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家主病體虛弱,日日在屋內嘆息,對外間的事情不再過問,孫蔚明救父心切就瞞着他一切事情,因為需要寶器作為陣眼,孫蔚明就帶着風息散人去了庫房挑選,卻無一件合用。

醫仙催得急,孫蔚明思來想去想到了一顆珠子,那顆半拳大小的珠子就藏在老家主的枕頭下,設了層層禁制,十分寶貴,他也只是有次送藥時貿然闖入撞見的,他身為修士自然能感知到那顆珠子是珍品,而且父親從未給旁人看過,可見意義非凡,若非救命,他是決計不會忤逆父親,更不會行盜竊之事。

他趁夜将那顆珠子盜出,風息散人一見珠子臉色大變,還未言語就見老家主來了,才不過花甲之年的老家主瘦骨如柴,朽木一般的身軀顫顫巍巍站在陣中,眼神從驚怒逐漸變成哀切。

風息散人一言不發的将珠子遞給了醫仙,而後離開,自此再未踏足過孫府,而那位醫仙捧着珠子竟然狂笑不止,将珠子往地上狠狠摔去,只是上古至寶不會輕易被毀,孫蔚明很快就将落地的珠子撿起來,正想質問醫仙,就聽他叫道,“上元丹,原來這就是上元丹!”

那時孫蔚明也才知,自己竟蠢到如此地步,老家主望着醫仙身體不支摔倒在地,嘴裏吐着鮮血詢問他是何人,醫仙并未回答,凝陣消失。

老家主自此病入膏肓,沒幾日便大限将至,臨終與孫蔚明說了關于上元丹為何還在孫府的事情,讓孫蔚明将其送回枯月谷。

只是,老家主突然離世,孫府群龍無首,孫蔚明道行太淺,算計不過那些虎視眈眈的賊人,若他将上元丹一事公之于衆,孫府在這世道便再無立足之地,于是他将上元丹一事埋藏心中,将老家主離世一事造成在枯月谷浩劫中深受重傷,渲染一番,将“孫府仁義世家”的名再推至高潮,至此孫府成了仙門百家中的世家名門,而他也穩坐家主之位。

他自知上元丹事關重大,便将上元丹鎖入書房暗室,布下層層陣法,再不敢提及一字一詞,這些年也一直暗中追查風息散人和醫仙的下落,前者蹤跡不定但他也将其尋到,與其約定好不洩密,可醫仙再無音訊,此事也成了他心中的恐懼,故此孫府風吹草動他都極為敏感,孫修遠被妖物擄走,他當即就聯想到了上元丹,只是他趕去時已經丢了。

孫蔚明說完已是老淚縱橫,若他當初聽老家主的話,将上元丹原封不動送反枯月谷,那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孫韞聽完神色淩然,“事到如今,你依舊想的是孫家的名聲罷了。”

孫蔚明不敢反駁,人活這一遭能有幾個真做到清心寡欲,若真能無欲無求早就飛升成仙了,他雖知錯,卻也還掙紮着想保孫家百年名聲。

姜子明聽得頭疼,手握着袖口,沉聲問,“醫仙樣貌你可記得?”

——

“據說臉上生有可怖的青痕,怕吓到求醫者,便以面具掩面,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貌。”

孫府的某一院角處,檐下燈籠無光,四周黑暗,一家丁朝着黑暗的廊下回禀,目光緊盯着地面,不敢擡頭。

“早有預謀又怎會以真面貌示人。”暗處傳來低沉的男聲,帶着冷冷的嘲諷之意,“人可在府中?”

家丁将頭往下埋了埋,顫抖着回答,“那人隐藏太好,查不到一點線索。”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暗中傳來一陣冷笑,吓得家丁渾身顫抖,直到片刻後檐角的燈籠重新亮了,他才猛然摔倒在地,長長的出了口氣。

院中,鳳溪子眉頭緊鎖,小聲道,“若真是他,那這府中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是他,從而查?如何查?”

孫韞懷抱着應聲,站在姜子明身旁,垂眸望着跪着的父子倆,眼神如寒霜,比他旁邊的仙尊還讓人害怕。

姜子明:“來觀禮的人都還在嗎?”

“晚輩不敢放松警惕,所有人都有人盯着,無一人離府,懷疑的人也都試探過了,剩下的……”

剩下的自然就是不敢和沒那個本事,這才眼巴巴來求他做一回槍,姜子明也不點明,可也不想做了別人的刀劍,他暗中給鳳溪子發了一道音符。

“剩下的,晚輩有辦法。”

鳳溪子收到傳音符後出聲,上前幾步到姜子明面前,“上元丹将縛靈陣隐藏,必定是要起陣,只是眼下不知陣眼在何處無從下手,不如繞過縛靈陣與上元丹,要走的人放走,不走的便是有心之人,而我們只需等着那人動手,便可講起抓獲。”

聞言,孫蔚明激動道:“不可!”

姜子明垂眸看他,眼中帶着冷冷的寒意,不怒自威,将孫蔚明看的脊背發寒,不敢再多一句話。

孫修遠比他那重利的爹明事理,将觀禮之人在孫府的理由是他被妖物擄走,現下他已返回府中,即便刻意隐瞞,但紙包不住火會,恐怕現在已經有人在鬧了,不如将人放走,還能暫且壓下上元丹一事,否則人多嘈雜,上元丹一事早晚會暴露。

他拉住孫蔚明,垂首道:“此事全由仙尊定奪。”

父子倆離開後,沒多久胡蘿蔔就來了,昨晚她不聽話偏要溜出去,說是不信偌大的孫府就沒一處可逃出去的地方,也不知她去哪了,渾身黑乎乎的,像是再黑炭中滾了一圈,不見一絲白毛,若不是那紅眼睛賊溜溜的轉悠,望黑處去一定看不出是個活物。

胡蘿蔔想望孫韞身上蹭,孫韞見她一團黑,順勢就躲在了姜子明後面,胡蘿蔔一見白花花的衣袍,黑尾巴一甩,往案上摔去,晃了晃耳朵站穩,不喊疼就先問,“外面怎麽有人走了呀?”

姜子明瞥了一眼孫韞,頗為嫌棄的看她碰灑出的茶水變黑,問她跑哪裏去厮混了。

“我撞見一個人妖,就往碳堆裏躲了一會。”

鳳溪子:“人妖?”

胡蘿蔔抖着尾巴上的水,哼道:“就是修煉成人的大妖怪,修為不可測,我怕他抓我。”說完她紅眼睛一眯,“真是奇怪,他一個妖怪居然沒被抓。”

聞言,鳳溪子立即起身,“晚輩去布陣。”

“诶?布什麽陣?”胡蘿蔔一臉茫然,扭頭看孫韞,“你們要抓妖怪?”

孫韞:“誰知道呢。”

姜子明站起身,望着黑炭似的胡蘿蔔,經過一番掙紮還是順手将她拎起,“我帶你去洗洗。”

胡蘿蔔最讨厭水了,被姜子明施法困在水裏撲騰,剛開始罵罵咧咧,後來逐漸求饒,姜子明置若罔聞,丢給她香草讓她好好搓搓,眼見着一盆水黑了,姜子明将袖子挽起準備給她換水,忽然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壓氣勢,涼風掠過,他聽到了一聲驚呼,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一個陣中。

陣中是一位藏在黑袍中的妖,周身的黑氣浮動,看不清面容,鳳溪子手中凝結着陣法,身上有幾道血痕,費力的制服被困住的妖,奈何妖怪道行高深,她已然到了強弩之末難以支撐,妖怪稍稍用力,她就被震飛了。

姜子明将她接住護在身後,見她氣血翻湧,連忙為她輸送靈氣替她平複體內亂氣,妖怪看準時機沖上前來,姜子明只能一手抵擋。

妖怪與他相持,他眉頭緊皺,感受到鳳溪子體內翻湧的氣息平複,便用力給妖怪一擊,妖怪不敵,猛然後撤,黑氣中噴出鮮血來,而後黑帽掉落,露出一張人臉來,佝偻着身子吐血。

“……”

姜子明知道原主法術高強,但是沒想到高強成這樣。

妖怪擡起頭來,姜子明微微蹙眉,似曾見過,卻想不起來。

“咳!”鳳溪子咳嗽一聲,緩慢起身,搖搖晃晃了幾步才堪堪站穩,眼神迷離的瞪着妖怪,想要說話,一開口卻又是咳嗽。

“小溪!”

廊下辭嫣驚呼直奔向鳳溪子,将她穩穩扶住,神色滿是擔憂,同她一道來的還有孫修遠,姜子明看不知何時妖怪又将帽子戴上,将容貌完全藏匿于法術之中,渾身散發着烏泱泱的黑氣。

孫修遠看向陣中之人,神色愠怒,換出佩劍與他交手,狂風肆虐,靈氣波湧。

辭嫣扶着鳳溪子手足無措,直到聽她虛弱的說“沒事”之後才稍稍放心些,卻不敢大意,向姜子明說明情況,執拗的将她帶離是非之地。

鳳溪子一走,圈住妖怪的陣氣弱了許多,妖怪的功力也強了許多,孫修遠虛弱不已不是他的對手。

“噌!”

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闖入耳畔,緊接着一道修長的身影躍入陣中,将孫修遠與妖怪的纏鬥截開,劍光奪目,少年劍勢逼人。

姜子明虛扶一把被逼出戰場的孫修遠,看他眼中浮現不解之色,也同他一般望向場中突現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揚,“我徒兒。”

孫韞手握應聲,劍氣淩人,一招一式都敏捷決斷,不給妖怪一點反擊餘地,只是他年紀尚小,修為尚淺,而與他交手的妖怪能修長人形,又法術高強,起碼也是千年老妖怪了,想在他手下讨好處實在不已,能勉強打幾個來回已經很不錯。

姜子明也不指望他能拿下,只是趁次機會鍛煉一下他,見他被妖怪逼退,準備上手幫忙,不料被孫修遠攔住,“仙尊手下留情。”

孫修遠神色複雜,若是仔細看眼中還含淚,如此悲情之色,與眼前妖物來襲的情形實在不搭,姜子明腦海裏猛然浮現出一段記憶,假山下耳鬓厮磨的情人,婚禮上客人扶起失魂的新郎,不過一瞬姜子明便明白了許多。

初見孫修遠覺得眼熟,适才見妖怪的人臉也覺得眼熟,都是因為假山下的卿卿我我給了他視覺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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