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沉迷(五)

“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展昭看着面前的信,一邊問技術部的小錢。小錢還是帶着他那副厚瓶底似的眼鏡,拿手指推了推,一邊飛快地敲着鍵盤一邊道:“威脅?挑釁?我說展隊,我是技術部的只負責分析數據而已。”

展昭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一邊看他在電腦上飛快地調整着一大堆的數據圖形,那些綠色的,紫色的,紅色的線條飛來飛去,真讓人佩服他到現在都沒眼暈。

“其他人都出外勤了,我總得找個人跟我商讨一下,方便理思路嘛。”展昭靠在椅子裏,嗓子發癢,又咳嗽了幾聲,端起一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小錢手指不停,目光一動不動地黏在屏幕上,邊說:“痕跡檢驗科的怎麽說?”

“沒有指紋,信封和信紙也很普通。”

“筆跡鑒定呢?”

“報告還沒出來。”展昭抱着手臂自言自語似地道:“為什麽要冒險夜探小區?這不是他的作案方式,之前的死者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或許改變作案方式了呢?”小錢平板無波地道:“或許他覺得這樣很刺激,半夜翻女士的窗戶……恩,羅密歐朱麗葉?”

“……”展昭放棄跟他商讨了,很顯然小錢在數據分析上十分天才,再難的電腦技術在他手裏也不算什麽,可說到分析案情,那就真是風馬牛不相及了。

話說回來術業有專攻,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展昭在椅子裏晃了一會兒,突然起身往外走。

小錢終于停了手指,側頭看了他一眼,“王哥讓我看住你,讓你別亂跑。”

展昭伸手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我去樓下的咖啡廳坐坐。”

小錢:“……”

他看着展昭離開的背影,表情嚴肅地想着:他們頭兒這樣算不算翹班?

展昭是翹班麽?熟悉他的人只會說——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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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對待工作認真固執得要命,只要有一條線索他都可以不吃不喝地追蹤下去。這一點也不知到底是像了誰,聽說展昭那對英雄父母當年也沒有這麽狂熱過。

警局斜對面的咖啡廳不大,樓上樓下兩層,全玻璃式的建築,門外有個小院,栽種着一些花花草草看上去十分清新宜人。

開門迎客的石階下擺着一個3D投影的小型終端機,上頭打出優惠打折的活動介紹,還有咖啡店的‘今日重點菜單’。

他們這群人經常在這裏外帶咖啡和點心,服務生早就認識他們。見展昭進門還有些驚訝,一邊就準備給他打包了。

“難道展隊親自來,還是老規矩?”

“哦不。”展昭笑了笑,溫和的面容讓新來的實習生在一旁偷偷地臉紅了。

“今天不打包,就在這裏,東西還是按老規矩的來。”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來點你們的招牌水果沙拉吧。”

“好。”服務生一邊飛快地按收銀機一邊打趣,“展隊是休假了?”

“沒有,在上班呢。”展昭沒多做解釋,付了錢自己端了盤子往大廳裏走,窗明幾淨的玻璃上投射着冬日的陽光,原本有些凄冷的光線讓翠綠的盆栽和室內清新的裝修設計襯托得明媚了不少。

他找了個靠後方的位置坐了,一邊擡眼環顧四周。

從這個位置,能剛好看到屋內所有的角落。

他就這樣一邊喝咖啡一邊吃點心,一坐就坐到了傍晚下班高峰期的時候。

這家店的位置不算差,眼下是上班時間,下午來來往往卻還是有很多客人。外帶的大多是周圍的辦公室員工,也有經過的三三兩兩的小青年,坐下來的有談生意的,有獨自帶着筆記本找了個網絡信號好的地方辦公,也有看起來像是約會等人的,一邊坐着一邊不時地看表。

放學的時候來了一大群學生,叽叽喳喳在門口點東西,他們并不進來,很快又一窩蜂地出去了。下班高峰期時有許多穿着制服的女白領走進來,似乎有些疲憊,點了咖啡就随意往店裏坐了——大概是不想擠高峰的班車和地鐵,特意進來錯開時間順帶歇歇腳的。

展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們:穿着,打扮,表情,言行舉止。

直到自己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來,那頭是王朝的聲音。

“頭兒,公寓的監控攝像分析報告出來了,那個人……感覺和咖啡廳裏店員描述的樣子不太像。”

展昭蹙眉,“什麽意思?”

“可能只是小偷……”王朝猶豫了一下,“或則還有其他嫌犯?”

這不可能。展昭心裏很肯定地想:從犯罪現場的痕跡和這人使用的手法,兇手肯定只有他一個而且絕對是單獨作案。

可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是怎麽回事?

“能分析出大概身高和體型嗎?”

“看起來……挺清瘦的。”王朝道:“衣服雖然看起來很寬大,又背了個大包遮擋了大半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總覺得他人本身沒有那麽壯。”

展昭接電話的時候,目光随意地在咖啡店裏轉着,發現有人無意朝自己這邊瞟來一眼,發現展昭看她,又很快将視線移開了。

展昭愣了愣,心裏似乎飛快地閃過,但又沒能抓住什麽。

他道:“尤小姐呢?她昨晚在公寓還是在白大哥那邊?”

“昨晚就去白家了。”王朝道:“她現在也在這邊,開了門讓我們進去檢查了一下,确定沒有丢任何東西。”

“肯定不會只是巧合,否則就不會留下那封信。”展昭想起信上說得話,“趙虎那邊有消息了嗎?”

“我今天還沒跟他聯系過。”展昭不出外勤,在現場臨時指揮的人就成了王朝,他道:“我一會兒問問。”

其實展昭自己也知道,趙虎那頭如果有線索肯定會聯系自己。

到現在還沒聯系,大概是沒找到什麽可用的信息。

展昭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做出這麽多事而不留下任何線索,所謂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是個人,那麽他的一切都會有跡可循。

等到吃過晚飯,出外勤的人們才三三兩兩回來了。

一進門,突然被暖風一吹的衆人就先打了個噴嚏。

脫下厚重的外套,衆人集合在會議室裏,日光燈慘白的照在衆人臉上,張龍首先彙報:“我們查了離小區最近幾家保潔公司以及家政公司,确實查到有和三個死者相關的聯系。她們三人都在同一家保潔公司簽訂了合約,每個月會有人專門上門做房間清潔。”

趙虎也道:“我們将咖啡廳員工描述的人的大概樣子讓畫師畫了下來,然後讓人挨個小區問保安人員,有人确實見過他,說他穿着保潔公司的制服。”

他頓了頓又道:“他們的形容和我之前在小區公寓附近的監控裏看到的人差不多。”

展昭問:“小區的監控攝像呢?”作案都是白天,現在的小區裏到處都有監控攝像頭。

“錄像都已經挨着看過了,有穿着保潔公司制服的人出現過,但他低着頭帶着帽子,進門的時候是背對攝像頭的無法辨認,出門的時候用工具将臉有意無意遮擋住了。”

配合咖啡廳人員的描述和保安人員的辨認,人物形象基本确定了。張龍申請了通緝令,很快就在網上和媒體上報道了出來,并提醒單身居住的女士最近多注意自己的身邊,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一定要确定對方身份信息等……

這些事做下去很快,第二天全市就都知道了。

展昭卻從前一天去了咖啡廳後就一直若有所思,他道:“我有個新想法,雖然沒有證據支撐。”

其他人便都看向他。

“咱們分析這人摸透了受害者的作息時間,那一定是跟蹤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或者通過某種辦法快捷地知道了這方面的信息。他選擇下手的對象很清楚,白領,黑長發波浪卷,塗紅色指甲油,為什麽他只選擇這種打扮的女人?是不是他曾經被這類型的女人傷害或者刺激過?”

展昭叩了叩桌子邊緣,“我昨天在咖啡廳待了一下午,至少就看到四個同樣打扮的女人。這種打扮在白領裏其實并不少見,但有一點……”

他道:“正規的公司裏雖然允許畫淡妝,卻不允許太過濃妝豔抹。我在觀察中發現,大多數白領雖然有波浪卷的頭發,穿着高級的西裝制服,但指甲都是幹幹淨淨的。”

趙虎茫然,“所以呢?”

展昭思索着說:“因為觀察,不可避免的我會看向被觀察者,這部分人裏少部分會有感知,會看回來。”

他比了個手勢,“這種時候我們的目光是會相撞的,哪怕之後我不再看她,有的人也會再次向我看過來。”

趙虎笑了一聲,帶了點戲谑道:“因為頭兒你長得很帥啊。”

展昭笑了笑,“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其他人一愣。

展昭往前傾了傾身子,“當你看向一個人,那個人也剛好在看你。你們目光相對的時候,你心裏會想什麽?”

趙虎撓頭,“什麽也沒想吧?”

張龍道:“我會覺得有點尴尬,會移開目光。”

王朝似乎明白了展昭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開口,“頭兒的意思是,就是這一瞬間裏傳達的某種信息被兇手感知了?”

這話聽起來就有些科幻了,什麽叫被感知了?說得好像兇手會讀懂人心似的。

可也有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你看向一個人的時候,對方也正好在看你。哪怕你們不相識,神經大條的會直接忽略,神經敏感的卻會覺得對方有所意圖。

兇手是哪一種呢?

展昭道:“心理上有一種說法叫做暗示,這是存在于人潛意識的東西,大部分人不會覺得有什麽,但對于一部分過于敏感,或者心理不正常的人來說,他們會接收這種暗示。”

或許,你只是恰好将目光停在了他身上,沒有帶任何意圖,可對方卻會覺得,你是有話要跟他說——甚至,你是在引誘他。

張龍道:“這是他選擇受害人的原因?”

“并不是他選擇受害人,而是他認為自己被選擇了。”展昭道:“在上班時間塗過于鮮豔的指甲油,雖然穿着普通的制服但其實在細節上做過處理。”

展昭拿出資料,“這三個女人的交際手腕都很高明,她們談下來的生意不在少數,和高層幹部的關系也很好,或者說,暧昧。”

這種人已經習慣了在每一個眼眸之間,哪怕沒有什麽,也會讓你錯覺她在傳遞什麽。

這種能力讓人不自覺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們身上,可放在兇手身上,就成了致命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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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雙更哦哦哦哦~第一更>////<

P.S:感謝抓蟲的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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