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詐屍(一)

小青山腳下的鐘家村這幾日發生了一件大事。對于少有什麽大事發生的農家來說,這個事情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大大小小幾個村子。現在正是農忙過後的時間,地裏也沒有多少活要幹,不少好事的人就幹脆跑了一趟鐘家村去看看事情的真假。

“哎,張家麽麽,你也過來啦!”

“是的,這麽大的事,當然得去看看。李家夫郎,聽說那個秀才公今天就要下葬了,真的假的啊?”

“當然是真的,我二哥家的三舅公的外孫就是鐘家村的。這事是鐘家村的裏正決定的,今日就下葬!”

“不報官嗎?就讓那個秀才公的夫郎這麽害人命,那還有得了。鐘家村也太護短了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要我說就得把那個殺千刀的夫郎抓起來償命,謀害自己當家的,太吓人了!”

“誰知道他們鐘家村要怎麽弄,反正今天這事處理不好,以後誰家還敢再和他們鐘家村結親?”

“走走走!我們快點去看看!”

小青山腳下,一條小河自山腳流出,彎彎繞繞穿過鐘家村,彙入不遠處的大河。這條大河到底通往哪裏,這附近還真沒人說得清楚。不過,這大河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确實不少。有人說這大河一直通往京都,卻始終沒人真正去做過考證。農家人大多安土重遷,寧願一輩子土地裏刨食,也不願背井離鄉。

小青山腳下,小河上游鐘家村的對岸就是鐘家祖墳的所在地。

今日通往鐘家祖墳的小道上,一列熙熙攘攘送葬的人群顯得格外的與衆不同。除了幾個擡着棺材的壯漢和一個領路安排的中年人,這隊伍剩下的都是不到二十的少年和孩子。打頭的明顯一副孝子裝扮的是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小子。小子雖然年紀小,卻堅持一路自己走,偶爾走不穩,被身後半大的少年扶一把卻也很快的站穩繼續跟着。

這也是這裏農家的風俗,長者不送晚輩,從這送葬的隊伍就可以看出,這死者的年紀應該不大。

饒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鐘亦文也被現在的詭異情況也吓了一大跳。按照先前灌入自己腦海裏的常識,自己現在恐怕是剛剛借屍還魂,而且還是已經躺在棺材裏,即将被下葬的那一位。自己這算是什麽?可惜鐘亦文還真的是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在現代的非官方說法應該叫做穿越重生。

現在鐘亦文最頭疼的問題是,自己要怎麽從棺材裏出來,會不會被人當成妖魔鬼怪燒死啊!怎麽不早點醒過來?剛剛斷氣的時候多好,或者停靈的時候也行啊!不過,幸好不是已經被下葬之後,否則,他就真的要被當成妖魔鬼怪了。

想不到自己被炸彈炸的粉碎還能有機會活過來,果然是禍害贻千年嗎?既然有機會活命,鐘亦文自然不會放棄。動了動手腳之後,鐘亦文舉起雙臂,用力推開棺蓋。該慶幸棺蓋的重量很輕,而且還沒有被釘上,所以鐘亦文幾乎沒費什麽氣力就将棺蓋推開,整個人露了出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外面的空氣好啊。

等鐘亦文從棺材內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四周送葬的人都是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幾個大人還好一點,只是張大嘴巴,驚恐不已,那些年紀不大的小子們吓的是連連後退,有膽子小的,已經是尿了褲子。

“詐屍啦!快跑!”

送葬隊伍中年紀最大的領頭那位顫抖着聲音叫了起來,叫完第一個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

有人帶頭,剩下的那些人也反應過來了,跟在後面就跑。那幾個年長的漢子跑得是比小子們還要快。不過,也有漢子看到年紀太小的小子跑不快,抱着他們一起跑的。

鐘亦文有點汗,這些人居然就把自己這麽扔在這裏。

“叔?”

咦?還有沒跑的?

鐘亦文起身一看,一個比棺材高不了多少的小子正雙手扒在在棺材口,墊着腳只露出一雙黑碌碌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鐘亦文立刻認出小子是誰,可不正是原身堂兄的遺腹子鐘青辰。這孩子才兩歲多,還是不太搞得清楚狀況的年紀,難怪沒跑,也沒被那些人發現落下。

“小辰!”

“叔,你醒了?”鐘青辰對于自己的堂叔突然疑似詐屍,真的是沒有太大的認識,只是想着堂叔醒了,那堂麽麽應該可以回家了,“我們,接堂麽麽,回家!我幾天,沒看見,堂麽麽。叔,我錯了,以後,不推你!”

鐘亦文想起原身是怎麽死的就滿頭黑線,居然會被一個走路都不太穩當的兩歲多的小子推了一下,直接撞在了桌角上一命嗚呼!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鐘亦文還有點疼痛的感覺。

至于鐘青辰所說的堂麽麽,應該就是鐘亦文的夫郎秦非。在原身的記憶中,秦非就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哥兒,個頭和鐘亦文差不多,身材卻是比鐘亦文還要魁梧,壓根沒有一點哥兒樣子,甚至連面目都記不太清楚的人。兩人成親大半年居然一次都沒有同房,陌生的比普通朋友還不如。

這裏不得不要說到原身鐘亦文,原本也是一個富家公子,花花大少。剛滿十五歲就在州府聲名遠播,更是有才子之名。長得更是比哥兒還要好,面如冠玉,俊秀無雙,當年也算是州府的有名人物。可惜之後,鐘亦文到了鐘家村落戶,還被退了親,迫不得已娶了一個如此無顏的夫郎,以鐘亦文的眼光,肯定是看不上秦非這樣的哥兒的。所以,這門親事結的真的是讓人無語。

至于這次鐘亦文沒了小命,在他看來也是鐘亦文自己作的。鐘亦文成親之後,就和鐘家村一個年輕貌美的哥兒鐘小柳勾搭上了,雖然兩人沒什麽實質性的突破。當然這鐘亦文至今就還是童子雞一個,花花大少什麽的也只是表面上的。但是,鐘小柳卻堅持一定要做鐘亦文的正夫郎,要求鐘亦文休了秦非再娶。鐘亦文雖然混賬了一些,但也知道被休之後的哥兒肯定不會好過,就算是和離對人家哥兒也是一種傷害,加上其他一些事情,所以一直糾結着沒有答應。前幾日,鐘家村突然有傳聞秦非成婚大半年還是處子之身,肩上的紅痣還在,這事讓鐘亦文顏面全失。所有的事實都指明是秦非傳出來的這話。鐘亦文直接回家取了家法收拾秦非,卻沒想到在抽打秦非的時候被鐘青辰看見。自打來到鐘家村之後就是有秦非照顧的鐘青辰,當然不能看着秦非被打,就沖上去推了鐘亦文一把,當然也可以說是絆倒了鐘亦文,結果原身就倒黴的剛好磕在了桌角,沒撐到大夫過來就沒了氣息。

“小辰,你堂麽麽去哪了?”鐘亦文有點奇怪,怎麽說秦非這個夫郎也得來送葬吧!秦非不像那種不願送當家的入葬的人啊!

以鐘亦文見慣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情況來看,那什麽兩夫夫未同房的事情肯定不會是秦非說出來的。原身腦子不清楚,錯把食人花當小白蓮,那鐘小柳的心眼可多着呢!傳出來這事的不是鐘小柳就是和他相關的人,就原身和鐘小柳你侬我侬的樣子,原身指不定什麽時候口誤說過這事,結果被有心人記着了。

“祠堂裏,裏正阿爺說,要送官!”鐘青辰雖然說話丢三落四的,但總算還能說得讓鐘亦文連蒙帶猜的明白。

“走,我們去找你堂麽麽!”

鐘亦文對秦非沒有什麽惡感,既然自己醒了,肯定不能讓秦非吃虧。看鐘青辰在這裏,裏正要把秦非送官,鐘亦文也能夠猜到肯定是秦非一把攬下了責任。

鐘亦文伸手準備抱起小辰,結果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神啊,這樣進村子不要吓死人啊!鐘亦文自己看着都吓了一跳,趕緊将外衣脫得幹幹淨淨,只着素淨的中衣,還好這中衣不是純白的,看上去有點像短打,至少沒那麽吓人。鐘亦文整理好衣服,然後一把抱起小辰,沿着剛剛那些人逃走的方向去救人。

“叔,堂麽麽,回來嗎?”小辰怯怯的問了一句。

這還是小辰記憶中,他叔第一次抱他,以前他叔看見他基本上都跟沒看見一樣,也就堂麽麽會盡心照顧他。要是堂麽麽不回來了,他要怎麽辦呢?

鐘亦文拍拍小辰的後背,這孩子估計是被這兩天的事情吓着了:“你堂麽麽當然回來啦!小辰,你不希望堂麽麽回來嗎?”

“要堂麽麽,回來!”小辰立刻大聲肯定,随後聲音又低了下去,“可是,太阿麽說,小辰,要跟他,回家!”

狗屁!那個老東西又在打什麽主意!他會好心的帶鐘青辰回家,那還不如讓小辰跟着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原身在分家之前,一直沒有看出來老東西的壞心腸,直到分家之後才漸漸發現,可那時原身的名聲已經一落千丈。後母沒什麽好人,後奶奶也沒什麽好的。

“小辰不要聽太阿麽的話,有叔在,叔會照顧小辰!”

“還要堂麽麽!”

這個鐘亦文就不能保證了。雖然他對秦非很同情,但是,畢竟他不是原身。而且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麽大,秦非心中肯定會有怨氣,指不定還願不願意和他繼續過下去。成親大半年未同房,丢臉的不僅是他,更多的是秦非這個夫郎。外人說起來,都會覺得是秦非連自己的當家的都伺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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