扭捏,躬身道,“奴婢鬥膽,可否單獨與太後敘說?”

太後朝周圍的宮女們擺了擺手,只留下了一名貼身宮女。想來這必是太後的親信,染袖自然不會多嘴。

接着,她便把松韻的事和盤托出,太後靜靜地聽完,眼中隐隐閃過怒火。

“宮中之事,哀家知之甚深,卻沒想到竟有人如此明目張膽?此事你家主子完全可自行處理,為那小宮女讨回公道,為何還要求到哀家身上?”

染袖回道:“太後,此事頗有蹊跷,恐授人以柄,夏昭儀掌三司,不可徇私,亦難對付有心人的刻意刁難,故只得鬥膽前來求助太後。”

太後沉默不語,心如明鏡。

染袖又道:“自古女子難為,更何況是一名小小宮女,此事關乎名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松韻逼上絕路,夏昭儀良善,不忍其受人诟病。若兇手一日無法捕獲,松韻豈不是一日不得安寧?”

太後聞言,暗自點頭,她一直覺得雲舒宮是整個後宮最為獨特的所在,主慈婢忠,難得上下一心,禍福相依,擁有其他宮室沒有的和睦。故此,她對于夏末涵為一名宮女求情之事,并不覺驚奇,況且此事确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宮中多的是心懷不軌的人,手段五花八門,各有私心。太後雖不管事,但心中了然。

正當太後準備開口說些什麽時,門外突然傳來宮女的傳禀:“太後,皇上求見。”

太後不着痕跡地看了染袖一眼,然後吩咐道:“請他進來。”

不過一會,乾王大步而入,見到染袖安然無恙地立在一旁,眼中閃過一抹安心。

“孩兒見過母後。時辰不早了,母後禮佛辛苦,還是早些休息吧。”

太後呵呵笑了笑:“好,哀家知道。”然後又轉頭對染袖道:“染袖,哀家想調松韻到哀家身邊服侍幾日,不知夏昭儀是否割愛?”

“能服侍太後是松韻的福氣,夏昭儀定會欣然應允。”

“那好,你這就回去吧,明日直接讓松韻來見哀家即可。”

染袖領命告退,走前并未看乾王一眼。

走在夜色中,染袖輕輕舒了一口氣,有太後出手,想必其他人會安分一段時間,松韻的孩子雖保不住,但名譽可保住,将來還可以正常的生活。她沒有這個時代對貞潔的重視,處世由心,卻不能無視法則,恐怕出宮之後也不好嫁人吧!染袖自嘲一笑,心裏卻并怎麽在意。

經過一個種滿梅花的庭院,月光之下,積雪反射出一層淡淡的銀光,白花點點,寒風呼過,帶起漫天飛花,甚是美麗。

染袖忍不住駐足,靜靜凝視。

“染袖。”離若的身影突然出現。

“你怎麽來了?”

“你這麽久沒有回來,我很擔心,便在此等候。”陰影中的離若,看不清是何表情,聲音卻透着關心。

染袖笑了笑:“沒事,只是陪太後禮了一天佛,我們回吧。”

“嗯。”離若走到染袖身邊,與她并列而行。

他轉頭看了看那一院的桃花,突然問:“要不要折些梅枝回去?”

“不用了,就讓它們在風中自由綻放吧。如今已入春,它們的花期也快結束了。”

離若眼神暗了暗,輕聲道:“是啊,它們的生命快到盡頭了。”

染袖偏頭看了他一眼,聽出他語氣中的蕭索,笑道:“為何突然傷感起來了?花雖落,根尚存,來年寒風白雪,又是一院香。周而複始,生生不息,梅花不争春,不畏嚴寒,零落成泥輾作塵,暗香如故……”

聲音突然頓住。

“染袖。”身後傳來乾王略有些隐忍的聲音。

染袖和離若同時轉身行禮。

“你跟朕來。”又轉頭對離若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染袖在朕這,明日再回。”

離若咬了咬牙,躬身應是,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乾王拉着染袖離開,逐漸消失在夜色中。他雙拳緊握,面色陰沉。

“你們剛才似乎聊得很愉快?”

“離若一直對奴婢頗為照顧,有如兄長。”

“兄長嗎?”乾王淡淡道,“這個時候還來接你,确實是照顧有加。”

染袖偷偷看了他一眼,暗自揣測他的心理,莫不是在……嫉妒?

沉默了一會,染袖試探着問道:“皇上突然去見太後,是否因為擔心奴婢?”

“擔心?”乾王嗤笑,“朕為何要擔心你一個小小宮女?”

他絕對不會承認,在雲舒宮久候不見人影,确實有些心神不寧。他從來不曾為女人花過心思,可是染袖卻讓他破例了,甚至不惜親自去尋人,只因為那一點點莫名的憂心。

“是奴婢腆顏了。”染袖縮了縮手。

乾王卻加重了握手的力度,下巴繃緊,隐隐透着不悅。

兩人一路沉默地到了華清池,乾王斥退一衆宮女,将染袖丢入池中,居高臨下道:“好好洗,這水是溫泉水,可以消解疲勞。”

“謝皇上。”染袖有些糊塗地浸泡在水中,暗想乾王對自己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重視。

“你要穿着衣物沐浴嗎?”乾王抱胸立在池邊,定定地望着她。

染袖轉過身,背對着乾王,在水中一件一件脫衣服,直到只剩下肚兜為止。

不得不說,泡在這溫泉水中确實很舒服,若是沒有背後那兩道火熱的視線就更好了。

不多時,耳邊傳來衣物的摩挲聲,然後是有人下水的聲音。

一雙大手将染袖環入懷中,濕熱的唇貼在光潔的脖頸處,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朕幫你洗。”

說着,一手扯開肚兜的帶子,一手覆蓋在那團圓潤之上。

本來他今晚并未打算讓染袖侍寝,只是想抱抱她,畢竟禮佛一天,這個小女人恐怕很累了,可是一見到她半luo在水中的模樣,就忍不住沖動。

既然不能忍,那便做吧。在皇宮中,他何曾委屈過自己?

不多時,華清池中呻吟聲漸起,朦胧的水氣掩蓋了一室□……

“染袖,別背叛朕!”随着猛烈的進入,乾王低吼着,“否則朕将親自殺了你。”

他像是證明什麽似的,一次又一次地占有。

染袖眼神迷離,透過一層迷霧看向他,心中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覺。

這個男人……

☆、榮顯雲舒宮

“砰!”安如瑾不小心将手中的酒杯震碎,液體順着手指流入衣袖中,她卻渾然不覺。

她不甘心!本來憑皇後的支持和她自己的手段,要在後宮順利攀升,并非難事。可是只要算計雲舒宮,就必然以失敗而告終。她進宮可不是單純地為了替皇後肅清障礙,她有更大的野心。若能得到乾王的寵愛并順利懷上孩子,她便能母憑子貴,争取未來至高之位,到時即使是皇後也不過是自己的棋子。可是如今,一切成空,乾王甚至難得進她的寝宮一步。

她不甘心!憑什麽好處都讓夏末涵得了,她卻只能每天看皇後的臉色?

安如瑾緊緊握拳,眼中閃過厲色。既然如此,那就玩更大的,看誰是最後的贏家!

一個多月後,松韻平安回到雲舒宮,除了清瘦了一些之外,精神倒是很好,整個也似乎成熟了許多。

她向夏末涵等人慎重地磕了幾個頭,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到春末時,二皇子禹昊再次參加了兩宮大考,表現十分突出。十二歲的他,臉上雖然仍帶着些許稚氣,但氣韻內斂,舉止有度,待人謙和,并且能言善辯,才思敏捷,給衆老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幾位皇子中,禹昊無疑是最為出彩的一個。

夏初,雲舒宮夏末涵因教導有功被冊封為一品貴妃,其父族遷入皇都,連升三級。而安如瑾也在皇後的支持下,掌管尚衣、尚服、尙食三司,本來由夏末涵掌管的尙食,改為了尚官。尚官是後宮最有權利的一司,在太後的介入下,最終分配給了夏末涵。

這一變更之後,安如瑾反而低調起來,一心一意處理三司事務,并很快駕輕就熟。

對此,染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從離若零星收集上來的證據表明,安如瑾的母親在暗地裏做了許多見不光的買賣,她們之所以極力想在後宮占據一席之地,就是為将來掌握朝堂實權做準備。只可惜,安如瑾并未如預料中那樣,獲得乾王的寵愛。

正因此,染袖肯定安如瑾不會甘于平凡,只是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麽。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年多的時間竟然波瀾不驚地過去,後宮出現了難得的平靜,染袖幾乎以為世界和平了。眼看自己等待的五年之期越來越近,染袖卻沒有興奮的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

“染袖,給朕揉一揉肩。”禦書房中,乾王一手支着額頭,一手翻閱着奏折。

染袖聽命上前,注意到乾王一臉精神不濟的模樣,小聲問道:“皇上很累了嗎?”

乾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桌案上的文件,好半晌,都不見翻動。

染袖側身看過去,只見乾王竟然閉着眼睛打起瞌睡來。她與旁邊的太監對視一眼,輕聲問道:“皇上最近是否都這樣?”

大太監愁眉不展地點頭:“是的,不但起得晚,處理政事時也總是精神不振。像這樣批改奏折,批着批着就瞌睡起來。”

怎麽會這樣?乾王的xing生活很有規律,這兩年更是節制,平時召其他妃子都不過只是走個形式。染袖倒是越來越受寵,有時甚至會在禦書房陪駕。如此看來,顯然不是縱欲過度的原因。

“有召太醫看過嗎?”染袖又問。

“有,不過太醫也檢查不出什麽,只是讓開了幾劑補方。”太監憂慮道,“如此下去,朝中大臣必有微詞。看那些奏折,都積了好幾天了。”

染袖看向書桌上那幾沓文書,皺了皺眉。曦國的政權結構十分獨特,君王雖擁有至高的權利,但若疏于政事或是犯下大錯,大臣是可以彈劾的。

“這種情況什麽時候開始的?”染袖問道。

太監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兩三個月之前。”

“當時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沒有,一切正常。”

染袖揉了揉眉心,輕聲将乾王喚醒,招呼幾名內侍扶他回寝宮休息。

“但是這奏折……”

染袖道:“交給我吧,雖然不能幫皇上批閱,但是先分好類,可以讓皇上節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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