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朵花的向日葵

沙發上蜷縮着一個女人,身上覆蓋着自己的大衣,只露出長長地頭發和雪白腳腕,她似乎睡得很香甜。

夏野站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掀開她臉上的衣服。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腦子裏的幻想和希冀全部破碎,變成了極端的厭惡。

幼鷺在這時候被驚醒,他看到爸爸回來,立刻跪坐在沙發上,隔着椅背看着夏野,撒嬌又抱怨地說:“你今天去哪裏啦?你看我把你的衣服全洗了,晚上我要吃龍蝦。”

夏野後退了幾步,那種厭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垃圾似的。他一言不發地走出去,在走廊裏打電話。

幼鷺遲疑了一會兒,跟着他走到外面,然後斟酌着語句說:“爸爸,我們的車被水泥罐車壓倒後,媽媽把我抱在懷裏,然後我就暈倒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裏,但是我的身體已經變成了蘇生,就是你的情人,她那天和我們一起死的。”

夏野挂斷了電話,上下掃視眼前的女人一眼,然後走進屋裏,将她之前蓋過的大衣扔進了垃圾袋。

幼鷺跟在他身後,因為擔心他不相信自己的話,所以努力證明道:“那個小房間是我的卧室,天花板上面的星星和月亮圖案是你親手畫上去的,上個月媽媽出差回來,你陪我睡覺,教我打游戲,我還玩你的手機了,你不記得了嗎?”

他講的這些小細節,只有他們父子兩個才知道。況且即使這些都可以作僞,但是他說話時的神态和語氣,和幼鷺沒有任何差別。

盡管夏野非常排斥這個女人,但是看到她與幼鷺一模一樣的小鹿般的眼神,竟然感到有些恍惚。

外面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一個保安領着兩個民警上來,保安站在門口叫了一聲:“夏先生。”然後他看到了幼鷺,吃驚地說:“你這個女人是怎麽進來的?”

幼鷺看看夏野,又看看警|察,有些困惑地說:“爸爸,你叫警察來幹什麽?”他揚起手裏的鑰匙說:“我用備用鑰匙打開門進來的。”

然後這把鑰匙就被警察用袋子裝了起來,一個警察拿着相機拍照采集腳印,另一個把夏野叫到書房做筆錄。而幼鷺則由保安看守着待在客廳裏。

幼鷺沒有一點罪犯的覺悟,乖乖地坐在沙發上左顧右盼,警察給他拍照的時候他還擺出一個自認為很帥氣的笑。

然後他被帶到警車裏,到了警察局,他被帶到值班室做筆錄,幼鷺很坦然地講了自己私自進入他人住宅的動機:“我想見他,所以就去他家裏找他了。”

根據幼鷺提供的身份證信息,他既不是偷竊慣犯,也不是無業游民,而是出生于高級工程師之家,畢業于名牌大學,有穩定的收入。所以這個案子就不好認定為一般的入室盜竊了。

他被盤問了許久,最後在筆錄上簽字,留在值班室等待沈越将他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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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越接到警察局的電話後,十分頭疼,匆忙拿了幾張文件趕過去。給民警出示了幼鷺的精神分析鑒定,結果是大腦皮層受損,無自主意識和行為能力。

既然是一個瘋子所為,自然不能立案。沈越交了保證金後就把幼鷺帶走了。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沈越帶着幼鷺吃了龍蝦,兩人繞着護城河散步,慢悠悠地走回家。幼鷺對于之前沈越輕輕松松把自己從警察局帶走的行為十分欽佩感激:“你從哪裏假造了那麽多文書,連警察都沒有識破哦。”

沈越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不是假造的。”

幼鷺立刻說:“可我不是瘋子。”

“我是精神分析學的專家,我出具的鑒定結論自然是真的。”沈越解釋說:“你不是瘋子,但你遇到的可能是另外一種精神疾病。”

幼鷺心中一亂,有些模棱兩可地說:“是、是嗎?是什麽病?”

“多重人格障礙。”沈越道:“當人類面臨巨大的災難或者沖擊時,為逃避現實,潛意識裏可能會創造出另一種逃避型的人格。”沈越認真地解釋說:“你有沒有見過那種野生的向日葵。正常情況下,一株向日葵只有一朵花。但是因為基因突變或者別的原因,你的身體裏忽然開出了兩朵花。一朵是蘇生,另外一朵是你,抱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幼鷺驚訝地張大嘴巴,雖然聽不太懂,但是沈越的分析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了。

沈越繼續說:“你的性別應該是男性,年齡十四歲左右,有良好的出生,家庭非常和睦。你的智商和情商都不低。性格比較外向、活潑,而且很受人寵愛。”他彎腰摸了幼鷺的臉一下:“我說的對嗎?”

幼鷺簡直懷疑他會讀心術,遲疑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地說:“不、你在胡說。”

沈越微微一笑:“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答案了。你不要覺得你能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二十四歲獲得德國精神分析學的博士學問,在中國精神學界,成就在我之前的,不會超過十位。”他望着路上匆匆而過的行人,優雅地說:“任何人在我面前,從肉體到靈魂,都是赤|裸的。”

幼鷺撇了他一眼:“你這麽說好下流。”

沈越怒道:“你到底是怎麽理解我說的話的?”

沈越家門口有一家婚紗店,兩人路過的時候,他非要拉着幼鷺進去試婚紗,幼鷺的表情好像被拉起打針的小孩一樣,兩人在門口拔河似的撕扯。最後沈越将他攔腰抱起來,扛進婚紗店,吩咐店員給幼鷺找一套婚紗。幼鷺被他按在沙發上,很生氣地說:“我不要穿裙子,也不要穿那種帶花的東西。”他仰着臉看沈越:“要是你非要我穿的話,我就在大街上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碎片。”

“拜托你,”沈越低聲勸他:“不要這麽嚣張好嗎,你現在占用的是蘇生的身體,所以請稍微考慮一下她的感受行不行。”

“又不是我想占用的!”幼鷺強詞奪理道,心裏暗自抱怨:要不是她勾引我爸爸,我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沈越一面好言安撫他,一面在心裏盤算:這個人格到底是怎麽生出來的,完全沒有蘇生的痕跡。簡直就像是被嫁接的植物一樣!

幼鷺換上婚紗,別別扭扭地走出來,感覺自己像偷女生內衣的變态狂。他氣鼓鼓地對沈越說:“諾,大小合适,可以了吧。”

沈越是精神分析學的專家,對于人的肉體一向不怎麽在意,但是當他擡頭看幼鷺的時候,還是有一瞬間的錯愕。

其實之前和蘇生一起拍婚紗照的時候,見過她多次穿婚紗的樣子,但是從未像現在這樣跟他帶來這麽大震撼。

幼鷺的臉上并沒有待嫁新娘的嬌羞甜蜜和幸福,而是滿臉的恐慌和氣惱,大眼睛裏閃着一點堅硬的光,是那種委屈又不好發洩的模樣。

沈越莫名得有些興奮,不過很快克制住了,他點頭道:“還可以。”

幼鷺掉轉頭,像個囚犯似的回到更衣室換衣服。沈越拉住他道:“就這樣,不要脫。”

但是幼鷺死活不願意就這樣走出店門,他大聲吼:“我不要穿這麽奇怪的東西,人家會笑話我的,你再拉我,我就脫光了衣服走出去。”

沈越抱胸而立:“那你就脫吧。”

沈越顯然低估了幼鷺,而幼鷺心裏想的是反正不是我的身體,就算被人看光了也無所謂。于是他笨拙地反轉了手拉開背後的拉鏈,層層疊疊的婚紗就流水般的滑下來。

沈越只愣了一秒,立刻滑下去的婚紗擁在他身上,同時對店員道:“把這套裝起來。”

旁邊的店員一直在看這對情侶吵架,這時候回過神來,忙領着幼鷺去換衣服。

雖然穿回了正常的衣服,但是幼鷺的心情還是很不好。沈越去街上買了甜筒,又給他買了游戲機,攬着他的肩膀說了很多好話,幼鷺的臉色才稍微好一點,于是別別扭扭地說:“我想要山地車。”

作者有話要說: 沈越很聰明的,他的智商是本文的關鍵線索。另外他有自己的小受,和幼鷺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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