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鼻尖渀佛還萦繞着女子的清香,杜千城摸了摸下巴,暗道:杜府确實需要一個新的女主人了。
兩人見面之後的第四天,杜千城果然攜禮拜訪,本以為會被拒之門外,誰知順利無礙地進了府。
在外面看時,這座宅子十分普通,與杜府的氣派自是不可比。但走進來後,杜千城才發現裏面獨有風格。回廊蜿蜒,曲徑通幽,竹樹搖曳,疊石堆山,青草茂而平整,花卉絢爛多礀,內牆藤蔓攀沿,窗格處間或挂有風鈴,清風一過,悅耳的聲音頓時叮叮當當地響起,為幽靜的宅院增添幾分靈動……真真是明媚秀麗,淡雅自然,顯見其主人的蕙質蘭心。
他又想起陳語心盤下的那家酒樓,原本已經半死不活,但她接手之後,先是重新修整,桌椅板凳碗筷茶杯等等全部羅煥一新,成套配置,小二的服裝也全部統一,待人有禮,窗明幾亮,客人賓至如歸,自然生意亦日漸興隆。
杜千城對這些小改動頗為留意,深覺經營有道,便命旗下的酒樓飯館都參照陳家酒樓的格調,統一服飾餐具,以嶄新的面貌接待客人,果然效果顯著。
這個時代沒有所謂專利産權,也沒有所謂的抄襲山寨,所以杜千城模渀得十分的理所當然……
這邊聽到通報的染袖正準備去見客,誰知衣袖被柚子給拽住,
染袖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乖,娘馬上就回來。”
柚子一手拽着染袖的衣袖,一手拽着一只猴子玩偶,坐在床上用一雙委屈的眸子仰望着自己的娘親。
張嫂忙走過來:“小少爺,奶娘陪你玩。”
柚子忙晃起手中的猴子,就是不讓張嫂接近。
“你這小子!越來越粘人了。”染袖将小家夥抱起來,對張嫂笑道,“算了,就讓我帶着吧,反正也不是見什麽重要的客人。”
張嫂無語,堂堂杜大當家,竟然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人家一根手指就能平了陳府……
染袖抱着柚子走進客廳,與杜千城相互見了禮,各自坐下,丫鬟忙奉上熱茶。
杜千城有點意外她會抱着小孩一起來見客,嘴裏一邊誇着宅子的布置,一邊将視線移到那個小不點身上。小家夥好像知道有人看他,原本埋在娘親懷中的小臉轉了過來,臉邊還有一只怪模怪樣的猴兒,兩張臉靠在一起,表情出奇的相似,橫眉豎眼的……他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意。
染袖察覺到他的視線,看了看懷裏的小家夥,笑道:“杜老爺喜歡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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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杜某就有兩個女兒,漂亮可人,很是讨喜。不知你家孩兒可有取名?”
“大名還沒取,小名‘柚子’。”
“呵呵,很有意思的名字。”
小家夥聽到娘親喚自己的名字,忙在她胸口蹭了蹭,嘴裏還咿咿呀呀地叫着。
染袖露出溫柔的笑容,拉着他的小手晃了晃。
杜千城目光深邃地望着他,心中湧出暖意。
這時染袖突然注意到柚子懷裏的玩偶,靈機一動,對杜千城道:“杜老爺覺得這物什如何?”說着,手指向玩偶猴。
杜千城點頭:“很是有趣。”
“那麽,若是開一家專賣這些物件的店鋪,不知有無前景?”
杜千城眼睛一亮,随即又沉下來:“種類太少的話,賺度不高。”
染袖笑了笑,起身道:“請跟妾身過來。”
兩人走進內院一間房,這是柚子平時娛樂的地方,裏面全是染袖自定居此地以來,專門為孩子準備的東西。
左邊是一座不過小腿高的大床,鋪有厚實的床墊,木欄相圍,裏面放着各種奇形怪狀、顏色絢麗的布偶,有水果形的,動物形的,花朵形的……這些都是染袖和府裏的丫鬟婆子們一起縫制的,裏面填充的是棉絮,柔軟厚實。
柚子一見到自己的領地就歡樂地的叫嚷起來。染袖将他放到大床上,讓他自己玩。
轉身就見到杜千城正在目不轉睛地四處打量,目光掃過布偶,吊籃,學步車,小巧編鐘,木馬等等,越看越是新奇。
半晌,他才問:“夫人打算如何合作?”
染袖笑了:“由我提供設計,包括店鋪的裝修,經營模式等等,由杜老爺負責出錢出人,最後盈利五五分成。”
杜千城似笑非笑:“五五分成?雖說夫人是杜某的意中人,但商場無親疏,夫人這五成未免太高了。”
“專營孩童玩具的商鋪,獨此一家,杜老爺名利雙收,可莫要太小氣。”
“這些物件都十分容易渀制,即便杜某占據了先機,但假以時日,銷量将會大減。杜某最多分出兩成。”
“我可以每隔一段時間推出一種新的商品,讓其他商家永遠落後一成。”
“杜某要承擔所有盈虧風險……”
“但名號打出去,分店開滿蘭寶城,這一塊便是杜老爺的天下了……”
……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最終終于達成協議,三七分成。
杜千城笑道:“原本以為夫人溫文娴靜,誰知詞鋒如此犀利。”
“原本以為杜老爺頗有風度,卻不想寸步不讓,分利必争。”
“哈哈!”杜千城大笑而去。
出了陳府大門,他才猛然醒覺,自己來此不是為了讨家人歡心的嗎?怎麽一轉眼就談成了一筆生意?
杜千城拍着額頭失笑不已,這陳語心果真是個妙人兒,如今兩人有了合作關系,看她還能跑到哪裏去?三年兩年他還是等得起的,這樣的女人若是錯過了,豈不是人生一大遺憾?
這一刻,他心中那個舞藝無雙的窈窕身影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剛才與他談笑争利的精幹女子……
不過杜千城沒想到,染袖根本沒把那三成分紅看在眼裏,她若有心做生意,多的是財路,而且她的積蓄也夠她揮霍幾輩子了。哪天心血來潮,直接帶着兒子另覓閑居,眼都不帶眨的。
如今與杜千城套上合作關系,應該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暫緩求親的念頭。
“乖寶貝,你今天立了大功,來,娘親一下。”染袖在柚子臉上重重地香了一口。
柚子也很熟練地回親。
染袖握起拳頭:“待會就獎勵你,喝奶!”
不知道被坑了的小盆友也有樣學樣地握起拳頭,還很有範地揮了幾下,表情莊重。
不愧是兩母子,還真有母子相……
兩個月後,第一家兒童玩具專賣店正式開業,店鋪裝修可愛溫馨,充滿童趣,在整個蘭寶城可謂獨樹一格。開業三天買一送一,加上杜家的人脈,短時間內就打響了名號。
接下來幾個月,杜千城又連開了三家,分別占據東南西北四條大街,為杜家兒童樂園占據蘭寶城這塊市場取得了先機。
作者有話要說:粘
☆、首發
随着合作的開始,杜千城時常出入陳府,并且與染袖成為了可以暢所欲言的好友,求親之事雖不再提,但他并未放棄,只是更加耐心地等待。
春去秋來,惬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柚子即将滿周歲時,北曦國太子禹昊與敬國公孫女大婚,朝野上下歡慶。
聽到這個消息,染袖心裏總算松了一口氣。禹昊有了妻子之後,應當會慢慢将她淡忘,再美好的記憶也經不住時間的消磨,抓不住的幻影,終究只是水月鏡花,怎比得上枕邊看得着摸得到的溫香軟玉?
放下這樁心事,染袖興致盎然地準備為柚子慶祝周歲禮。
她在蘭寶城認識的人不多,只邀請了杜千城和一些鄰居,精心地辦了幾桌宴席。府裏的下人們都送了份小禮物給柚子,杜千城送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瓷雕。染袖将禮物集中起來,選了些有代表性的,又添置了幾件玩意,鋪在地毯上,給柚子抓周。
今天柚子穿得格外喜慶,看到這麽多人,特別樂呵。
染袖将他放在毯子上,然後自己走到毯子另一頭,蹲□對他拍手道:“柚子,來,選個好東西,讓娘看看你将來有何出息?”
柚子呵呵笑個不停,四肢靈活地朝染袖爬去,看都沒看地毯上的東西一眼,幾下就窩進染袖懷中。
周圍人都笑起來。
染袖笑罵:“你就這點出息?好歹抓個東西啊!”說着,拍拍他的屁股,又把他放在地毯上。
柚子納悶地看了他娘親一眼,然後對着一地毯的東西撇了撇嘴,慢悠悠地爬過去,用手四下掃了掃,攏在一塊,然後就這麽一趴,四肢大開地躺在上面,須臾又翻了個身,擡起兩只小腳對染袖得意地揮着。
衆人樂不可支,紛紛誇這孩子将來肯定有大作為,權富才技盡收。
染袖不置可否地笑笑,心裏卻是有些不安,雖然只是圖個吉利的游戲,但柚子的身份太敏感,看他将所有東西都劃歸己有,是否預示着将來要坐擁天下?
她搖了搖頭,暗笑自己杞人憂天。
鬧騰了一下午,宴會結束,鄰居們紛紛告辭,杜千城磨磨蹭蹭,硬是在這多吃了頓晚飯才離開,走之前還想和染袖依依惜別一番,結果被柚子一巴掌給拍走了。
是夜,善後的事都交給了下人們,染袖帶着有些犯困的柚子去洗澡,一入水,柚子便又鬧騰起來。與別動孩子不同,柚子特別喜歡洗刷刷,有時候松開手,他還能撲騰着浮起來,像只小青蛙一樣,亮着白嫩嫩的屁股,四肢滑溜。
但這也意味着每次洗澡都是一場大戰,染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圈着他,否則一個不留神,他就有可能翻到浴池的另一頭去,時間再久點估計就只能看到水面上的泡泡了。
這小家夥嗆過好幾次水,一點也嗆不怕。
好不容易折騰完,兩母子擦幹淨,套好衣服,歡歡喜喜地上了床。
柚子手腳并用地抱着他的猴子,沒多久便睡着了。染袖親了親他的臉,蓋好被子也躺下了。
深夜,萬籁俱靜,一道黑影翻過牆壁,悄悄走進染袖的房間。
透過朦胧的月光,黑影靜靜地凝視着床上的兩人,良久之後從袖子中舀出一件東西,小心放到柚子的枕頭邊。
又看了會,轉身便準備離開。
“既然來了,為何連招呼也不打就走?”黑暗中,染袖的聲音突然響起。
黑影停住步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離若,是離若吧?”
黑影依然沒有轉身。
染袖走下床,随手披上外衣,繞過黑影将房間的蠟燭點燃。
搖曳的燭光照在黑影臉上,果然便是離若。
他偏過臉,将那塊燒痕藏到陰影處,沉聲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猜的。”染袖笑道,“會偷偷給柚子送周歲禮物的人,除了你還能有誰?”
離若沉默不語。
染袖嘆道:“你何時找到我的?看來皇上也知道我的下落了?”
“沒有。”離若淡淡道,“我想皇上還不知道。”
“那你?”
“當初你離開時,曾找了個孩子給我傳口信,我從那孩子處得知你行進的方向和所坐的馬車,便一路追着你的馬車到了蘭寶城。”
染袖微愣:“這麽說,你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行蹤?”
離若點點頭。
“你……現在也住在蘭寶城嗎?”
“是的,我在蘭寶城開了一家武館和一家镖局,主要走曦國到荒野的路線,與坎焰的兄弟們一起合作,做點小生意。”
“我記得皇上給你封了官銜。”
“我辭了。”離若漠然道,“我孑然一身,胸無大志,如今大仇也已得報,再無牽挂。與其困于朝堂,不如逍遙江湖。”
染袖笑了笑:“是啊,以你的性子,确實不适合官場。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隐藏了這麽久,到今日才現身。”
離若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擔心自己的出現會暴露你的行蹤。”
染袖垂下眼,緩聲道:“不用擔心,即使被找到了,皇上也不能強行将我帶走。此處是南曦國的地界,皇上權利有限。”
“還是小心為上。”離若看了看窗外,道,“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離若,以後只管光明正大地入府,我會給你準備一間卧室,想來的時候就來。”
離若深深望了染袖一眼,随即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第二天,離若果真再次前來,只是出門時做了一番僞裝,用帽子遮住了臉。
染袖将下人們召集起來,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表兄安離珀,以後會常在府中走動,你們要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下人們紛紛應着,小心地打量着離若脫下帽子之後的那張半毀的臉,結果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掃,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這位表少爺,可真吓人。
離若對這樣的目光司空見慣,早就學會了無視。大概也只有在面對染袖時,才會湧出自卑之感。但他并不知道,染袖其實一直都很坦然在直面他臉上的燒痕,這是為她而傷,她又有什麽資格對其品頭論足,甚至暗中嘲笑和懼怕呢?
之後,離若常常會來看望染袖,偶爾還會留宿。本決定默默守護,可是一旦見面就忍不住想更加親近。
這麽一來一往間,他與杜千城也熟了。只是杜某某對離若總是有幾分忌憚。他雖是商人,但也見過不少高手,離若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名身經百戰的高手。
這讓他對“陳語心”的身份産生了好奇,似乎并不如先前調查的那麽簡單。特別是有一天,那個男人突然私下對他說了一句:“盡早收起你的妄想,她不是你能觊觎的女人。”
呃,杜千城糾結了,莫非這位其實是他的情敵?
北曦國太子府。
“什麽?人找到了?”禹昊急急接過手下遞來的信件,打開一看,臉色忽喜忽驚,低喃道:“她竟然有了孩子,算算時間,難道是我的?”
一時間,禹昊思緒紊亂,背着手在書房中來回走着。
突然,他腳步一頓,像下了什麽決定似的對手下道:“去通知守在蘭寶城的人,找機會将她擄走,先安置在一個秘密之所,等待我的下一步命令。”
“小孩要一起帶走嗎?”
禹昊考慮了一會,搖頭道:“不,帶着小孩容易發生意外,只擄大人。你們行動要快,務必趕在我父王之前。”
“是。”
與之相隔不久,乾王亦收到了同樣的消息,他欣喜道:“太好了,終于找到了!還有孩子?該死,她當初竟然懷着朕的孩子偷跑!等見到她,朕一定要嚴懲。”
嘴上如此說着,眼中卻是帶笑。
片刻後又吩咐道:“你們先暗中守着,不要驚動她,朕安排好宮中的事務後,便親自去接她。”
乾王望着蘭寶城的方向,臉色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安分了許久的禹昊竟然派人先他一步動了手。
這幾天,染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似乎被人監視了一般,這種危險的預感揮之不去。
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的行蹤終于暴露了?若是如此,那麽找她的人很快就會出現。
染袖把離若找來,将自己的猜測告訴他。
離若神色黯然,低沉道:“我……不該來見你。”
“此事怎能怪你?”染袖搖頭道,“快兩年了
,即使你不出現,我估摸着他們也該發現我的行蹤了。其實我本來是想躲到某個附屬小國的,可是又擔心離得太遠,兼之不熟悉環境,身攜巨款,若是遇到危險,自己恐怕難以應付。留在首都附近,總是安全許多。只是被找到的幾率也更高,我早做好準備了。”
離若沉默半晌,道:“這段時間我就住在府裏,以防萬一。”
“如此便太好了。”染袖笑着點點頭。
盡管染袖做好了準備,但仍沒想到迎接她的不是乾王的人,而是禹昊暗藏的高手。
幾個人影趁夜潛入陳府,走到主卧室外,剛準備行動,染袖便警覺地醒來。她披好衣服,悄悄閃到門邊,側耳聽到外面似有兩人的呼吸聲。
她忙轉身去抱柚子,打算先從側屋的窗口跑出去。誰知剛走出兩步,就聞到一陣奇怪的香味。
不好,是迷香。
染袖捂住自己的口鼻,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跑去将窗子打開,只來得及喊出一聲:“來人啊……”就被人迎面射了一根迷針,頓時昏倒在地。
偷襲者,不是兩人,而是三人!
不過這陣響動也已經驚動了離若,他沖出房門就看到幾個黑影迅速朝府外奔逃,其中一人還扛着昏迷的染袖。
他目光一厲,身形一躍便追了上去。
翻過圍牆便對上了阻攔去路的兩名黑衣人,離若心焦如狂,下手毫不留情,力求速戰速決。
背着染袖的黑衣人一路狂奔,借着早已準備好的繩梯,翻過城牆,朝城外的山野跑去。林中安置了三匹馬,黑衣人帶着染袖躍上馬背,繼續奔逃。可惜他急切間,并未将另外兩匹馬放走。
離若得以繼續追蹤。
大約跑了半炷香的時間,他終于看到了黑衣人的背影。
他正拼命揮鞭狂奔,無奈兩個人重量終究還是影響了速度。眼看離若就要追到近前,黑衣人一咬牙,抱起染袖就朝旁邊丢去。
旁邊是一座頗為陡峭的山坡,離若看得心驚膽戰,想也不想便踩着馬背躍過去,堪堪接住了墜下的染袖,誰知腳下踩空,兩人一起滾落山坡。
“啊!”離若痛叫一聲,他以身做墊,承受了兩人落地的重量,同時右腿被染袖壓住,頓時骨折了。
他努力保持清醒,查看了一下染袖的情況,發現她呼吸還算平穩,只是身上多了幾道刮痕。
離若舒了一口氣,往後一倒,便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禹昊又得招恨了……
☆、首發
離若在微寒的晨光中清醒過來,輕輕移動了一□體,立刻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看了看上方的山坡,并不算很高,但以他目前的狀況恐怕爬不上去。
他坐起來,移到染袖身邊,想将她喚醒,卻猛然發現她面色潮紅,身體發熱,嘴中發出細微的□聲。
“染袖,染袖,你怎麽了?”
染袖努力撐開有些發脹的眼睛,費力地說道:“腿,我的腿……”
離若見她的手抓向右腿處,也顧不得其他,急忙掀開她的褲腳,原本光潔的小腿處赫然有兩道牙印,牙印周邊的皮膚還出現了一片紫斑。
竟然被毒蛇咬傷了!
離若臉色蒼白,想也不想便低頭幫她吸毒,來回幾次,直到将毒液和血水都吸幹淨才停下。
“你……小心,別将毒液吞下去了。”染袖虛弱道,“離若,麻煩在我衣服上撕一塊布條,綁在我的小腿上方。”
離若忙在自己衣擺上撕下一條,在染袖所指的地方進行捆紮。
“不知這附近有沒有水源?”染袖問道。
“有。”離若抱起染袖就準備去找水源,誰知剛起身就跌坐回去,他差點忘記自己右腿骨折了!
“你也受傷了?”染袖視線有些模糊,強壓住暈眩感,想極力保持清醒。
離若沒有回話,伸手摸了摸斷骨處,一咬牙,迅速為自己正骨。只聽細微的咔嚓一聲,關節暫時複位,而離若也疼得冷汗直冒。
“離若?”染袖迷迷糊糊地喚道。
“沒事。”離若一把将她抱起,踉踉跄跄地朝水源走去。
趕到溪邊,染袖又陷入了昏迷。離若小心地将她放下,先用水漱了漱口,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幫她沖洗傷口。
染袖的狀況十分不妙,得盡快回去治療。
但願來得及,一定要來得及!
就在離若背着染袖艱難地往回趕的時候,陳府已經亂成一團。女主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仆人們都不知所措,杜千城得知後,立刻召集人馬去找人。
原本被離若擊倒的兩名黑衣人早已不見蹤影,一點線索也未留下。杜千城還算機敏,另外托了人去離若的镖局和武官報信,請他們援手。
與此同時,秘密守在陳府外的侍衛們也快馬将染袖失蹤的消息禀告給了乾王。乾王大怒,差點下旨斬了那幾名守衛。
冷靜後,将禹昊召進宮,劈頭斥問:“是不是你将染袖擄走的?”
禹昊平靜道:“不是兒臣。”
他忍住心中的怒火,原本萬無一失的事,卻被自己的手下辦砸了。不但砸了,人還生死不明。
乾王一把拽住禹昊胸前的衣物,冷聲道:“別讓朕發現是你派人做的,否則朕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兒臣也想知道染袖是否安然無恙,父王要問責,還是等找到人再說吧。”
乾王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後猛地将他推開,拂袖而去。
他迅速安排好宮中的一切事宜,帶着一隊人馬,匆匆地朝蘭寶城陳府趕去。
臨走前下令:不得讓太子離開北曦國半步。
染袖從昏昏沉沉中醒來,天邊已是一片晚霞。她正被離若背着一步一步地朝蘭寶城的方向走着。
“我昏睡了好幾個時辰了?”染袖低聲問道。
離若點點頭。
這樣寒風料峭的天氣,他的臉上竟然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身體也微微顫抖着。
“你不會一直背着我走了這麽久吧?”
離若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穩步行進。
“我……”剛準備再說些什麽,突然感覺一陣嘔心,染袖嘴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離若的衣襟。
“染袖!”離若腳步一亂,焦急地喚道。
“沒事,只是吐口血而已。”染袖虛虛地笑道。
看來自己中的是出血性蛇毒,毒性猛烈,雖然做了緊急處理,但是毒性蔓延得很快,已經傷及皮下組織,若不能及時解毒,自己恐怕活不過三天。
“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能趕回去。”離若沉聲道,“只要回到城裏,你就有救了。”
說着,腳步加快,關節處卻愈加腫痛起來。
染袖突然眼睛一酸,忍不住流下眼淚。
“怎麽了?”淚水滴在離若的皮膚上,令他微微一顫,心也跟着疼起來。
“我好像聽到柚子在哭。”染袖哽咽道,“我從來沒跟他分開過這麽久。”
離若笑着安慰:“沒事,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我……舍不得他,若我就這樣死了,他該怎麽辦?”染袖第一次如此脆弱,一想到可愛的柚子便心生懼怕。當世上有了值得留戀的寶貝之後,死亡竟變得如此可怖。
“說什麽傻話,你不會死的。”離若低聲斥道。
染袖将臉埋在離若的肩背處,胸口又泛起嘔心,再次噴了口血。
愣愣地看着離若背上的一片血漬,她微微顫抖着。
“染袖?”離若憂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離若。”染袖幽幽道,“若我死了,能幫我照顧柚子嗎?”
“什麽?”
“別讓他被皇上帶走,我希望他在自由的天空下成長,不求尊貴無雙,但求安閑一生。”
“那你就好好活着,只有你才能守護好他。”
“我怕……”眼前突然呈現一片血色,眼眶中慢慢流出粘稠的液體,染袖伸手一抹,滿手血色。
她無力的靠在離若的背上,呼吸微弱。
“染袖?染袖?”
“沒事,我累了,先睡一會。”染袖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自己的心跳。
半天沒再聽到身後的動靜,若非依然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離若幾乎以為她……
沉默了許久,他低喃自語:“染袖,你若死了,我就娶你做我的冥妻。雲端上的鳳凰,永遠觸不可及,若化作忘川河邊的一朵彼岸花,那麽即使下一刻就會堕入輪回,也奢望能擁有片刻。”
染袖微微睜開眼,鮮血混雜的眼淚滑落而下,心裏默念:傻瓜。
天色漸暗,離若尋到一個山洞,打算在此過夜,他的右腿幾乎麻木,體力也到了極限。
小心将染袖放下,擡頭看去,駭然發現她眼鼻處都是幹澀的血跡,形容可怖。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伸出顫抖的手指去試她的鼻息。
還活着。
離若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然後趕緊舀水給她清洗血漬,查看傷口。
一切處理完畢之後,他看了看深暗的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目光一定,毅然将原本綁在關節處的木板丢開,重新背起染袖,大步走出山洞,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唔。”一不注意被石塊絆倒,右腿傷處劇痛不止。
離若扶了扶背上的染袖,艱難地爬起來繼續趕路。
太慢了,還得再快一點。
從沒發現這段路程是如此漫長,似乎怎麽也走到目的地。
他從不信神,但這一次他誠心祈求上天,一定要幫染袖度過這一關。
一路披星戴月,蘭寶城的城門終于出現在天剛破曉時。離若看着不遠處進城趕集的百姓,心中喜悅,身體卻已疲憊到極點。他背着染袖停靠在牆角處,然後尋了個路人,請他給杜千城帶個口信,讓人盡快來接。
他本想直接通知陳府或者自己的镖局,卻又擔心節外生枝,所以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找杜千城幫忙,更重要的是,杜家有蘭寶城最大的醫館和最好的大夫。
另一邊,乾王帶人迅速進駐陳府,将原來的仆人都暫時軟禁起來,只留下了照顧柚子的張嫂。
經過盤查,事情始末已經大概理清,只是線索太少,染袖的下落一時尋遍不到。壓住心中的焦慮,乾王決定先去看看那個令人意外的小驚喜。
當他走進柚子平時玩樂居室時,立刻被裏面精巧的布置給吸引了,千奇百怪的玩偶,絢爛多彩牆畫,別致小巧的具木……每一處都代表着母親對孩子滿滿的珍愛。
視線移到床上的小家夥,只見他咬着皮制奶壺,瞪着一雙腫得像桃子一樣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坐在一堆玩偶中。
乾王緩步靠近,張嫂立刻緊張地護在前面,顫抖地問道:“
你是誰?為何私闖民宅?我家女主人是你擄走的嗎?”
眼前的男人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盡顯尊貴,令人望之生畏,忍不住想俯首跪拜。
乾王瞥了她一眼,難得回答了這個民婦的問題:“朕,我是你家女主人的夫君,也是這孩子的生父。”
張嫂驚詫道:“我家夫人的相公不是過世了嗎?”
乾王沒再搭理,揮開她,伸手去抱孩子。
柚子見到一只“大熊”朝他靠近,立刻取出奶壺對着他一捏,吡地一聲,乾王被濺了一臉。
張嫂嘴角抽了幾下,這種時候實在不适合笑,忍了。她利索地從旁邊取來一條手巾。
乾王神色自若地接過手巾抹了抹,然後出手快如閃電地将柚子手中的奶壺奪走,雙手一抄,就将他抱了起來。
柚子剛緩過神,就見一張陌生的大臉近在眼前,嘴巴一癟,大聲哭吼起來,兩只小拳頭伴着哭聲噼裏啪啦地胖揍着乾王的臉。
乾王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神色坦然地直面打擊,然後抱着他大步朝門外走去。
目前染袖的行蹤還沒有着落,但既然有安離珀跟着,想必安全無憂。而在此之前,他有必要和兒子增進一下感情……
不過乾王并不知道,此時的染袖正在生死之際徘徊。
☆、首發
染袖從混混沌沌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腳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周圍沒有人,但門外隐隐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大夫,情況如何?”問話的是離若。
“唉,要是再要晚回來半天,老夫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這麽說……”
“你也別高興太早,她畢竟中毒太久,傷及五髒內腹,能否熬過這一關,還得看她本身的體質和求生意志。”
“請大夫務必救她。”
“這還用說?能救老夫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你呀,還是先顧好自己吧,腿傷成那樣還不好好休息,真想變成瘸子嗎?”
……
門外的聲音逐漸變得細不可聞,不多時,一人推門而入。染袖半眯着眼望去,正見離若拄着拐杖,一臉驚喜地挪過來。
“染袖,還好嗎?要不要吃點東西?”離若小聲地詢問。
染袖搖搖頭,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這是哪裏?”
“杜千城的府邸。”離若回道,“我擔心陳府還有不軌之徒留守,便先将你帶到此處。”
“謝謝你,離若。”染袖看着他道,“沒有你,我恐怕早就死了。你的腿傷還好嗎?”
“已無大礙,休養一段時間便會好。”離若輕描淡寫地說道。
事實上當他和染袖一起被帶回來時,神志已經不清,口裏一直說着“救她,趕快救她”之類的話,而他自己的右腿腿骨早已透膚而出,血肉模糊,即使見慣了傷患的老大夫也忍不住心驚,很難想像他是如何在這種情況,背着一個重達百斤的女人,行走這麽長的路,其意志力實在令人嘆服。
染袖的目光在他的右腿上停了停,問道:“現在陳府的情況如何?”
“他已經來了。”離若沉沉地回答。
染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默默地注視着頭頂的紗帳,半晌才道:“離若,這一關,我不知是否能熬得過去。”
“別多想,你會沒事的。”
染袖笑了笑:“我若活下來了,不是不能做你的冥妻了?”
離若默然不語,只是專注地望着她。
“離若,”染袖突然轉向他道,“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