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僞種田文(十二)
“是啊, ”安然點頭:“早就知道。”
有些事,不必動用“天數書”, 一樣能想到。
當聽到安允兒“母牛産子”那番話的時候, 安然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否則又怎會說出“生意興隆”的話?
安允兒的說辭,或許能過雍帝、趙恒這一關,卻騙不了趙忻。
且不說女人原就心細, 雍帝、趙恒只知道安允兒是趙忻的“貴人”, 只當安然相術精準, 安允兒被逼急了之後, 果真誤打誤撞救了趙忻,但趙忻從安然這裏知道的, 卻是安允兒不僅有救她之術, 而且還有救她之藥。
也就是說,安允兒其實是有把握救她的,卻始終不肯拿出來,冷眼看着她死去活來、痛苦掙紮數個時辰,直到安然和雍帝以她的性命相挾,才肯出手。
她是大雍身份最高的女人,便是國手太醫, 在她面前也是恭恭敬敬,隔着屏風、跪在地上給她請脈……她對安允兒呢?雖有少許防備, 但金銀珠寶送着,錦衣玉食養着,丫頭婆子伺候着, 從不曾在她面前擺過公主架子……
從小長在宮廷,收買人心幾乎是趙忻的本能, 毫無疑問,這次是她最失敗的一次“收買”。
最令她惡心的,是她分明對安允兒厭惡至極,卻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了安允兒的“救命之恩”——安允兒救她之事,已經是事實,這個時候即便拿出安然那番話,說安允兒居心不良,也只會顯得她趙忻心胸狹窄,忘恩負義。
但是認了又如何?難不成還将她當再生父母?
若真是這樣,這天下就該由太醫來坐。
這種情形下,趙忻又怎麽會如劇情中一樣,令人替她保守秘密?怎麽會在“消息靈通”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替她解釋,說她用了秘法,折損了自己的壽數和子嗣,才救了她們母子,以至即使遇到實在推脫不過的情況,安允兒也能收獲巨大的感激?
說不得,還要替她好生宣傳下。
這個時代,女人生子如同在鬼門關裏走一遭,知道安允兒有這般本事,誰能不心動?
只是以給畜生接生的法子來剖腹取子,這種手段就注定了安允兒的身份不會受人尊重,地位在別人的心中,比三姑六婆中的穩婆還要低一等,畢竟穩婆好歹是給人接生的不是?
說白了,安允兒能有如今的待遇,還多虧了趙忻的面子。
“四叔,”安允兒忍氣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安字,不管你對我有什麽誤會,在外人眼裏,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公主和國公大人都看重你,你在他們面前,替我說幾句好話,這件事就解決了,我清淨你也清淨不是?”
安然聽出她話裏的威脅之意,好奇道:“如果我不答應,你準備怎麽讓我‘不清淨’?”
安允兒道:“若四叔不答應,那允兒只好在下次出診時,搬出四叔的幌子唬人了!”
安然很想說一句“那又怎麽樣”,卻只點點頭,道:“不答應的壞處我知道了,那我若答應了,又有什麽好處?僅憑‘清淨’兩個字,可不成。”
安允兒當然知道單憑一張嘴說服不了安然,早有準備,信心滿滿道:“我這裏有秘制的靈藥,可以治好你的腿。”
安然搖頭:“用不着。”
安允兒有些失望,原地站了好一陣,似乎才下定決心,從袖子裏取出一個信封,遞給安然。
安然接過,卻不打開,問道:“什麽?”
安允兒抿了抿唇,道:“是我記下的,金文耀做過的強買良田、侵占産業、構陷污蔑之事,人證物證,具有記載。”
安然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不說話。
安允兒道:“金文耀陷害四叔,令四叔丢了功名在前,派人截殺,差點害了四叔性命在後,四叔被國公大人所救,他依舊不肯善罷甘休,派人去別院刺殺……
“我知道四叔恨他入骨,卻又不願為他髒了自己的手,有了這個,四叔只要派人順着上面的線索去查,便能将金文耀,乃至整個金家繩之以法……
“若是四叔不願多事,我也可以替你将這東西交給國公大人……”
安允兒說話時,一直注意安然的表情,見他始終無動于衷,咬了咬牙,又道:“不管四叔信與不信,我和金文耀,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四叔是讀書人,走到哪裏都受人尊敬,自然不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楚……被他纏上,除了和他虛與委蛇,我還能怎麽辦?”
安然終于打開信封,抽出裏面寫的滿滿的幾張紙,看了一眼,随手撒了出去。
安允兒眼睜睜看着那幾張紙在水面上漂了一陣,墨跡糊開,慢悠悠沉到湖底,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安然嗤笑一聲,道:“居然到了現在,還要耍小聰明,讓我幫你脫出困境,順道還替你消除隐患?”
她記的?上面的字都不是她的。顯然是在府城的時候,已經讓人寫好了,已經準備好了要“犧牲”某個人。
“行了,你的‘誠意’我看到了,你可以回了……其實我覺你做個穩婆也挺好,不算埋沒。別再說什麽住下不走的話,想被我攆出去露宿街頭,就請便。
“別忘了,我是你叔叔。我就算讓人打斷你的腿,扔到大街上,在旁人看來,也是你安允兒不敬長輩、自取其辱。”
不再理她。
安允兒卻不肯走,神色變了又變,最後一咬牙,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放在安然面前的石桌上,道:“你不是要誠意嗎?這就是誠意!”
安然看了一眼,挑眉:“什麽?”
安允兒好不肉疼,撇開臉道:“你不是會算嗎?自己算好了!”
安然拿起小瓶,打開蓋子,看也不看就仰頭灌了下去,贊道:“味道不錯。”
安允兒大驚失色:“你……你……”
這靈乳,是靈泉的源頭,一個月才有一滴,若非稀釋後的靈泉功效在于潛移默化,短時間看不出神異,她怎麽都不肯将靈乳拿出來的。
當初救趙忻,她也不過用了一滴,這瓶子裏她足足放了五滴,竟被他看也不看一口喝了!
簡直,簡直是……
卻聽安然道:“不錯,再來一瓶。”
安允兒失聲道:“再來一瓶?你以為這是什麽?你以為我有多少?”
安然道:“你既然不肯說這是什麽,我自然要驗驗,如今貨驗好了,要交易就再拿一瓶來,沒有就請回吧!”
安允兒氣的臉孔扭曲,卻也知道在安然面前她占不到便宜,再糾纏下去也沒用。
遲疑再三,從懷裏又掏出一瓶,道:“我不信你。你寫一封書信,待我看過,交給管事,我再将東西給你!”
安然不理她,擊掌。
青衣小厮快步過來:“公子?”
安然道:“送她出去。”
安允兒忙道:“等等!”
安然擡手,讓小厮暫時下去。
安允兒将玉瓶放在石桌上,咬牙道:“四叔現在可以寫信了吧?”
安然打開聞了聞,才收進懷裏,道:“事到如今,你不想做穩婆,已經不是一封書信能解決的了。”
安允兒反倒松了口氣,知道安然沒準備“賴賬”,道:“四叔請講。”
安然道:“生子是生死關,你能破腹取子,且保母子平安,公主若強行将求助之人統統擋在門外,她得得罪多少人?若她被她擋在門外的人,最後一屍兩命,這個仇,算誰的?”
安允兒張了張嘴,沒吭氣。
安然繼續道:“你覺得我有多大的面子,能讓公主做到這種地步?退一萬步說,公主果真應了,你覺得到時候你的處境,就會比現在好?”
安允兒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一時間答不上話來,只得笑道:“四叔既然收了我的東西,就一定有法子,對吧?”
安然看了她一眼,道:“第一,讓公主身邊的人出面替你解釋,說那日雖主意是你出的,但剖腹取子的是産婆,你只是替公主縫合傷口和上藥罷了。”
安允兒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第二,教會京城諸多産婆剖腹取子之術。”
安允兒遲疑了下,繼續點頭。
“第三,”安然道:“保證她們剖腹取子時,母子均安。”
安允兒失聲道:“這怎麽可能?”
這是什麽時代?這個時代做剖腹産手術,怎麽可能百分百成功?
安然道:“這就是你的事了。你應該很清楚,這三點有任何一點做不到,她們下次生産,一樣會找你……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就成了京都第一穩婆了。”
安允兒只覺得腦子一陣混亂,神色複雜,原地站了一陣後,忽然轉身就走。
安然問道:“需要我寫書信嗎?”
安允兒頭也不回道:“不必麻煩四叔!”
這個時代,婦人生子,難産率高達三成,若能将剖腹産的法子普及開去,哪怕因為感染、失血等原因,不可能有後世的成功率,也依舊是一件功德無量、惠及子孫的事。
目前最适合做這件事的,唯有趙忻……這樣一樁天大的人情,她自己不會去說嗎?為何要便宜這只吸血鬼?
難道又像之前一樣,人是她救的,功勞卻算他的不成?
……
第三天,公主府傳來消息,世子的滿月酒取消,準備改辦百日宴,還有小道消息——公主府開始大量買酒,不管貴的還是便宜的,越烈越好。
安然恍然,趙忻這是準備在百日宴上,推廣剖腹産一事了。
而大肆買酒,應該是某個人準備用蒸餾技術,做高濃度酒精,好消菌殺毒了。
對此安然大為贊賞:這就對了,好難得穿越一回,整天在內宅玩那些勾心鬥角有什麽意思?這才是有理想、有抱負的穿越者正确的打開方式嘛!
至于他自個兒,一沒本事二沒野心,安心做條鹹魚得了。
這樣又鹹魚了半個月,安然每日看看書,吹吹風,練習練習算數,偶爾在溫泉池裏游游泳——他那雙腿,生理上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就是不大敢落地,游泳就沒什麽障礙了,日子好生快活。
估計是吃了安允兒的靈乳有點補過頭了,安然精神很好,但覺多,經常覺得身上油膩膩、黏答答的,以至于每天不到水裏泡上三回就渾身難受。
再次慶幸他明智的帶了足夠多的洗發水、護發素和沐浴乳過來。
靈乳在他身上最直觀的體現是,這幾天他的體質又陸陸續續漲了6點,終于達到了及格線,而且容貌居然還漲了一點,按照随着屬性升高,增長的難度成幾何級上升的規律來看,這玩意對容貌的加成,才是最高的,不愧是女主的金手指。
正泡的舒服,便聽小桃在門外道:“公子您快出來吧,皇上、公主、國公爺都來了!還有小世子也來了!”
額,這個陣仗有點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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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這些了,這幾天忙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