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态的身體
蘇越輕輕打量這個男人。
深褐色的頭發略微有點長,伸到了耳脖子,前面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因為正與他對視着,所以蘇越清楚看到,他的眼睛長得很漂亮,黑白分明,卻沒有光彩,近乎無神。他的皮膚很白,卻是白得蒼白的那種,臉上幾乎沒什麽血色,一眼望去竟讓人覺得有種病弱的美。
清冷到骨子裏的人,大抵就是如此吧?
男人看着蘇越,似乎不在意他打量的目光,只輕聲道,“剛才看你又是踢桌子,又是扔垃圾桶的,還對這裏的老板出手,想着你是不是需要找個人排解苦悶,所以就……”
“苦悶?”蘇越笑,“何以見得?”
男人付諸一笑,卻沒有說話。
“如果你想排解苦悶,我倒樂意做你的聽衆。”蘇越朝吧臺裏的調酒師要了杯酒,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酒杯,“這杯雞尾,有什麽含義?”
蘇越想了想卻沒有說話,他對酒本來就沒什麽概念,想喝就喝從來不去在意那些含義意義什麽的。那些虛浮的東西太不真實,看不見又抓不住,還要為此執着的人,是走不出自我的人。
男人似乎不在意蘇越回答與否,看着杯中藍白分明的液體徑自說着,“波士藍橙,加一點雪碧牛奶,度數很低。很适合我,謝謝你。”
蘇越不知他說的适合是适合什麽,可蘇越知道這杯酒有個特殊的名字,Blue love life and death,藍色生死戀。他不是随手一點,他只是莫名間覺得,這個人有種韓劇裏悲情女主的感覺,他的眼神,他的氣質,種種……雖然,他是個男人。
男人盯着雞尾發呆,氣氛太沉悶,蘇越決定把他拉出來。
“我叫蘇越,這兒的waiter,你叫什麽?”
“waiter?”男人轉頭笑了一聲,蘇越仍覺得他的笑容很蒼白。
“我看着不像麽?”
男人點了點頭,答案顯而易見。
蘇越哈哈一笑,“剛才全被你看到了,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真是這兒打工的,不是進來……像你一樣喝酒解悶的。”
最後一句說得很輕,似乎是故意對他說的。果然,男人朝蘇越笑了一笑,表情有些無奈,“我叫晉肴,畫畫的。”
“搞美術?”蘇越忽然覺得和他的氣質很貼切,“搞藝術的是不是看起來都像你這樣憂郁?”
“我能認為你不是在誇獎我麽?”
他似乎不太喜歡憂郁這個詞,蘇越猶豫了一下,就見他接起一個電話。握着手機,他卻沒有開口。
蘇越足足看了他三分鐘,蘇越不知道話筒裏的人說了什麽,能講這麽久,又或是……他們倆人都在沉默。
三分鐘最後,他終于張了張嘴,只有寥寥幾字,“我不想去。”聲音很輕,情緒很低落,明明是拒絕別人,痛的似乎是自己。
他沒有挂下電話,雖然,他的手機已經黑屏。顯然,是對方挂了。
“你……”蘇越想着該說點什麽,可是他無從下手。
“謝謝你的酒。”
他忽然擡頭看了過來,蘇越愣了一下。他眼裏滑過一道光芒,很明亮,卻是一瞬,如昙花一現便消失無蹤。說的是謝謝,可他沒有碰那杯酒,蘇越想着,是不是自己送錯了。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都淩晨三點了,你不是打算宿醉一夜吧?”蘇越去扶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細,幾乎能感覺骨頭咯人。
可是蘇越只是輕輕一碰,他整個人竟發抖起來,蘇越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他的抖一陣接着一陣幾乎不能停下,他微微縮着脖子,似乎在克制自己身體的反應。
“沒,事。”深吸口氣,他甩開蘇越伸過來攙扶的手,踉跄地爬下吧椅,“我自己回,再見。”
惜字如金,或許他的顫抖已不能讓他多說話,哪怕是一個字。看出他眼底的執意,蘇越沒有再堅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向大門,身體搖搖晃晃,背影卻透着堅強,堅強到讓人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蘇越心裏說不出的滋味,看到他在消失前,掏出了褲袋的手機。
“晉肴……”蘇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袋一片空白。
到點蘇越就上樓睡覺。整個晚上,譚紀琛都沒有回來。
蘇越趴在床上,薄薄的空調被幾乎從腳底蓋到了頭頂,嚴嚴實實,只有幾撮頭發露在外面。兩個枕頭,一個在他腦袋下,一個在牆角。
不知睡了多久,隐約感覺身下的床陷了下去,之後又是一片平靜。蘇越越睡越沉,睡夢裏翻了個身,臉蒙在被窩裏有點呼吸困難,他短促地吸了兩口氣,忽然感覺面上一輕,氣就順暢了。
睡得很沉,以至于醒來的時候,頭有點脹。
微眯着眼睛,窗簾縫外透出一絲光,天亮了。不知是早上還是下午,鬧鈴沒響,打了個哈欠,想翻個身繼續睡,然而身體剛滾了半圈,驚覺床上有古怪,蘇越猛一扭頭,吓了一跳!
譚紀琛琛琛……竟然睡在他旁邊!
他腦袋下枕着那只被自己扔掉的枕頭,眼睛輕輕閉着,好像睡得很踏實。
蘇越輕手輕腳把自己挪近他。近距離看他,還是第一次,他閉着眼睛,少了往日的肅氣和冷戾,透着一絲沉穩與安靜。細細看這張臉,還是比較溫和的,皮膚也很好,蘇越想不到他一個從小風風火火打打殺殺的人,皮膚能好到那麽緊致,幾乎沒有毛孔,和自己的比也是綽綽有餘了。手不自覺伸了過去,突然,譚紀琛睜開了眼。
蘇越吓了一跳,不過是吓在心裏。他在臉上化開一個笑容。
“真難得,我們也有同床共枕的時候?”
譚紀琛似乎還沒清醒,剛才的睜眼也不過是下意識的警覺作祟。他見只是蘇越看着自己,便一下子放松了神經,他還沒有睡夠,于是翻過身去,有氣無力說了幾個字,“再睡會兒。”
他一系列的表情反應蘇越看在眼裏,可是蘇越的手卻伸向他的腰,胸膛貼向他的後背,嘴往他耳朵吹氣,“喂,別睡了,我們來做點有意義的事吧?”
脖子被撩撥得陣陣騷癢,譚紀琛閉着眼睛皺起眉,睡意朦胧,“蘇越,別鬧……”
一聽他喊自己名字,蘇越不知哪兒又竄出一股氣來,猛然将他扳過來,伸腿一跨,整個人翻起坐在他身上。
譚紀琛皺着眉,極不情願睜開眼睛,看着身上“生龍活虎”的人,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你又怎麽了,才睡了幾個鐘頭,不困嗎?”
蘇越把臉湊近他,邪魅地笑,“不困,你在身邊,我睡意全無。”
譚紀琛忽然伸手擋住他往自己脖子親的嘴,聲音冷下來。
“是不是只要床上躺個人,你就會沖動?”
蘇越頓住,擡頭瞪他,“你他媽把我蘇越當什麽人了?”
譚紀琛避而不答,只輕聲道,“蘇越,你喜歡我嗎?”
蘇越一時愣住,他這句話,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可是這次,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譚紀琛嘆氣,把他從身上挪下去,“在你真正愛上我之前,我不會對你怎樣。”
“為什麽?”
蘇越看着他的後腦勺,他又背過身去了。譚紀琛沉默,将被子拉上肩膀,蘇越一把扯下。
蘇越怒,“譚紀琛,你是不是男人?你說喜歡我,可是你連碰都不碰我,還說什麽要我愛上你之後才肯碰?!”冷笑一聲,“什麽喜歡什麽一見鐘情,全是他媽的狗屁!譚紀琛你不屑碰我,就不要冠冕堂皇說喜歡說愛,讓我覺得惡心!”
“蘇越!”
譚紀琛猛然直起身,目光如炬盯着蘇越。蘇越不甘示弱,兩人的視線在半空擦着火星。
最終,譚紀琛伸手蒙住眼睛,胳膊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一副愁苦表情,“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蘇越忽然想笑,卻不知道為什麽笑。他不想再說什麽,轉身下床。
可是胳膊被拉住。譚紀琛在背後說,“蘇越,你喜歡那種感覺嗎?興奮,刺激,快感,它們讓你真正覺得爽嗎?”
手一用力,已經将蘇越壓在身下。蘇越怔住,半天不知作何反應,只睜大了眼睛。
譚紀琛微微扭了下脖子,松掉自己襯衣的第二顆扣子,眼睛看着他,“即使只有短時間的歡愉,歡愉興奮之後只留下滿腹的寂寞空虛,蘇越,你也願意把你自己,交給我嗎?”
“譚紀琛!你他媽放的什麽狗屁!”一拳沖向他大腦,卻被制止,蘇越勃然大怒,“別他媽的惡心人!老子不是來被你幹的!你他媽給老子滾下去!”
踢出去的腿被鉗制住,蘇越雙腿憤憤抵抗卻最終無效。譚紀琛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果你想在我上面,可以,只要打得過我,我願意甘拜下風。所以,同樣的道理……”譚紀琛慢慢俯下身去。
“呸!”蘇越一口唾沫噴在他臉上,譚紀琛微愣,“你不是一直想要?”
“滾!”蘇越大吼,“老子是男人!別把老子當女人!”
“我怎麽把你當女人了?”
譚紀琛微微蹙眉,“在下面就是把你當女人?蘇越,這個想法是不對的。”
“滾!啰嗦!”
蘇越沒心情和他辯論賽,一個拳頭倫過去,譚紀琛一時沒防備,加之距離太近,脖子就挨上了這一拳,身體由于慣性朝後仰了一下,蘇越就順勢擡起膝蓋将他踹下去,不料腳剛擡起來,譚紀琛在床上一個後滾翻,雙手握住他的腳踝,将他整個人重重地朝後一拽。
蘇越目瞪口呆,譚紀琛騎在他身上了。
“還不服嗎?”譚紀琛眼底帶笑,“蘇越,放棄吧,那種事,在下面也會很舒服的。”
蘇越怒目圓瞪,“你試過?”
譚紀琛微微一愣,然後笑,“要不你自己感覺一下?”說着嘴去親吻他的唇,然而,
一個巴掌扇在臉上。
幹脆,果斷,時間像是靜止一般。
蘇越沒有說話,沒有表情,只是眼睛看着譚紀琛,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靜默良久,譚紀琛說,“從一開始你說做,就只是和我身體的接觸,你的嘴唇從來沒想吻過我,你的沖動也并不是因為你需要。”
蘇越心裏顫了一下,嘴唇輕輕抿住。這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沒人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譚紀琛的聲音在這個靜寂的空間,顯得蒼白懾人,“蘇越,你根本不喜歡和男人做。”
作者有話要說: 蘇越:錯!老子只是不喜歡和你做!
譚紀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