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飛機路過的轟鳴聲劃過在舊金山某處富人別墅區的上空畫下一道白色的長線。
保時捷在街區劃過一道紅色的影子,熟稔的駛入了為迎接她打開的車庫門。
停車,熄火張揚的車子裏從上面下來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士。
她随手将眼前戴着一副墨鏡推到了頭發上擡頭朝別墅二樓看去,就看到有人正靠在石膏欄杆上神情有些落寞。
是孟知槿。
她挽留不下程惜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紅色本子被鋼印落下一個明晃晃的印章,連告別都沒有獨自來了她父母現在定居的舊金山。
“寶貝,怎麽回來的這麽突然?”沈姍正跟朋友喝着咖啡接到孟知槿回家的消息,立刻開着車回來了。
詢問着,沈姍便将她的手放在了孟知槿的肩上。
來自親人的熟悉感總讓人在脆弱的時候容易紅了眼眶,孟知槿微抿着的唇抿得更緊了。
她就這樣低垂着眼睫,清冷的聲音罕見的露出了挫敗:“媽媽我離婚了。”
沈姍有些意外:“怎麽回事?”
孟知槿也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空蕩蕩的答案懸在喉嚨中。
就像是一道無解的數學題,在倒計時的最後換成了一聲嘆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們最近經常吵架嗎?”沈姍詢問道。
孟知槿搖搖頭:“只吵過一次。”
“因為離婚?”沈姍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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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槿依舊搖頭:“她這次入圍了玉獎的最佳女主張老師是這次玉獎的評審之一,上次酒會碰到了張老師我就跟他說了一下讓他如果有機會提攜一下她。”
沈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道:“所以她知道了來跟你吵了一架?”
“嗯。”孟知槿點頭。
她抿了抿唇又解釋道:“我不是對她沒有信心媽媽。我就是想求穩。既然她那麽想要我就拼盡全力給她。可是她反而不接受這樣。”
沈姍明白孟知槿的意思,輕撫着她的肩膀,又道:“我今天還聽陳編劇說,你跟她磨了很久的劇本,想把阿芳跟妮妮的番位改一下,可是現在又改回去了?你有想過程惜為什麽不接受你的這個安排嗎?”
孟知槿聽着沈姍這話,眼神微微怔了一下,低沉的眼神中翻出些無解:“她一直挺有個性的,但是跟我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就一直都很乖,也很聽我的話。可是關于這次她用來競争最佳女主的片子,我想讓她演《默》,可是她卻說什麽都不想出演,也真的在我的意料之外。”
“媽媽,我覺得這個本子是絕對可以拿獎的,甚至能沖一下金弦獎。她很天賦,以她的演技再加上我在旁邊幫她,是絕對可以的。”
“可是一番原本是你的。”沈姍道。
孟知槿卻不然:“我不在乎的,媽媽。她想要,我就願意給她。”
“可是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呢?”沈姍一針見血,“我指的不是你做好一切放到她面前,問她要不要。而是在做這一切之前,就跟她商量。”
孟知槿又一次被沈姍的問題問住了。
而那這些天一直蒙着她,甚至讓她有些偏激的對程惜心生怨怼的情緒,轟的一下被炸開了。
有風天邊吹過,一種似有若無的感知萦繞在孟知槿的身邊。
好像造成她跟程惜現在不可調節的矛盾的那個人不是旁人,是她。
“孩子,你知道麻雀為什麽不能被人圈養嗎?”沈姍又對孟知槿問道。
這句話跟仿佛跑了題一樣,沒頭沒尾的。
孟知槿疑惑不解,但還是規矩的搖了下頭:“不知道。”
“老人說麻雀氣性大,囚禁了它,它就會活活氣死自己。”沈姍看着樓下草坪停着的幾只在吃草籽的麻雀,溫和的聲音像是在将一個亘古悠長的故事,“事實也的确如此,麻雀一旦發現自己被囚禁,就會選擇絕食,哪怕它的主人對它再好,也會不吃不喝,直到死掉。”
“沒有自由的活着,不能稱為活着。”
從一開始的眉頭微微蹙起,到後來眉間逐漸松開的平坦。
程惜聽着沈姍給她講的這個故事,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程惜坐在餐桌前同自己對視的樣子。
那漆黑的眸子就這樣直直的看着自己。
燈光落下全是明晃晃的倔強,還有像是玻璃濺碎在其中,劃出的一道道傷痕。
她的的确确的愛着這個人。
可她也的的确确的不夠了解這個人。
“我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很愛她,但兩個人在一起是一場自由的融合,而不是單方面的遷就與囚禁,愛一個人要先尊重她。”沈姍語重心長,“小惜這個孩子個性要強,我想她想要的不是榮譽。榮譽對她來說,很可能只是她的追求的具象化表現。”
“知槿,你喜歡的,不就是她那種可以豁的出去,像太陽一樣耀眼的樣子嗎?”“如果用你這樣的方式,你覺得這顆小太陽還會繼續發光嗎?”
像是被人提醒才意識到的追悔,孟知槿煙筒輕顫着擡起了頭。
太陽的光狠狠的劃過她的眼睛,卻并沒有冬日裏的那份灼熱。
太陽悄無聲息的挂在了山頭,許是最後一次任務,大家在一起都玩得都格外開心。
程惜跟孟知槿組的最後一個題被孟知槿完美回答,她們也憑借着一分之差超過了餘桐跟許常言組,暫列第一。
這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尤其是對于程惜這只勝負欲有點強的狐貍,她就這樣舉起酒杯跟身邊人碰了一杯。
只是揚頭喝酒的間隙,有什麽被她壓抑着的情緒從眼眶中掉了出來,接着就在擡頭的時候,又恢複了那漫不經心的懶散恣意樣子。
随後其他兩組上場,程惜看他們答對了題也喝,答錯了題也喝。
孟知槿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有些無能為力。
旁人看不出來程惜是在放縱麻痹自己,她卻明白。
那段視頻是紮在她們兩人心上最深的刺,放不開,便每一次別人提起,就要狠狠的紮一次。
最後也不知道程惜喝了多少酒,起身的時候差點沒有站穩,一路上都是孟知槿扶着她回去的。
老式高檔住宅的電梯嗡嗡運作着,熟悉的聲音讓程惜回到了那個她在這個城市買的第一套房。
跳躍的數字停在了對應的樓層,電梯門打開,有風從樓道裏湧進,連帶着還有淡淡的清香。
程惜依舊形容不上來這種味道,卻在酒意暈染下潛意識的推動下,想要去靠近這抹味道。
孟知槿剛剛推開門,就有溫熱靠在了她的脖頸。
程惜就這樣借着孟知槿撐着自己的機會,狡黠又直接的貼了過去,嗅着那抹味道,将含着聲音的酒意熱氣落在她的耳廓:“孟老師,孟知槿,姐姐。”
孟知槿霎時間就僵住了,扶着程惜的手緊了一下:“小孩。”
熟悉的稱呼,熟悉的口吻。
程惜暈暈乎乎的,又像是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微眯着的眼睛帶着笑意:“我都不知道,孟老師還記得過去的那些事情。姐姐……你告訴我,演戲是演戲,生活又是生活,那你為什麽要對着鏡頭做這些事情。”
“我們在演戲啊……我們在演戲不是嗎?我們在演戲是吧……”
程惜的聲音含着酒氣,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卻又格外清楚。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反問着,就像在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自己。
叮囑自己不要想起過去,不要覺得不甘心。
更不要……動心。
可喝醉了酒的程惜卻忘了,也根本來不及想。
她讓自己“不要”的前提,是已經“快要”了。
“不是。”
而孟知槿就這樣看着程惜,否定了她的說法。
程惜聞言,眉頭蹙了起來:“為什麽不是?”
她稍稍離開了些孟知槿,靠在了玄關處的櫃子上,借着自動亮起的燈光,看着孟知槿:“姐姐,你究竟在想什麽啊?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嗎?”
那被酒意氤氲的眼瞳迷茫又哀怨,過去被匆匆按下的情借着酒精帶來的混亂,翻湧了上來。
程惜的腦子裏一下湧進很多情緒,音調也變得高了些:“姐姐,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是,過去也是。”
“我盡可能的去補課,去了解你的過去,去看你演過的戲,就是想能跟上你,了解你,可是到頭來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到現在連你為什麽的幽閉恐懼症都不知道。”
“我要多努力,才能配得上你啊?”
“我其實,是不是……早就已經配不上你了?”
跳躍的思緒像沒有路線規劃的車子,在程惜的腦袋裏橫沖直撞,想起一句說一句。
那向來明豔的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孟知槿在程惜依舊昂着的腦袋裏看到了她眼眶中一片一片的破碎星光。
離婚後孟知槿才明白,她這一路走來實在是太過順風順水。演技的天賦讓她出道即巅峰,父母的加持,讓她擁有着旁人無法擁有的家世背景。
利益相關,她生活的環境是一個周圍的人對她言聽計從的環境,沒有人會對她的想法有什麽反對,她向來所想即所得,也導致她脫離鏡頭,做回自己後,忘記了去征求一個人的意見。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她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尤其是關于感情。
關于兩個人相處。
孟知槿無比痛恨自己當初自以為是的“為程惜好”。
痛恨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從不主動與她磨合,始終讓她處于對自己空白的不安中。
有點老舊的感應燈沒有感應到其他的動作,自顧自的暗了下去。
昏暗的房間裏傳來一聲淺淺的呼吸,有酒精順着這份空氣落在了孟知槿的舌尖。
她就這樣看着程惜,輕聲在黑暗中敘述:“我得幽閉恐懼症是因為小時候家裏新來的保姆跟她的男朋友将我拐走,我被關在小黑屋裏五天,從那以後就得了幽閉恐懼症,也是在那以後我被我媽媽帶着拍戲,走上了演員的道路。”
程惜蹙眉,混沌的眼睛裏也在此刻閃過一絲詫異。
她像是感知到了對面的人在跟自己傳達什麽感情,可單線條的大腦不允許她思考太多,只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孟知槿聞言微垂下了眸子,微抿着的唇角瀉出一聲輕笑。
不過一秒,她重新擡起了頭,直視着面前這個喝醉了酒,也不知道明天醒過來還會不會記得自己此刻所說的話的人坦白道:“不幹什麽,就想重新追你。”
“更坦誠的,追求你。”
醉酒是酒精積累的後果。
可清醒,卻是一句話的事情。
程惜含着酒氣的眸子猛地一怔。
她的大腦此刻再單線程,也還是聽懂了這句話。
寂靜中的四目相對,窗外投進的月光描繪着程惜緩緩昂起的脖頸。
她就這樣靠在身後的櫃子上,命令般的對孟知槿講道:“那就吻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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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