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天上掉餡餅了啊!◎
應璃的笑容逐漸消失,到了嘴邊的抱怨也被咽回了肚裏。
“這開襟也好看。”
偏偏祁北丞還沒意識到,摸過裙擺,又去拉應璃的開襟衫,能占的便宜愣是一個都不落。
“都挺好的,就是你太瘦了。”一本正經地占完了便宜,祁北丞繼續嘴欠,“瘦過頭了,難怪我昨晚抱你時沒手感。
“這段時間好好調養,争取長點肉。适當長肉,也有益于身體健康。”
應璃的笑讓祁北丞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是飛在半空中。
他本就拎不清,沒從根本上區分開前妻大人和新婚嬌妻。這下一來倒好了,他的心思直接飛到了三年後,腦內浮現出漂亮老婆對所謂的「校草正牌攻」不屑一顧,進而一心一意、小鳥依人地窩在他懷裏撒嬌的場景。
想想就美極了。
果然他祁北丞才是最好最貼心,最配得上應璃的存在!
“嗯……”應璃無言以對,“我盡量。”
他不喜歡這樣的「關心」和「誇贊」。
除了因為他厭惡自己男生女相的身子外,還因為——他沒有在祁北丞的話語中感受尊重。
從小到大,自父母離世、寄人籬下,到聯姻結婚、嫁作他人男妻,應璃想要的東西其實一直沒變:只是想要得到他人的尊重,僅此而已。
他不想因女裝、病弱的身子、坎坷的身世經歷等一系列事情,而被人以有色眼鏡看待。他也不希望被當作聯姻的附屬品,可以任由他人消遣,又或是像洋娃娃一樣被随意擺弄。
應璃沒了繼續談話的興趣,拿着中藥起身:“我去将藥重新熱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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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丞正得意洋洋,完全沒察覺到應璃情緒上的不對,也跟着起身:“行,該吃的藥一定要按時吃好。我去電梯間等着,周嘉野那家夥肯定會回來的,我正好和他說點事。”
應璃嗯聲,拿着藥往浴室方向去,這回打算用洗手池的熱水隔袋加熱。
吃完了藥,應璃心思飄飄蕩蕩的,又飄回了祁北丞剛才的那番話上。
雖對祁北丞輕薄的行為感到不滿,但那段「搭夥過日子」的言論真的很打動他。
不管是嫁入祁家、還是寄宿舅舅家,他總歸都是被架空財産和權力的那個。
因父母遺囑的約束,舅舅不敢光明正大地挪用遺産;可背地裏被偷偷挪動了多少,他實在不敢想象。
聯姻之後,遺産以嫁妝之名,轉移到了祁家人手中,遺囑上的約束也随之失了作用。盡管這一來一去的,遺産依舊沒經過應璃之手,應璃卻覺得,與其讓舅舅拿着遺産揮霍敗壞,還不如被祁家人拿去解決資金危機;至少後者更靠譜,也更有意義。
換個角度想想,這不就是一次變相的投資嗎?
梳理完思緒,應璃的心情變好了許多。他忽然來了好奇,想知道祁北丞和周嘉野在偷聊什麽事情?
輕手輕腳地躲到連接卧室和電梯間的過廳裏,應璃豎起耳朵偷聽。
“原來是這樣。”
他聽到周嘉野啧聲。
“我說呢,我總覺得天晴今天不對勁。 “來之前,我明明和她說好了要「好言相勸」,勸不動嫂子出面解釋了,再想其他招數;最後的最後,才是勸離。”
周嘉野說完輕嘆。
“哎,我沒想到啊,她上來就嗆嫂子,還一開口就要你們離婚。好說歹說,你們也是新婚啊,這上來就勸離的,太不講禮貌和尊重了吧?”
祁北丞搖了搖頭:“是我當初考慮問題不夠仔細,只顧着平衡利益,忘記了人的私心。”
這是重生回到三年前的祁北丞,用更成熟、更周全的思維模式進行過自我審視後,由衷而發的真心話。
“是「當時」吧?”周嘉野以為用詞不當,随口糾正了一句,“我還是沒明白,林天晴的動機是什麽?她……她不喜歡你的吧?
“你和她約定了合作,那進則你融資成功,林家不出錢就能分得股份;退則你融資失敗,你和林天晴聯姻,林家以給嫁妝之名幫助祁家,祁家日後再分給林家股份和資産。甭管是進是退,林天晴都不會虧啊,何必還要這麽費盡心思地嫁進祁家?”
祁北丞哼笑,反問周嘉野:“你确定?”
周嘉野微愣。
沒過五秒,這位腦瓜子還算機靈的發小拍了下腦門,恍然大悟道:“我懂了,股份分紅能得到的利益回報,遠不如和你聯姻結婚來得多。”
“是,這就是我說的,「人的私心」。”祁北丞坐直了一些,“聯姻結婚等于綁定關系,等于生活交融、和財産共享。財産都共享了,還犯得着在乎幾千萬的分紅嗎?”
更別說祁家兒媳本就是祁家的一份子,肯定會得到爺爺奶奶的分股獎勵。
“五十塊和一百塊的錢丢在路上,撿到哪個都是賺到。可人有私心,總會想着要撿更多的,最好是五十和一百都要。”
周嘉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那這場聯姻所造成的影響呢,該怎麽消除?本來你就處于劣勢,聯姻的事情一出,大爺派的人都在帶節奏,說你窩囊廢,靠男妻的錢解決危機。”
祁北丞又笑了,帶點輕蔑和不以為然的意味在:“沒必要搭理這些言論。這些成心要我難堪的人,怎麽也不會料想到,應璃——”
話未說完,過廳那邊傳來一聲異響。敏銳的祁北丞瞬間收聲,和周嘉野一齊往聲源處望去。
聽得太過認真,以至于不小心推動門板的應璃,趕緊現身笑笑,緊急扯了個謊:“你們聊,我關門睡個回籠覺。”
祁北丞嗯了嗯聲,周嘉野則微微颔首,向應璃賠剛才登門時的不是。
兩人都沒懷疑他偷聽,只是看着他動作,直到他不得已地将那扇歐式複古的雙扇門合上。
吧嗒一聲門關緊了,應璃對着白色的門板,心裏湧現出一陣對自己的無語。
只差一點就可以聽完整句話了啊!怎麽這麽不小心,偏偏在關鍵時候弄出聲響呢?
“好笨,真是個笨蛋。”
病弱美人滿心懊悔,心情郁悶的他,只好去拿昨天偷藏起來的花生和巧克力轉移注意力。
房間外,兩位發小的秘密談話仍在進行:“怎麽才能做到不搭理?我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和你談話,我就已經覺得我很厲害了。
“說實在,其實我也想勸你離婚——你這完全就是被坑了啊!我是真不忍心,看你為了段莫名其妙的婚姻,把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搭上。”
“狗屁。”祁北丞張口就是罵,“我幸不幸福快不快樂,用得着你替我下結論? “別擱我面前勸分勸離的,別以為你是我發小,我就不會罵你。”
周嘉野:?
“婚禮前和我說心煩、想逃婚的人,難道不是你?”
“昨天的我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是今天的我。”祁北丞詭辯,“我就問你,應璃漂不漂亮?”
周嘉野回憶了一下漂亮嫂子的容貌,臉上一紅:“漂亮。”
“氣質好不好,家教禮儀得當不得當?”
“好!”周嘉野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相當好,相當得當!”
“那不就完了嘛!”祁北丞嗐聲,語言忽然變得铿锵有力,“我這哪是被坑了?我這分明是天上掉的餡餅了啊!”
“确實,确實!”
周嘉野被铿锵的話語感染,狠狠點頭。
點完又反應過來:“你剛才說,那些人怎麽也料想不到什麽?”
祁北丞才道:“「他們」給我弄這出聯姻,無非是有兩個目的:一,打亂我的計劃,讓我變成靠聯姻解決危機的窩囊廢;二,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不會輕易離婚,要變相害我斷子絕孫。”
同性結婚早已不是稀罕事,近些年随着來《領養法》的健全和完善、民風的日漸開放,同性結婚登記的數量連年上漲。然而民心所向開放之下,依舊存在着這麽一批老頑固,愛抱着宗法族譜不放。
祁大爺派別裏的人,就是老頑固的代表!
他們給沒有同性取向的祁北丞,送去一個女相男兒身的聯姻妻子時,打的不就是「斷子絕孫」的這門歪心思?
“且不說第二點根本不算個事——都2022年了,誰還和他們一樣講宗法血緣那套啊?
“就說第一點吧。他們怎麽也不會料到,應璃真的——”
祁北丞拉長尾音,沒忍住地笑出了聲。
“非常得太爺和太夫人喜歡。 “這波啊,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和前世不同,重生的祁北丞非常安逸地用掉了三天婚假。
婚假一結束,急于查清幕後推手、還應璃一個清白的祁北丞,毅然投身回了工作當中,一忙就是大半個月。
不努力,哪來的巨額資産養漂亮老婆?
祁北丞每天早出晚歸的,哪怕是應璃,也唯有在夜晚迷迷糊糊要睡着時,才會和新婚丈夫見上一面。
應璃覺得這樣挺好,少見面意味着他能少廢點精力應付祁北丞。祁北丞婚假在家時總愛抱他、讓他坐大腿,方便隔着裙裝打量他的後背和腰肢。
應璃不喜歡那樣暗示性十足的互動,每次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偏偏他又沒有理由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幹笑着配合動作。
祁北丞不在時,他的生活和結婚前沒什麽兩樣。都是窩在家、待在房間裏,看看電視睡睡覺,到點了就吃飯,吃完飯再吃藥。
唯一有出入的是,舅舅一家哪怕再怠慢,再将他養在深閨中不管不問,都始終不敢碰他的補藥、真正危害他的健康。
而在祁公館中,居然有人敢。
“小鄭。”
推開三樓書房的門,應璃毫無意外地看到一名穿着侍傭服裝的男子,舉止鬼祟地站在他放藥的櫥櫃前。
“你在幹嘛?”應璃神色漠然,“你要拿我的藥做什麽。”
被喚作「小鄭」的男傭動作一頓,緩緩回過頭來,賊眉鼠眼的臉上浮現出尴尬的假笑:“我在打掃衛生,順勢幫少夫人檢查藥的生産日期時,發現了幾袋過期的。”
“過期?”應璃皺眉,“我的藥都是按療程定期拿的,怎麽會過期?”
“就是過期了。”
男傭不多解釋道,反手将袋裝中藥扔進手邊的黑色大垃圾袋裏。
“過期的藥不能再喝了,還是讓我來幫忙處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