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僞種田文(八)

只看了一會, 安然就放棄了,不為其他……冷。

他發現自己準備的還是不夠充分, 居然忘了買暖寶寶!

這個世界的冬天氣溫本來就低, 而且門窗一點都不保暖,關的再緊也沒用,涼氣飕飕的往裏灌,連看個書都不方便——手離開暖爐一會功夫, 就凍僵了。

如果真要在這兒多待幾年的話, 可太要命了……要不, 把地暖造出來?

他臨行的時候, 用硬盤在網上下載了海量的資料,也不知道有沒有土暖的建造方式, 如果沒有的話, 也許可以花點積分從系統那兒買,先前得了五萬積分,手頭充裕的很。

正胡思亂想,杏兒和小桃抱着幾匹料子回來,笑道:“先前時間緊,公子的衣服都是現買的成衣,雖然也是好的, 但到底不比自己做的舒服貼身,如今要在這裏住幾日, 正好給公子趕兩身裏衣出來……公子喜歡那種料子?”

安然看了一眼,道:“都不喜歡。”

杏兒和小桃一愣,對望一眼, 杏兒道:“公子恕罪,如今條件所限, 這已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了,公子可否委屈幾日,等到了京城,要什麽好的都有。”

安然道:“我不慣用絲綢,找點軟些的棉布做吧。”

絲綢是好,柔軟光滑,可是看着就覺得冷,還是純棉的好,貼身透氣還暖和。

他在現代的睡衣全都是純棉的,雖然皺巴巴不好看,但舒服啊!

原來不是嫌太差,是嫌太好啊……兩女也不多言,應了一聲,去換了料子回來,給他量體裁衣。

正忙着,門外傳來丫頭小橘的聲音:“安公子,我家夫人來看您了。”

安然揉了揉額頭:就知道會這樣。

安允兒從他這裏出去,擺明了就是去告狀的……她都不用多做什麽,只要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趙忻必然問她原因,她就可以“不小心”說漏嘴……

這樣既能告安然一狀,說他明知趙忻等人的身份,卻一直欺瞞,又能完美撇清自己,消除後患。

這種事,向來是先開口的有理,偏偏安然又不可能像安允兒一樣,去趙忻面前告狀,是以便是知道,也唯有随她去了。

這不,興師問罪的來了。

趙忻脾氣爽直,眼睛裏揉不得沙子,不定怎麽收拾他……要不要讓小桃悄悄去找劉恒來救場?

趙忻在丫頭的攙扶下進門,她肚子大了,胎相又不穩,昨晚還受了一夜凍,看着臉色有些蒼白,卻無損一身淩厲的氣勢。

“安公子恕罪,”趙忻微微一福,道:“趙忻一路隐瞞身份,實有難言之隐,還望勿要見怪。”

安然愣了下。

雖然這事兒,他并不覺得心虛,畢竟你要隐瞞身份,我好心配合,有什麽不對?但趙忻會來道歉,就出乎他的意料了,畢竟上位者的腦回路不一般都是“我可以隐瞞,但你不能隐瞞你知道我隐瞞”嗎?

“公主言重了,”畢竟是做過演員的,安然雖然意外,臉上卻不顯,淡然搖頭,省下許多客套話,道:“殿下請坐。”

趙忻坐下,微微擡手:“些許俗物,聊表心意,安公子萬勿嫌棄。”

小橘抱着一個不起眼的小木箱上前,放在安然面前的桌案上,打開後躬身退下。

安然看了眼,咋舌:不愧是公主,連玉都是一箱子一箱子送的,這手筆……啧!

真該讓安允兒來看看,她這一狀告下來的驚人效果……一高興不知道送他多少積分呢!

趙忻道:“這東西在中原雖價值不菲,但在趙忻先前呆的地方,卻遍地都是,委實算不得什麽,安公子安心收下便是。”

但這裏,可是中原呢。

安然拿了一塊在手中把玩:确實是最上等的羊脂玉,不過更好的他也不是沒見過,倒不至于看花了眼。

又随手放了回去,道:“安某何德何能,讓公主如此厚愛?”

總不能是遣散費吧?或者——離開我弟弟,這五百萬,不,這匣子玉就是你的?

趙忻微一擡手,四個丫頭悄然退出門外。

安然安靜等着趙忻開口。

趙忻從袖中取出一個玉匣,放在案上,道:“這斷續膏,原是我出嫁時所攜,這麽多年一直沒機會用上,如今贈予先生,若是不夠,趙忻回京之後,立刻進宮為先生讨要。”

先生?

安然看一眼趙忻,又看一眼玉匣:這東西有保質期沒有?你也說“多年以來”了,确定還能用?

趙忻又道:“先生畏寒,趙忻在京城郊外,有一座避暑山莊,雖稱避暑,卻引溫泉入莊。山莊地下埋有銅管,夏天過冷泉,冬天過溫泉,冬暖夏涼,最是舒适不過……願贈予先生。”

這一串串好處丢的……別的也就算了,玉他不稀罕,他空間內三十塊錢一個的水鑽飾品,随便拿一個出來,說不得就能換這一箱子,斷續膏劉恒說了回京後會幫他找,而且不管是從系統,還是從安允兒那兒入手,要治好他的腿都不算難,可冬暖夏涼的房子……

“那麽,”安然道:“我能為公主做些什麽?”

趙忻看向安然,她眉眼距離稍大,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時天然便帶了幾分淩厲,語氣卻溫和:“先生以為,趙忻姐弟如何?”

安然緩緩道:“身份顯赫、地位超然、富貴無極。”

趙忻自嘲一笑,道:“只恐要加上孤立無援、受盡猜忌、處境尴尬十二個字。”

又平靜道:“先生以為,當初母親為何會嫁入皇家?阿恒貴為皇子,為何會被送入定國公府?我身為大雍唯一一位嫡公主,為何會去蠻夷和親?”

說這些就不好玩了啊……安然嘆了口氣,道:“公主是否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學過幾天相術的窮書生罷了,只怕未必能幫的了公主。”

趙忻道:“先生過謙了,先生才只學了半年,算天相、測過往,便奇準如神,日後成就可想而知。”

她原本還在遲疑,方才安允兒一番話,倒讓她下定了決定。

她是宮裏長大的,從小被各種話術熏陶,安允兒表面誠惶誠恐,口口聲聲替安然請罪,但她如何聽不出裏面挑撥離間的味道?她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安然早就算出了他們的身份。

能算出他們的身份,可見是真有本事的,明知他們的身份,卻依然坦然從容,可見心性。

安然道:“公主不如直說,需要我做什麽。如果能辦得到的,我絕不推辭,若是辦不到,多說無益。”拍馬屁就算了。

趙忻本也不喜歡兜圈子,颔首道:“入京之後,希望先生能給我幾分薄面,見幾位我想讓先生見的人,說幾句他們想聽的話……放心,絕不會讓先生砸了招牌,或做什麽違心之事。相應的,趙忻會全力供奉先生,令先生名滿京城。”

安然點頭:“成……承兩位救命、收容大恩,這些原是安然應該做的。”

艾瑪,差點就說成“成交”了。

他明白趙忻的意思,他們兄妹地位顯赫不假,但趙忻那十二個字,道盡他們的艱難:孤立無援、受盡猜忌、處境尴尬。

父親對他們心懷猜忌,母族幾乎死的一幹二淨。

劉恒身為皇子,又領兵權,無論哪個兄弟上位,都不可能對他放心。

以劉恒的身份,結交大臣是大忌,而趙忻離京時,還是個身居深宮的小姑娘,這就導致整個朝堂,幾乎沒有屬于他們的聲音。

所謂身份顯赫,不過是看着好看,說來好聽罷了,若再這樣繼續下去,先前空了的定國公府,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如今趙忻回國,她身為歸國公主,行事沒有劉恒那麽多忌諱,然而經營人脈、拉攏人心、布局天下,手裏便先要有籌碼。

會蔔卦算命的安然可為籌碼之一。

醫術精湛的安允兒也一樣,只是價值不如前者罷了。

對這樁交易,安然沒什麽不樂意的,他原就準備以此謀生,趙忻主動替他揚名并篩選優質客戶,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最重要的是,一進京就有冬暖夏涼的房子等着他!

只是如此看來,趙忻此前給他的種種優待,只怕除了籠絡之外,更多是給人看的,以自己的恭敬,突顯安然“高人”的身份。

前世趙忻青睐安允兒,嫁給周長宇,可能也并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

正事說完,趙忻卻沒有立刻離開,神情柔和了幾分,手輕輕撫摸鼓起的小腹,問道:“可否請先生算一算,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兒是女?”

果然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哪怕身份再高……安然好奇道:“公主希望這孩子,是男是女?”

趙忻臉上第一次露出迷茫之色,神色複雜難明,許久才嘆道:“我不知道。”

如是女兒,就是她趙忻的女兒,她最貼心的寶貝,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寵她愛她,讓她這一生一世都無憂無慮、平安順遂。

如是男兒,就是夷王之子,她教他文韬武略、帝王心術,日後時機成熟,扶持他為蠻夷之主,對大雍,對她,對劉恒,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母子之情,在大局面前,便只剩了“利用”二字。

她低頭看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輕聲道:“幸好此事,并非是趙忻能決定得了的。”

此刻若安然說一句“公主定能如願以償”,只怕日後不管趙忻生下來的是男是女,都會覺得安然測得很準……所以神棍就是這樣煉成的。

不過安然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必這樣忽悠人——他看過劇情嘛!

并不故弄玄虛,道:“是位公子。”

趙忻低眉斂目,沉默了好一陣,再擡眼時,已經恢複一慣的清明淩厲,道:“多謝先生。”

又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才相信,先生的确并非欺世盜名之輩。”

即便替她把脈安胎的婦科聖手,也只敢說——“八成是為公子”。

從身上摘下一塊玉佩,道:“這是卦金。”

安然并不拒絕,颔首道謝,坦然接過。

趙忻又道:“先生和允兒的關系,并不太好?”

安然點頭:所以?

趙忻道:“若是先生應允,我可以立刻派人送她回去。”

安然微微一愣,而後恍然,為安允兒嘆了口氣:都說讓你別在趙忻面前裝神弄鬼了,人家宮裏出來的,能看不透你那點把戲?真當自己是影後呢?

道:“不知國公大人有沒有轉告過公主殿下,公主此番生産,需有安允兒在側。”

趙忻道:“非她不可?”

安然點頭:“非她不可。”

趙忻問道:“為什麽?”

末了又微微一笑,補充道:“先生勿要以命數敷衍,趙忻相信确有命數一說,卻不信,命數能讓人在臨産時,因無一人在側,就由順産變為難産……總有別的什麽緣由吧?安允兒身上,有什麽?”

這個公主,不好忽悠啊!

安然想了想,問道:“不知公主可曾從安允兒口中,得知當初安家分家之事?”

又道:“有些事,若公主已經知道,說說無妨,若公主尚未得知,那就家醜不可外揚了。”

趙忻似笑非笑的看了安然一眼,道:“據允兒所言,她父親得了急症,癱瘓在床。安家明明有錢,卻不肯替他醫治,還嫌他們一房拖累,将他們分了出去。”

安然颔首:“表面上看,确實如此。”

趙忻“哦”了一聲,語氣不明。

安然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公主聽聽便罷,無需盡信。

“安家家貧,全家供我一人讀書,已是竭盡全力,加之父母偏疼,吃穿用度上,家中兄嫂和幾位侄兒侄女,确實受了不少委屈。

“尤其三叔家的兩位侄兒,天分甚佳,然條件所迫未能進學,唯有我放學回來,偶爾教他們識幾個字,讀兩篇文章。

“後來安允兒與其兄長安楠,賣了一支八十年的人參,得了二百兩銀子,卻不知為何,連我三哥三嫂都瞞着。我也是偶然得知。

“再後來,三哥莫名發病,家裏為了替他醫治,花光了積蓄,獨剩下準備用來給我交束脩的五兩銀子,爹娘怕耽誤我的學業,便遲疑了。”

趙忻不語。

有些事,從不同角度去聽,給人的感受便不同。

譬如安然不事生産,由父母供養的事,她先前極為反感,後來見識過安然的手段,想法便又不同:以安然這般天分,不在家苦學,反而去地裏勞作,才是鼠目寸光、暴殄天物。

又譬如這五兩銀子,到底該用在哪裏。

先前知道安然人品惡劣,連童生試都要舞弊,自然覺得安家父母偏心太甚,但如今,唯一的一點銀子,是用來為幼子、為全家甚至全族博個前程,還是拿去救治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兒子?

怎麽選都是錯,也都沒錯。

倒是安允兒,手裏既然有銀子,為何不肯拿出來救治父親,反而看着一家人猶豫掙紮?

只聽安然繼續道:“後來我說服爹娘,拿着銀子去找他們,不想聽到安楠和安允兒的對話。

“安楠催促安允兒,把錢拿出來給父親治病,怕拖久了,就好不了了。

“安允兒勸安楠不急,說她手裏有藥,不管拖多久都能治好父親,如今機會難得,若趁機不分家,以後還要被壓榨多久?難道你就不想讀書,不想出人頭地?你就甘心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讓人吸血敲髓?”

“再後來,因為……”安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因為安允兒一連幾天殺老母雞給三哥補身的事兒,和大嫂鬧了起來,吵着吵着就提到了分家……”

他沒繼續說細節,只道:“分家之後,三哥的病迅速好了,買了地,蓋了瓦房,後來又搬去了府城,然後安允兒在府城,傳出神醫之名。”

安靜聽他說完,趙忻才問道:“安允兒學過醫?”

安然搖頭:“不知道。”

安然說的是“不知道”,聽到趙忻耳裏,卻和“沒有”二字無異——同是一家人,又非深宅大院,如果安然都不知道她學過醫,那便是沒有學過了。

沒學過醫,藥從何來?又為何那般肯定,那藥一定能治好她父親的怪病?

沉默片刻,起身道:“多謝先生指點,趙忻告辭。”

又道:“先生有任何要求,只管告訴小桃和杏兒兩個丫頭就是。”

安然颔首:“好。”

趙忻點頭,轉身離開。

安然看似說了一些毫無關聯的家長裏短,但趙忻是什麽人,輕易便讀出其中的信息,兩個字——“有藥”。

安允兒手裏,有藥。

安然打了個哈欠:你告我一狀,我告你一狀……又扯平了。

都叫你不要招我了。

看一眼那箱子美玉,這麽好質地的東西,看着就手癢,想在上面刻點啥。

但是……天這麽冷,還是算了吧!

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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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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