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終審
放有瑪特羽毛的那一頭高高地翹起,東條一時間瞠目結舌。
“這是神的信物,判決下來了,”守淡然地說,“東條律師,你有罪,你撒謊了。”
東條瞪着眼前的小男孩,對他的指控嗤之以鼻:“太荒謬了,你想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來戲弄我嗎?”
“在神的面前,任何誓言都不是兒戲。”守說。
“少廢話!一口一個神,你把你自己當成神了嗎?”
守抿着唇沒有回答,東條吃驚地現,這個小孩昂盯着自己的雙眸已經轉為了碧綠。
而在剛才,他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呀!
“不,我是說,”東條咽了口唾沫,“這座天秤有什麽問題?”
“先生,你似乎很緊張,”守彬彬有禮地說,“其實你大可以檢查一下這座天秤,但是這座天秤是由審判長随機請上來的,本身是不可能做什麽手腳的,除非你認為審判長事先在天秤上做過手腳……東條先生,你是這麽認為的嗎?”
天秤的結構一目了然,非常簡單,上面當然什麽手腳都不可能做。
“不,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這座天秤是否是壞掉的呢,咳……”東條轉移了話題,“但這座天秤毀壞與否不在我們的讨論範圍之內,小朋友,我已經按照你的想法宣誓過了,既然天秤壞了那也沒有辦法,不如我們繼續來說案情好嗎?”
“可以。”守不在這個問題上和東條過多糾纏,“那就說案情好了,但是東條律師,正如你剛才的宣誓,你也應尊重我的信仰和我看到的一切。”
“好,就當你看到那個女鬼好了,”東條裝作大度地說,“然後呢?那個女鬼控訴了我的當事人對嗎?”
“是的。她在消失以前說了松井又太這個名字,否則我們也不會這麽快就抓到被告。”
“但是如你所說,小朋友,那個……受害者,她消失後再沒出現了對吧?”
“沒錯。”
“審判長,”東條仍以自信的姿态向審判長說,“即便這世上真的有鬼神,我想,如果泉小姐知道松井君對她的愧疚,是一定會原諒他的。她再沒有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據。大家想想,就連鬼魂都能原諒一個殺死自己的人,為什麽我們還在世的旁觀者卻不能原諒一個一時犯錯的可憐的孩子呢?”
法庭裏又起了一小陣的騷動。
乍聽起來,東條似乎有得到了先機,但在準備室的柯南看來,他的勝利只能維持這麽一小會了。
因為守又開口問:“東條律師,你怎麽知道泉小姐一定原諒了被告了?她有告訴過你她真實的想法嗎?還是說,你在冥界見過她?”守冷笑道:“東條律師,打個比方好了,如果有人殺了你,你會原諒他嗎?”
“如果對方的确心有愧疚,我會的。”東條立刻回答。
他的話音剛落,已經下沉的天秤的一端,又沉下去了一些,幾乎到底。
守看看那架天秤,譏諷道:“東條律師,你又說謊了。就連維護人權的律師,也無法原諒殺害自己的人,你如何要求一個女孩子去原諒殘虐她的兇手呢?”
東條皺了皺眉頭,口氣有些不穩了:“我……我剛才說過,那架天秤壞掉了。”
“好的,既然你一直強調天秤是壞的,那麽不如這樣,”守提議,“不如,請本案的另一位當事人出庭,聽聽此人的意見,可以嗎?”
“如果說是你的那個小夥伴的話,輕便。”
“不,我說的可不是江戶川柯南,”守說,“東條律師,你恐怕忘記了,本案生時總共只有六名當事人參與——五位被告和一位受害者。而其中四位被告已經死了,活着的被告則站在這裏,那麽最後一位當事人就是……”
東條不耐煩地糾正:“泉小姐也已經死了!”
守毫不相讓:“但是,東條律師,我之前說過了吧?人的頭是人體最長壽的部位。泉小姐的身體的确是死了,但是她的頭,至今還活着!如果你說她已經原諒了這位被告,那就請她上庭來說一說她的看法。”
“荒謬!”東條再一次說了這個詞,“死人怎麽可能被請上法庭來!”
“這可不一定,對吧?審判長。”
“審判長,請不要再聽這孩子的戲言了……”東條一回頭,他的話戛然而止。
整個法庭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審判席高高升起,下設數十級臺階以便通行,坐在其上的幾位法官與之前大相徑庭,左右兩側各坐一名男子,唯有中間的位置是空着的。
“你們是誰?”
金的男人緩緩開口道:“冥界判官之一——拉達曼提斯。”
而那位灰藍色長的青年以同樣威嚴的聲音說:“冥界判官之一——米諾斯。”
“冥界?!”
事情展遠遠出了東條的常識,他又回過頭去,旁聽席上的人們好奇地盯着他,那邊的人看似一點也沒察覺到什麽異樣。
“法庭承認當事人的證言,”米諾斯說,“這與當事人的生死無關。”
拉達曼提斯接口道:“因此允許受害者上庭,以正視聽。”
“等等,我反對!這到底是……”東條的辯駁在黑色籠罩的審判席下顯得蒼白無力,漸漸地他聽到一種怪異的沙沙聲。
像無數條蛇糾纏蠕動,一點點,從準備室湧了過來。
守讓開位置,證人席上現在站着一個披着頭的女人。
她穿着校服,頭披面,□在外的皮膚到處是淤青和血痂,幾乎看不到完好的地方。
“六月……”女人開口了,“六月二十三日,深夜……我……上完晚自習,回家的路上……”
她的聲音嘶啞低沉,一說話便伴着更多的沙沙聲。
“遇見了……那五人……然後,被……”
她說到這裏,雙手用力拍擊證人席的桌子,狂地叫道:“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就那樣将我殺死!統統去死吧!”
濃烈的屍臭從她身上散出,站在證人席不遠的松井又太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舉動很快引起了泉彌月的注意。
一步一挪、一步一挪,她湊到松井的身邊,一把掐住他的手。
蓋着頭的面孔越湊近:“看看我吧……看看我吧……是怎樣砸爛我的頭,搗爛我的眼睛,割下我的四肢,烹煮我的內髒……你……想起來了嗎?”
“對不起!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為了讓你更輕松所以才……”
“說謊……”女子說。
“我是說真的!”
“說謊。”
松井抽疼了一下,他回過神,覺自己的小指上,繞着一根纖細的絲了。
如剛才的小孩所言,他的那些同夥,不僅掐死了自己,而且內髒統統都不見了……
胸口一陣悶,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擡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不,不要這樣,我講真話,”松井哭喊起來,“我們打賭誰會成為最後一個見證你死亡的人,我為了贏,所以向你下狠手了,對不起!”
他的雙手仍舊夾在脖子上,漸漸收力。
“那個還有……還有……”因為被掐住脖子,他艱難地說,“田路說內髒……容易腐爛臭被人注意,所以……他們幾個就把你的……內髒吃掉了,我沒有吃,和我沒有關系啊……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吧……”
他的□滲出一股透明的液體,他失禁了。
因為窒息,他的面部泛紅,眼球凸起。他絕望地張大嘴巴,向最後的救命稻草呼救:“東條律師,求求你救救我……我……”
東條驚恐地退了兩步:“抱歉,這情況……我也無能為力!你……試着自救吧!”
守淡淡地說:“松井先生,我倒是有個方法,只要你向這瑪特的真實之羽毛起誓悔改,或許可以暫時解圍。”
“我……起誓……”松井說話已經非常困難了,他忙不疊地誓,“我……為我……曾做過的……事……誓……我是真心……悔改……絕不……違背良心……”
他緊盯着那架天秤,生怕它再沉下去一些。好一陣子,那架天秤都沒有動。
“我……說真的!”他聲嘶力竭,幾近哀嚎。
緩緩地,天秤動了。
代表真實之羽的那端緩緩地下沉了一點。
掐着脖子的手終于有了意識,松井猛地松開手,扶着被告席的桌子大聲咳嗽。
女人卻仍抓着他的手沒有松開。
因為那架天秤,雖然羽毛的一端下沉,但還尚未平衡。
不過,大概也平衡不了了。
“你暫且講了真話,”守說,“那就讓朕看一看,人類的寬容會到哪一種境界好了。”
泉彌月的鬼魂默然,良久,她一動不動。
“仍然,無法原諒。”最終,只得到這樣的答案。
她向着松井撲過去。
“啊啊啊!”松井害怕地閉上眼睛,但什麽都沒生。
他沒有死掉,手也沒有掐着脖子,只有一堆輕柔東西倒在身上。
他睜開眼,但還不如不要看的好。
松井又太,他的全身鋪滿了黑色的絲,混雜于黑色之中的,還有一團一團血肉……
那是四位死去的被告的內髒,裹在泉彌月的校服裏,就在松井又太的眼前,他們的四顆心髒還在垂死掙紮着跳動呢!
撲通、撲通。
和他自己的心跳聲混在一起。
法庭中一片嘩然,濃重的惡臭比不過陰暗的人心。
松井又太坐在一堆腐爛的東西裏得意地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終于走了!她終于走了!那個**,有什麽可感到高貴的!不過是玩玩而已,還說要報警?!本來都決定放她走啦,還要報警?!不知感恩的東西就幹脆永遠留下來吧,嘻嘻嘻!!去死吧!去死吧!”
松井又太在受到驚吓後,高聲供訴了一些原本沒有講出來的事實。
他的思維很清晰,供訴內容也很完整,并不是有精神疾病的表現。
如他之前所言,他們幾個打賭,誰如果先殺死泉彌月,誰就能贏一次白粉的錢。
田路先捅了她一刀,但那個女子的生命力很頑強,還能掙紮着逃走,于是渡久勒住了她的脖子……
當輪到松井的時候,他用本來想拿來給四人玩樂的游戲機,狠狠砸向了泉彌月的頭。
一旦看到了鮮血,就像某種野獸,再也不願意停下來了。
就是有這種人存在的。
審判席又變回了原樣,幾個法官驚訝地站起身,他們剛剛目擊到一個死人走進了法庭,然後變成了一堆頭和內髒。
守說:“東條先生,你一直口口聲聲講着人權,但是,當兇手向死者揮舞兇器的那一刻開始,他自己就抛棄了人權了。一個連自己的人權都不要的人,有什麽資格再談論争取人權?這樣的人,還說什麽有無限的可能……你可以現在信誓旦旦地保證他未來能成為有用的人,但若是反之呢?這種人如果再一次出外行兇,東條先生,誰來負擔起責任?您嗎?”
東條瞪着小孩子,他或許有一百種理由來反駁他的話,但是鑒于剛才的震驚,他不知作何回答。
守收回天秤上的羽毛:“請記住,從今天開始,您欠冥界一顆心髒。如果說什麽時候可以還清的話,那就得看您什麽時候能重拾良心了。”
失去羽毛的天秤變為平衡,這只是個普通的天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