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被區分

“李嶼争抑郁那半年多跟我們兄弟幾個都生疏了好一陣,性情劇變,脾氣确實跟現在判若兩人,你跟他如果相處不來,就先互相冷靜一段時間再慢慢接觸吧。”

“是吧,不過少年心性的他喜怒鮮形于色,還挺真實的,如果他心裏沒有放着別人,我可以陪他成長。”

可沒有如果。

……

季行辰和謝敬東閑聊這幾句背着別人,不過沒刻意背着我。

我找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謝敬東去了會客室,好巧不巧地跟我錯開了碰面。

我有點被蒙在鼓裏的不高興,更好奇他們聊什麽了。

我推門進來時,季行辰正靠在落地窗前在抽煙。

他開了一扇通風小窗,前額的發被風吹亂了幾縷,垂眼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身影有幾分蕭瑟落寞。

我進我的辦公室自然沒有敲門,季行辰被突然響起的開門聲驚了一下,看到我沉着臉進來時的第一反應是将手上的煙向身後藏。

随後他又像是反應過來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表情從被抓包一樣的心虛到理直氣壯的轉變。

我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二十五的我原來也會管着他嗎?

季行辰在二十五歲的我看來也不過是個大我半歲的同齡人罷了。

“二十五歲的我都戒煙了,你怎麽還在抽煙。”

季行辰徒手滅煙,兩指掐着靠近燃點的地方一碾,金紅色的火星煙花般簌簌地落下,毀屍滅跡一氣呵成。或許是太久沒耍過這個酷,手法略有生疏,被燒紅的煙灰燙得嘴角都哭咧咧地撇了一下。

“又不是我讓你戒的。”

季行辰有咽炎,偶爾會犯,聞不了煙味,是二十五歲的我自願戒煙的。

我的心尖也跟被燙了到了一樣,共感地疼了一下,拎着季行辰的袖子查看他有沒有被燙傷。

“你和大東聊什麽了?”

我從季行辰的手心裏扒拉出來那半根煙,向垃圾桶裏扔的時候認出來了。

這煙不是謝敬東常抽的那個小衆牌子嗎?上回我還在酒吧裏接過。

謝敬東這個狗貨。

“下次和他單聊時帶上我,數他蔫壞。”

就論從小到大,我和謝敬東組團惹禍他從來都不落把柄挨批來看,他丫就不是什麽良民,六年後指不定進化成什麽物種了,我怕季行辰挨狗欺負。

而且那厮還是個長了張熒屏臉的悶騷。

我還挺不想把腦袋上這玩意真染成青青草原。

“少和謝敬東單獨來往,聽到沒!”

季行辰被我追在身後催促了幾句,冷冷地拿話打發我:“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啧,不識好歹。”

季行辰這會兒耳朵又不聾了,跟個被熊孩子起了外號的家長一樣板着臉,句式卻是小學雞式的吵架:“誰有你不識好歹。”

“我識啊,我怎麽不識了。”

我認服季行辰的管教正是因為領情他對我的付出,畢竟他并不虧欠現在的我什麽。

“上午那份員工名單連同你沒勾選的那些我都背出來了,不信你抽查。”

季行辰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難得我這麽好為人徒,我展腿坐在了實木辦公桌的桌沿上,屈指敲了敲桌面,找回季行辰對我的注意力。

“你都不誇我一下的嗎? ”

季行辰以正常辦公的姿勢坐在椅子上,他擡起頭,我們以有些錯位的角度面對面看在了一起。

季行辰不解地挑眉:“我為什麽要誇你?”

“我聽你的話了啊,”我一條條地跟他列舉,“我練好了簽名,按時上班,記住了員工的名字,還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份合同,雖然這都是二十五歲的我分內的事,但我覺得我這個上進的态度你應該表揚我。”

季行辰神情微妙:“我先前說你九歲是不是都說高了?”

我順着他的話音點了點頭:“那你就當我九歲吧,雇傭童工是不道德的——所以我現在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我求表揚是為了要獎勵,獎勵的內容是提前下班,結果季行辰并不按我的劇本走。

季行辰突然伸手在我的臉上掐了一把,向外扯了兩下:“讓我看看你的臉皮是不是也變厚了。”

我拿眼神咬他。

季行辰率直地笑了笑。

“你今天下班後有安排?”

“沒有,想回家看球。”我打算回去補這些年落下的球賽,或者玩玩新出的游戲續作。

我随意回了這麽一句之後,餘光看到季行辰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不少,像是滿意于的我安分守己,又或是認同我将我們的住所稱之為家。

我直言告誡道:“季行辰,你可別喜歡上現在的我。”

我倒不是自戀,他要是情根深種捎帶着連現在的我也愛上了,到了分手時限以後還放不下這份情,我又沒法對他交付感情,對他來說是加深傷害。

季行辰卻只是平靜地說道:“我分得出來。”

心理學上有種說法,人們在互相交流時感知到的信息,只有7%是來自于你說的內容,有38%來自于你說話的語調,55%來自外型與肢體語言。

将55%的外形與肢體語言再做拆分,現在的我在季行辰的眼中确實不剩幾分,何況我還缺少了那些與他相處的經歷,以及看他時溫情的眼神。

他最多會恍惚,不會真的将我認成他的愛人。

因為沒有如果——

季行辰複又看着我,輕笑着說:“所以放心,我不會再喜歡現在的你。”

今早我倆是開一輛車來上的班,同出同歸,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我們的關系還是以往的樣子。

我們彼此之間卻是心知肚明。

下班後,季行辰就從我的監管人劃清界限成了同住室友,在外邊一同吃過晚飯,回到家就進了次卧的房間,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家中有間環幕的影音室,我上班溜號時還想着回來之後用這個屏幕沉浸式玩游戲,結果到家洗漱後只想将自己扔在床上,刷刷手機,用平板看看球賽。

我揉了下發悶的額角,感受到了當一只社畜的疲憊。

昨晚沈瑜發給我那個[嗯]字的信息我還沒回。

我确實想過今時不同往日的道理。

和沈瑜那場恍如隔世的見面比起重逢的悸動,更多的是清醒與距離。

他是二十五歲的沈瑜,不是我的沈瑜,或者說曾是我的,是早已被我錯過的。

分手真相是一定要查清的,沈瑜是我的初心,現在的我對沈瑜也還留有最原始的初心。

我斟酌着,編輯了一條短信:[我們分手後有過聯系嗎?]

沒想到這次沈瑜很快就回了:[沒有。]

我:[那你分手後有想過我嗎?]

沈瑜:[沒有。]

我:[你是自動回複嗎?]

沈瑜:[不是。]

我給沈瑜發了個:[愛心]

沈瑜回了我個:[惡心]

我:[……]

我:[你是發錯表情了嗎?]

沈瑜:[不是。]

六年後的世界到底怎麽了,沈兔子怎麽都變成黑心棉了。

我:[你好絕情啊,沈小瑜。]

我:[我有想過你。]

然後沈瑜就絕情的不再回消息了。

我郁悶地看着聊天框出神,将對話一遍遍地看過,不理解為什麽六年後的我會和沈瑜走到這麽陌生的一步。

我捧着手機睡了過去,睡前腦子裏想得都是先前和沈瑜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些初醒時還無比清晰的昨日仿佛在随着播放銷毀般變得愈發不真切。我偏執地複原着虛化的細節,試圖補全整個故事的原貌,終于想起了遺失掉的一節記憶。

想起的記憶卻與沈瑜無關。

我以為我會夢到沈瑜。

這具身體早已習慣懷中有人陪伴,我又在入睡後睡向了季行辰那一側的床,以被我抱在懷間的被子為媒介,夢裏都是季行辰身上那股冷凝的松木香,夢裏都是季行辰的影子。

我分明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肖想,卻夢到了肖想不到的豔情至極的畫面。

重疊的場景将記憶裏的片段兌換了出來。

一樣抓到季行辰在偷偷抽煙。

似乎是名為懲罰的情趣。熄滅的煙被季行辰叼在嘴裏,幾點零星的煙灰在猛烈的頂撞間雪星似的落在了他的眉睫,迷花了彼此的眼。

煙蒂在喘息的間隙更深地被他吞進了口腔,合着呻吟咬碎,季行辰在鉗制下張開了嘴,殷紅的唇舌間挂着金色的煙絲,迎合我探入的指尖将纏在舌面上的煙葉刮淨,吻是濕潤的,是濃重的煙草味,苦澀與甘甜……

交融的氣息與體溫沸騰着将我包裹,醒來時的我跟着熱出了一身的汗。

我關掉了鬧鈴,進浴室沖了半天的冷水澡,心情才稍稍平複了下來。

季行辰又成功讓我記起他了一點。

又是在床上。

操!

二十五歲的我是禽獸變的嗎,托夢就托夢,總托春夢是幾個意思??

記起的都是下半身的破事,難道季行辰和二十五歲的我只是肉體交好的情人?

夢裏我沒看清季行辰的表情,說實話我也不太想看清——總覺得看清二十五歲的我和季行辰的感情後,我再也不能由心說出我對季行辰不心動——夢中的我分明對季行辰心動得發瘋。

但要完全區分二十五歲的我與季行辰究竟是肉欲激情還是愛戀至深,可能還要多夢幾次……

我逝去的貞操再度粉碎性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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