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黑影

松井又太案公審,第二回合結束。同時,也成為此案的終審。

無人可以解釋出現在法庭上的那堆頭。根據dna的比對,毛相連的毛囊和校服屬于泉彌月,而被裹脅在其中的內髒則是屬于那四個對她施暴的男人的。

田路等四人的內髒,在剛現時甚至還能帶有生命力地微微顫動,但當警方将其從頭中剝離,那些內髒一下子全部幹癟萎縮了下去。

當然,一個人不可能長出那麽多頭來。人類的頭裏也不可能長出其他人類的內髒……

于衆目睽睽之下生的不可解釋之事,在官方的口中只以模棱兩可的回複含混過去。

但對于守來說,這種事是次要的。他追求的目的已經達到:松井又太被判無期徒刑,終身不得假釋。

此案過後,東條敏夫也離開了律師界,人權鬥士們有好一陣子提不起精神。守在法庭上的慷慨陳詞被媒體曝光,一時間,他的那句話被改為各種版本,貼在各種報紙和雜志上。

“一個連自己的人權都不要的人,何以再談争取人權?!”

“若人性本惡,是應進行無關痛癢的教育姑息養奸,還是應大力打擊,以防再犯?!”

“小學生對人權的質問:所謂無限的可能,是改過自新,還是再次行兇?!”

“何人能擔起罪責之重!”

毛利小五郎放下報紙,半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這已經是第七天了,各大報紙上還能看到你們倆上庭說過的話,真是太厲害了!”

柯南糾正道:“是守說的,我可是一直坐在準備室裏的。”

“別謙虛啦,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說得了那種話,所以那些話多半是你教的吧?”

柯南苦笑不得:“喂喂,我也是才九歲的小學生啊!為什麽一口咬定是我教的啊?!”

毛利小五郎托着下巴滿臉懷疑地湊過來:“因為你這小子老是神神秘秘的,每次看到你呢,我都覺得有哪裏不對,所以憑感覺就是你教的……”

“這個……”

毛利小五郎壓低嗓門嚴肅地說:“老實交代吧,能說出那種話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小朋友,你到底是誰?”

“不不不,你誤會了,這是個巧合……”

“那迄今為止也生了不少巧合了,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辦到那麽多‘巧合’的嗎?”

“啊……那個……”

柯南慌張地退了一步,“哎呀”一聲正好倒在小蘭旁邊。

“爸爸!”小蘭端着一盆水果走進屋內,“你要動不動就欺負柯南好不好!現在的小孩能有出大人意識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而且日本的司法體系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小朋友有撥亂反正的決心應當給與表揚啊!”

“表揚?你想得也太簡單了!”毛利小五郎坐回沙,點起一根煙,“啊,沒錯,現在的輿論一邊倒地支持對松井又太判決死刑,但是你們知道為什麽法庭沒有那樣宣判,而是判決無期嗎?”

“為什麽?”柯南問。

“那我這麽說好了,”毛利小五郎正色道,“如你們這一次所見,法官的判決是建立在輿論的口舌上的。民衆們支持怎麽判,法官為了自身的聲望就會按照民衆的想法來作判決……那我們換句話來說,如果這一次對未成年的死刑判決生效,那麽日後再執行相同的案件就會有據可依,以後再判死刑就不會再這麽困難了,對吧?”

“沒錯。”

“那麽如果再生一起案件呢?我是說,冤案。”毛利小五郎說。

“啊……”柯南恍然大悟。

“一件冤案,被告被判處死刑,但按照現在的破案效率,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指出:看,那個被告當時如果沒有被判死刑,到今天翻案,他就不會死。接着,媒體就會像現在支持死刑一樣,支持起廢除死刑。而現在是被當成報紙英雄對待的你們倆,到了那時就會成為衆矢之的……”

“毛利叔叔想得未免太多了吧?”柯南的話有些底氣不足。

“萬事不想得長遠,你就打算改變現在的體系嗎?”毛利小五郎嘲笑道,“我可以說,你這回面對的不止是這個案子,而是整個日本的司法和輿論體系。如果想改變現狀,你就要靠一人之力徹底改變整個社會的風氣……小鬼,別告訴我你辦得到,那可是連相和天皇都辦不到的。因為日本人的民族性如此,根深蒂固,已經不可能改變了。”

柯南想到剛出法庭時,守被一群媒體人士圍在中間的情景。當然,他的監護人很快就把記者們轟開,但也因此給守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柯南君,我覺得媒體把這件事渲染得過重了。吶,真正可怕的不是司法體系,而是建立在輿論口舌上的避重就輕吧?”

他當時這麽問着,老實說,柯南不知該怎麽回答。

毛利小五郎繼續道:“其實所謂支持人權的群體之所以會出現是不可能沒有意義的,正因為之前生過這種事,所以他們才會為減少死刑而吶喊的——本來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改變了初衷。小鬼,你不願意姑息他們中的敗類是對的,但也不可以否認他們中部分人的好心啊。我知道這很難,所以,僅僅這個案子而已,贏了就算了,但日後,還是少觸及司法為妙。那不是你可以碰的東西。”

“那麽就當坐視不理嗎?如果以後看到同類的事,也要當沒生,讓兇手逍遙,而死者……”

“死者會安息的。”毛利小五郎彈了彈煙灰,“人只要死去,都是會安息的。”

“……”

“很遺憾,偵探的職責僅在于把兇手送上法庭。至于冤案卻判死刑,兇案卻判無罪,最終應該承擔重責的,既不是律師也不是偵探,而是法官。”

不過,他深深吸了口煙又說:“但我向你保證,也正因如此,法律始終保持着自身的正義,因為就算是法官也逃不脫法律定下的條款。”

電視裏,又在播送一條新聞:“……針對日前爆出的米花市某區某法官的受賄案在今日公開審理,這位法官曾擔任過不少案子的審判員,包括最近的五人殘殺高中女生案件也經由他手,此事被爆出後……”

……

米花市某座監獄。

每周一次的會談室裏迎來了一位新的律師。他坐在松井又太面前,微笑中透着自信。興許是他的腿腳不太方便,一把黑色的拐杖就靠在他身邊。

“松井先生,時間不多,我們開始吧,”這位新律師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是出雲須佐,是您的新任律師。”

在法庭上受到驚吓,又被判終身監禁,松井的臉色有些憔悴。但在聽到對方的話後,他忍不住又燃起了希望:“這是說,我還可以上訴,還是有減刑的希望的對不對?畢竟我沒有被判死刑,只要繼續上訴下去,就能出去的,對不對?!”

“這個嘛,就要取決于你的誠意了,”出雲律師和藹地說,“松井先生,您這麽着急出獄,是有什麽急事嗎?”

“不……沒有,我只是想出去而已,”松井急切地說,“你能理解我這種心情吧?我還沒有成年,我……我有悔改……”

“是的,我的每一位當事人都這麽說過,”出雲禮貌地點點頭,“但是呢,他們每一位,最後都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不,我沒有!法庭上也測試過,我的誓言是真實的!”

“只是一時的真實,是不能代表什麽的。松井先生,人是會變的,思想也會改變,您曾過的誓言,可能在那一時自真心,但是回過頭來請想想,您當時的真心,現在還剩下多少呢?”

松井張着嘴望着眼前的這位律師,他的眼睛和他的頭一樣,黑得深不見底。

如同幾乎會被看透一般……

“松井先生,您是在怨恨吧?怨恨泉小姐對您施加的恐懼。”

“我……”

“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雙黑色的眼眸忽然間轉為朱紅,隔着隔音玻璃的松井驚慌地想往後退,卻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

“事實上,我來到這裏,的确是因為受到了委托,”出雲說,“不過并非法庭,也非哪個願意幫助你的有錢人。”

松井已經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看到,出雲律師的身後站着一個女人。

“或許你也看到了,沒錯,我的确是一個律師,但來到此的目的并非是為你辯護,而是為了拜托你一件事。我的委托人與我的目的相同,所以我才會坐到這裏……”

身邊的獄警就和睡着了一樣,腳底絲絲地向上透着寒氣。

女人越靠越近,她的雙手穿過了玻璃,向他的脖子伸了過來……

那長遮蔽的面目之下,仍舊是頭,那具身體不過是披着一張人皮而已。

“請安息吧,”出雲低聲地笑道,“作為松井又太,請安息……”

——但此惡之心,不要停止。

心髒繼續跳動,他的雙眼再無法映物。

“……然後——憎惡光者,堕于黑暗中,以此靈魂為契,以此肉體為形,從深淵喚起你的自由——蘇醒吧,默菲斯托菲裏斯!”

松井的喉中格格作響,他的靈魂被一點點蠶食,出肉體的疼痛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

他死了,靈魂被消滅于無。

他活着,只有肉體殘存于世。

“呵……”女人的身形消失在光中。

松井又太收回仰着的腦袋,他的身體重新坐直。

出雲點點頭,他的位置沒有挪動半分。

剛才的會談室裏似乎什麽異動都沒有生。

松井開口,聲音低沉暗啞,與剛才判若兩人。

“将吾召喚于此之人,報上你的真名。”

“該隐。”

……

“啊!”柯南做了個噩夢,他醒了。

當直起身時,他現,自己仍然在夢裏。

他變回了高中生的原貌,站在長廊前,聽着風傳來的陣陣海潮聲。

蒼穹之上的銀河貫穿兩端的天際,蒼穹下,希臘庭院中的幾人品着美酒。

“歡迎回來,”黑的王者開口道,“工藤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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