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陷空島(九)

肖烨有些混不吝,典型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傳聞他與他老子關系一直很惡劣,具體原因不可考,也沒在肖家的公司做事,一直在外頭吊兒郎當地混着。

說他是明星,那都算是侮辱了“明星”兩個字。不過一三流小混混,職業道德四個字顯然不在他的字典裏,在娛樂雜志上出現最多次的新聞無外乎最近又勾搭上了某某嫩模,某某小明星諸如此類。

白玉堂将煙絲一根根從煙頭裏□,這個動作讓肖烨的注意力無意識地跟了過去,從而忽略了白玉堂臉上毫不掩飾的打探。

“退出也不是不行,不過這可是簽了合同的,肖家的投資額不低,你要退出,我們會有很大損失。”

“這個我知道。”肖烨立刻将當初簽訂的合同拿了出來,“違約金按這上頭說的,我賠。”

“……”玉堂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又慢慢落到合同上,隔了一會兒起身道:“我去趟廁所。”

肖烨以為自己這回總算把白玉堂難住了,心裏又是得意卻也發愁,有些木讷地點頭,“好。”

白玉堂前腳走,展昭就從後面跟着繞了過去。

二人在洗手間門口相遇,白玉堂正靠在牆上,側面投影在擦洗得幹幹淨淨的鏡子裏,像副定格的寫真畫。

白玉堂半眯着眼,略帶邪氣地看着他問:“怎麽想?”

“生意上的事,你應該比我更懂。”

“唔……”白玉堂修長的手指在身側輕輕點了點,“很奇怪,違約金要比他們原本投資的錢還高,根本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我實在想不出哪個蠢貨會做這樣的事。”

——當然肖烨确實是蠢貨沒有錯。

展昭看着他,“他們家缺錢嗎?”

“我敢打賭不缺。”

“那麽就只有一個原因了。”展昭轉頭看向外面大廳裏獨自坐着的人,“除開一切可能的因素,剩下的那一個,就算再不靠譜也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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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噗嗤一樂,“展隊引用名人的話倒是挺順溜。”

“那也要看值不值得引用。”

“我大概猜到你要說什麽了。”白玉堂往前一步,擡起手虛虛掩了展昭的口鼻,湊近他低聲道:“你猜為什麽他這種纨绔子弟不選高檔的地方和我談事,非選了一個剛開業一點名氣都沒有,咖啡便宜的像街邊速溶,裝修味道濃重到嗆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廉價物的地方?”

展昭看着男人彎起的眉眼,擡手将他的手拉下來。男人手指間有淡淡的煙草味。

“因為他不想讓認識他的人看見這一幕。”

“以他愛玩的性格,全A市沒有哪家高檔餐廳酒吧咖啡廳俱樂部會不認識他。”

所以只有找這種毫無名氣的街邊新店。

“所以我是猜對了?”展昭挑眉,“肖夫人不理董事會的抗議閉門不出,肖烨莫名其妙退出本來很有前景的計劃,甚至願意搭上大筆違約金。”

——不知道隔天肖家的股價會跌成什麽樣子。怎麽想這母子都是一副要将手裏的公司白白送出去的節奏。

“若是說他恨他老子呢?”白玉堂猜測。

“多大的仇會把自己的家業都賠進去?”展昭搖頭,“他自己就是纨绔子弟,缺了錢要怎麽生活?”

“也許他和誰談好了條件。”白玉堂挑挑眉,“你猜肖夫人和肖烨,到底哪個是主謀?”

展昭皺起眉,“無論哪個是主謀,只要不讓他們得逞就行了。”

他擡起眼,漆黑的眸子裏透出某種篤定的自信來,“你只要不答應,他一定會露出破綻。我們就能找到原因。”

父親屍骨未寒就急着出賣公司,到底有什麽理由讓這個家庭變得如此古怪?

“……我有什麽好處?”白玉堂慢條斯理開了口,聲音壓得沉了些,“萬一他們狗急跳牆,把我陷空島計劃攪進去怎麽辦?我這邊可擔不起這麽大的風險。”

“你說的。”展昭微微偏頭,“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白玉堂一愣,一句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那想得到你,要付出多少代價呢?”

展昭一愣,表情居然有一秒的空白。

玉堂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角,轉開話題,“配合警方辦案是公民的義務,不過我也要為公司着想,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還有那麽多合作商和同事。”

展昭點頭,下意識轉開眼眸。兩人之間一時彌漫出一種尴尬情緒,半響,展昭清了清喉嚨,“你說得對,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了。”他頓了頓,“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

玉堂看他一眼,想了想,“這樣吧,我先回去跟大哥商量一下,然後再聯系你。”

展昭有些木然地接受,“好。”

于是二人一前一後從洗手間出來,白玉堂拿考慮一下的借口打發了肖烨,等這肖烨離開後,才跟展昭二人打了個招呼,自己也出去了。

張龍終于放下了那杯甜膩的讓人發抖的咖啡,跟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頭兒,怎麽個情況?”

展昭還有些走神,拖長了音調嗯了一聲,随即反應過來,道:“讓人跟着肖烨,特別注意一下和他聯系的人。”

……

二人回到警局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痕跡檢驗科的丁月華起身下班,揉了揉眼睛,擡頭的時候看到展昭和張龍走進來,一瞬間又打起了精神。

“展隊!”

展昭跟她打了個招呼,“回去啦?”

丁月華點頭,目光在二人臉上掃了掃,挺會察言觀色地道:“沒……找到線索?”

展昭苦笑了一下,幾步走回辦公桌邊——他的辦公桌就在大廳的窗口下面,本來隊長是有專屬的辦公室的,他卻喜歡和大家在一起,所以專屬辦公室成了臨時小型會議室。

他和幾個擦肩而過的同事小聲說着“辛苦了”,一手飛快地按開終端機,聯系出外勤的幾名同事。

趙虎已經帶着人出發去了S市,那是肖青夢和王毅之前居住的地方。

“頭兒。”趙虎的臉出現在視頻那頭,終端機是個好物,不僅能快速傳輸和共享資料,也能進行有一定時間限制的視頻傳輸功能。

“我們拿到監控攝像了。”趙虎樂呵呵地道:“要感謝最新修訂的人權法,一切公共場所的監控視頻都要儲存三到五年,以方便人口調查、綁架、勒索、恐怖威脅等案情的追蹤。”

他在那頭晃了晃手裏的終端機,這導致整個畫面都跟着他颠了颠。

“牡丹銀行查出的購物明細裏,有一半以上是網絡購物,還有小部分是實體店購物,這裏就是其中一家,已經調到了兩年前拿着這張卡在這裏消費的人的錄像。”

兩年前?這追溯時間還真久!展昭道:“傳過來。”

“好叻!”趙虎那頭的視頻立刻就黑了,隔了會兒,終端機上亮起紅點,一個傳輸信號閃起來,數據從0%的進度走到100%,然後開始自動播放。

張龍看着看着,瞪大了眼。

“頭兒……這個人是……”

展昭的眉頭終于徹底舒展開了,輕輕道:“原來是這麽回事。”

所有的一切,都通了。只是……那個人這麽做,到底出于什麽目的?他和肖白恩,肖青夢之間又到底為何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張龍猶豫道:“頭兒,可這還不足矣證明他和之前的連環殺人案有關系啊。”

就好像是說好了似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王朝的聲音興奮地在那邊道:“頭兒!查到所有被害者之間的聯系了!”

……

等玉堂和白金堂商量好了以後,打電話給展昭,得到的卻是“機主正忙,請稍後再試”的機械女聲。

白玉堂皺皺眉,他剛洗了澡,套了件白色的浴袍連腰帶也沒系,端了杯白開水站在卧室裏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夜色下的人間,燈火琉璃,車水馬龍,光是看着好似都能聽到那些喧嚣一般。

明明看着這麽美的世界,卻不知其中暗藏了多少黑暗和肮髒。他想起展昭有些慘白的臉色,想必也是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過,又想起白天不由自主說出的話——他自己也有些茫然。

毋庸置疑的,他對展昭這人挺有好感。雖然一開始和他對着幹,但他白玉堂從不和沒用的人多說一句話,連嘲諷也不會。

仔細想來,他就像那些劣質的少年郎,為了引起誰的注意,而故意讨人嫌。可自從知道他就是小時候見過一面的人,那雙漆黑的眸子仿佛印在了心底似的揮也揮不掉,加上又親眼見過他辦案時的模樣,心裏湧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想起大哥白金堂和尤佳莉訂婚時,他問過的一句話:“你喜歡她嗎?喜歡到想過一輩子的那種?”

當時白金堂只是笑了笑,沒回答,而尤佳莉則是說:“白少,你愛過一個人嗎?”

玉堂不明白這和他問的問題有什麽關系,可眼下,他居然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這句話來。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不斷地暗示着、提醒着,讓那顆心被看不見的東西勒緊了,明明什麽都沒有,卻徒留下深淺不一的凹痕來。

……

王朝所說的證人出現在警局時,已經是深夜了。

展昭早已習慣了通宵達旦的加班,此時他與專案組人手一盒夜宵——雞湯馄饨外加兩只烤雞翅。

來人長得很秀氣,白白淨淨的,紅唇大眼,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可無疑是十分可愛的一個人。

他長着一張娃娃臉,讓人看不出年紀。問過之後才知道早已成年了,也有固定工作,是個在電腦城做售後維修的。

展昭示意他坐了,拿出幾張相片擺到他眼前。

“這些人你都認識嗎?”

“認識。”男人之前已經被問過了,點點頭,“是店裏的常客了。”

展昭微微往前傾身,“你們的店,是什麽店?”

“夜店。”男人毫不在意地道:“我也是常客之一,那家店在圈子裏挺有名氣的。常去的都是些白領,金領精英,咱們這性向不是能往外随便說的,尤其是那些交際圈比較大的人,更是要隐瞞。”

他頓了頓,伸手指相片,“這幾個人就是,都沒出櫃的。”

展昭看他,“你呢?”

“我早就出櫃啦。”男人說着稍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和家裏鬧翻了,幾年前一個人搬來A市。”

男人嘴裏的夜店,其實就是一家很有名氣的gay吧。在圈子裏很有名氣,環境不錯,常客比較多,規矩自然也多。

甚至肖烨也是那裏的常客之一。

王朝他們四處走訪,暗地裏找了許多線人,最終終于在這家gay吧裏問到了幾個死者。竟都是這裏的常客。

也難怪最初他們什麽也沒查到,這些人藏得太深,彼此之間不會在現實裏留下任何聯系方式,一夜情本也見怪不怪,同事朋友也基本是不知情的。

也虧了展昭能突發奇想讓他們從gay吧開始入手,否則還真不知從哪裏去抽絲剝繭。

确定了死者身份,又确定了那人的嫌疑,最後只差一步——讓那人自己開口承認罪行了。

展昭給肖夫人發了條短信,問了一句:“包庇一個殺了你丈夫的罪人,你能安心嗎?”

當天夜裏肖夫人沒有回複,直到第二天一早,展昭才收到了回複。

——展隊長,你有愛過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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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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