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陷空島(四)

白金堂的目光淡淡掃過去,“玉堂。”

只一句,白玉堂便閉了嘴,臉上笑容卻不減,定定看着展昭。

展昭溫和笑笑,仿佛壓根不往心裏去,轉過頭無視了白玉堂,對着白金堂和盧方道:“你們認識這人。”

用的是肯定句。

白金堂往沙發裏靠了靠,回答:“陷空島産業的合作商之一,你們應該也聽過他的名字,肖白恩又稱肖金手。”

不等展昭回話,旁邊趙虎倒是叫起來,“是他!”

肖白恩無論在網上還是雜志上,常被用金手兩字稱呼。網絡上可能戲稱更多,雜志報道只是順應主流,肖白恩自己也不介意,倒覺得是個人特色。因此說起肖金手,很多人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說他原本的名字倒是陌生了許多。

肖金手之所以是金手,因為他做生意十分有一套,背地裏許多傳聞說他的生意不幹不淨,卻也拿不出證據,另外一方面他也炒股,在股市裏賺的錢可能比他公司賺的錢還要多出幾倍,所以有金手一稱。

張龍叼着煙,靠在另外一張辦公桌邊,道:“原來是他。肖金手在你們圈子裏為人如何我不評價,但在警局裏,他可是從沒下過黑名單的人。”

專案組并不負責這案子,但張龍也時不時聽樓下反黑組同事提起過這人。

他睨着白玉堂,不屑道:“我當白氏集團多麽了不起,原來也會和這些不清不楚的人合作。”

他頓了頓,用之前白玉堂說展昭的語氣回敬了一句:“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

白玉堂一挑眉,俊臉上染了一層怒色,但這怒色非但沒讓他失态,反而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眉目之間的風流似乎被抹上一層重彩,因為怒氣使得眉骨染上緋色,畫中人似的,驚豔無比。

白金堂自然清楚自家弟弟的脾氣,不輕不重又提醒了一句,“玉堂。”

玉堂于是腮幫子動了動,掐着煙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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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轉頭看了一眼,眸中滑過一絲疑惑,“我以前見過他?”

他指的不是電視報紙上,也不是幾個小時前在火鍋店門口的一面,而是某種更久遠的,深入內心的熟悉。

那漂亮至極的面容,讓人印象深刻。

白金堂點點頭,“在伯父伯母的葬禮上見過一次。”

說起這個,展昭頓了頓,随即了然,“是覺得挺面熟,不過他不記得我了吧?”

畢竟那時候白玉堂年紀尚小。

“玉堂記憶力很好。”白金堂笑了笑,“他只是一時沒想起來。”

說着,他又道:“自小被家裏慣壞了,脾氣不大好,展隊多包涵。”

展昭将白金堂當大哥看,玉堂自然就是弟弟。白家與展家一直交好,自己小時候就被父母帶着去白家玩過,那時候白金堂還是個少年郎,自己年紀也不大,玉堂出沒出生卻是不記得了。

原本父母出事後,白家就提議過收養他。只是包局下手快,将他要了過去,展昭年紀雖小,卻也懂事得很,知道不能給大人添麻煩。包拯膝下無子,又是父母的上司,做自己的監護人無可厚非。反觀白家,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又是生意人家,照顧自己的精力其實有限。

于是他便跟了包拯,再大一點之後,自己要求出國學習系統的犯罪理論,便一直沒再回來。

白金堂還能拿自己當兄弟看待,他心裏已是感激。而白玉堂,一看樣子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和這種人打交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少搭話也就是了,沒必要去計較什麽。

“這案子确實給你們添了麻煩。”展昭道:“玉堂作為合法公民質疑我們是沒有錯的。”

盧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此時有些坐不住,問:“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意吧?”

“這個……”展昭有些抱歉,“若是跟陷空島有關系,可能這段日子得多打擾了。或許在你們之中,就有這個案子的重要線索,我們不能錯過。”

盧方臉色頓時不好看,“不管你們做什麽,總之不能影響到陷空島。”

這是他們三年的心血,甚至之後的付出會比前三年更多。絕對不能功虧一篑。

訊問一做就到了深夜。

待白金堂和盧方出來,白玉堂在門外車邊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他彎腰将一地煙頭撿起來,随手丢進旁邊垃圾桶內。夜深露重,空氣裏能聞到被夜風撫平的塵埃氣息,四周十分安靜,只偶爾能見到前面路口有車燈一晃而過。

“完了?”白玉堂打開車鎖,一邊擡手拉安全帶,“他們怎麽說?”

“查到什麽再聯系我們,不過這段時間我們所有的合作商可能都得被打擾了。”

“啧。”白玉堂眼裏露出戾氣,“到底是誰這麽大膽子,敢在白氏頭上動土?”

嘟嘟——

嘹亮的喇叭在前頭響了一下,軍綠色的大越野開着車燈停在他們旁邊。

盧方降下車窗,跟他們告別,“我就先回去了,有事通知我。”

“辛苦了。”白金堂禮貌點頭,目送越野車很快離開。

白玉堂也發動車子準備撤退,餘光卻掃到車後鏡裏,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警局門口的階梯上。

趙虎和張龍正說送展昭回去,這二人都是有私家車的,展昭除了局裏派的車,卻沒有買私家車。

白玉堂見展昭跟那二人說話,目光在張龍臉上轉了轉,想起之前被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事,心裏頗不爽,開口問他哥道:“我們送那小警察一程?”

白金堂正低頭看手機,聞言擡眸,頓時好笑,“你跟他過不去嗎?”

“沒啊。”白玉堂無所謂道:“我這是好心。”

好心?

白金堂看看自家弟弟的側臉,正想說算了,又想起展昭那始終淡定從容的面色。突然覺得,自家弟弟跟那人杠上,輸的還不知道會是誰。消消這個自大弟弟的銳氣倒也不錯。

便沒拒絕,點了點頭。

白玉堂便開車過去,降下車窗,笑眯眯看人,“展隊,回去?我送你。”

趙虎好奇地看他,“你知道展隊住哪兒?”

“不知道。”

“那你怎麽知道你們一定同路?”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不同路就不能送了?”

張龍還記着這人之前嘲笑自家頭兒來着,不滿道:“我們會送頭兒回去。”

白金堂溫和地插話,“讓我們認認路也好,以後說不得要多走動走動。”

趙虎和張龍愣了愣,“走動?”

展昭嘆氣,簡潔道:“我們原本就認識。”

這倒稀奇,他們還頭一次聽說自家頭兒居然有這麽……多金的老相識。

還是商界精英啊。

趙虎和張龍面面相觑,那頭白玉堂已經把門打開了,催促,“上車,走人。”

展昭見白金堂笑眯眯地,又見白玉堂一臉‘你不上車我立刻下車把你扛上車’的架勢……頓時覺得這二人果然是親兄弟。

時間也不早了,他也累了一天,并不想在這件事上過多拉扯。便點了頭,轉頭吩咐張龍和趙虎回家注意安全。

于是幾人各自行動。展昭一上車,白玉堂仿佛怕他跑了似的,踩了油門就沖了出去。

一直到車上了大路,白玉堂才降下車速,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往哪個方向走?”

展昭無語,心說:你不知道路沖那麽快幹什麽?

嘴裏報了地址,然後就想閉目休息一會兒,白玉堂卻不給他休息機會,一邊開車一邊沒話找話問:“你剛才說我們早就認識了?怎麽回事?”

白金堂接話道:“展白兩家上一代的關系很好,你小時候參加過展昭父母的葬禮,忘了?”

葬禮?

白玉堂幾乎一瞬間就想起了灰沉沉的天空,來往的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們像一群盤旋的烏鴉。

墓碑前一個小男孩蹲着,手邊放着白色的花,他的側臉特別倔強,嘴角抿得緊緊的。

他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是你?”白玉堂模糊記起,大哥似乎對自己說過,若是以後這人有了麻煩,自己能幫就要幫一幫。

他有些驚訝地又看了後視鏡一眼,目光在男人疲憊的臉上不斷打量。

怪不得覺得他那麽熟悉,怪不得一直被那雙眼睛吸引。原來原因在這裏。

展昭道:“那麽久的事了,難為你還記得。”

他其實也隐約記得,那個站在人群裏的小孩,長得像瓷娃娃一樣招人疼。被家人簇擁着,讓那時候突然變成孤身一人的自己特別羨慕。

白玉堂頓時有些尴尬,但要說為什麽尴尬,一時又想不出原因。

車內沉默下來,展昭幾乎快要睡過去了,又聽白玉堂問:“那個連環殺手,到底怎麽回事?”

一說起案子,展昭的精神來了一點。

他沉思一會兒,道:“起初這個兇手出現的時候,案子并不在我們手裏,是在刑事組手裏。後來才移交給了我們。”

白金堂始終看着手機,手指在上頭迅速滑動着,問:“聽說他的殺人手法很特別?網上稱他為一刀客。”

“一刀斃命,精确率很高。”展昭揉了揉眉心,殺人手法報紙上已經報道過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而且屍體還都被暴揍過一頓。”

“揍屍體?”白玉堂奇怪,“洩憤?”

“我們估計是死人恩怨。”可并沒有找到死者之間有什麽必然關系,除了他們都是男人,身形瘦弱,在自己的工作領域內都挺有些手腕。其他的,比如死者和死者之前,絲毫沒有任何關系。

但若是随機殺人,對于死者的性別,身份背景來說也随機的太巧合了。

白金堂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能一刀刺中心髒,會不會是醫務人員?”

“有這個可能。”展昭道:“但因為沒有目擊證人,兇手也很巧妙地避開了路口的監控攝像,這就像大海撈針。”

“和死者有關系的醫生,或者有類似執照的從業人員呢?”白玉堂看了眼後視鏡,“查過嗎?”

“查過。”展昭揉了揉眉心,“除了其中一位被害者有位固定牙醫,什麽線索也沒有。”

白玉堂皺了皺眉,換了個說法,“這事會和陷空島有關系嗎?”

展昭沒吭聲。

“也有可能是轉移注意力。”白金堂合上手機,“也許跟陷空島并沒有特別關系。”

展昭挑眉,“可是為什麽要轉移注意力?”

白金堂拿手機叩了叩下巴,聳了聳肩。

“我倒覺得因為他是變态,做出什麽都不奇怪。”白玉堂将車停在紅綠燈前,摸了根煙卻沒有點燃,只是那麽叼着,“殺了人還要再把人揍一頓,這顯然是洩憤。但若是洩憤,在死前折磨他們絕對要比一刀殺了來得痛快,這只能說明一點,這人自卑而且膽小如鼠。”

展昭有些意外地看向開車的白玉堂,“分析的很有道理。”

白玉堂頓時笑了,“等你站到少爺我這麽高的位置,自然就知道,有本事的人喜歡堂堂正正的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會輸,只有輸不起的人,才會這麽偷偷摸摸,讓人不恥。”

展昭愣了愣,又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突然問白金堂,“你有沒有想過,你弟弟這一生中很可能被無數人當做活靶子?”

白金堂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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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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