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會一直難過的
周歆予現在才算是知道，姜泯這人最混蛋的一點就是不要臉。
隔天一放學，周歆予順着周杏的意，她三兩下将貼在牆上的獎狀撕掉，開始沒注意，堆在一起足足湊齊了一沓，算是有點厚度，混雜着抽屜裏雜七雜八的紙頁。
巷子出去有一條河，周邊空曠。
周歆予從周杏房裏摸出一根打火機，準備去荒郊野嶺把這破爛燒了。
周歆予對從前的東西沒什麽多大的念頭。
除了姜泯。
樓底的巷子逼仄，周歆予抱着一沓東西，剛繞出樓梯口便瞥見了不遠處的姜泯。
他手插褲兜，懶散地靠在泥牆上，靜中的随意一瞟，帶着漫不經心，卻在見到周歆予時拉回些正經的神色。
姜泯歪了歪腦袋，眼裏換上戲谑，就站那，也不動，等着周歆予主動走過去。
她不自覺憋了口氣，心裏無數猜疑。
為了他心中那大寶貝來分手？
想着，周歆予攥緊了手中的廢紙。
“...”
“诶。”
周歆予試圖裝傻，卻被姜泯擡手攔住，他輕叫一聲試圖引起注意。
周歆予靜了幾秒，擡眼去看他...
Advertisement
姜泯盯了她幾秒，一陣靜後他喉結微動，啞出一句：“不認識我了？”
聞言，周歆予愣了下。
有點兒出乎意料。
“沒...”周歆予回過神，僵硬出一句。
姜泯擡了下眉。
“讓一下。”周歆予現在沒什麽心情和他耗，冷冷出一句，“朋友。”
姜泯笑了聲，不要臉的糾正：“女朋友。”
話一出，周歆予也跟着笑，不過性質不一樣。
她是被姜泯逗笑的，
被他堅硬如城牆般的厚臉皮。
“——”
一陣嬉笑後，姜泯眯了眯眸，突然出一句。
“昨天那個？...”
有些別扭。
姜泯摸了下鼻頭，啞笑着打趣出一句：“相親啊你？”
試探。
周歆予無語了幾秒，她言簡意赅：“哥哥。”
聞言，姜泯輕挑了下唇，眼一瞟注意到周歆予手中的東西，懶懶抽了過去。
“去幹嘛？”他關心出一句。
周歆予抿直唇，冷冷一句：“跟你沒關系。”
似曾相識...
姜泯哼笑了一聲，帶着胸腔微顫，他低眼翻了翻紙堆，在瞥清一堆榮譽後挑了下眉。
姜泯看着，盯着上邊的獎項目中無人地呢喃了起來。
“學習之星？”姜泯嗤笑，撚起下一頁又繼續，“作文大賽特等獎？”念到這時，他停了下，掀起眼皮去看周歆予。
女孩表情淡淡，以至于姜泯沒在那雙純淨的眸中瞥見一絲傲意。
“介于你出色的表現，特批此獎。”姜泯繼續念着，他癟着嘴挑了挑眉梢，“奧數第二名。”
姜泯看着，每翻一頁都會發出啧啧的怪聲。
他垂眼，在紙頁最後摸到張照片，姜泯看清照片中的女孩時手中微愣。
照片很舊，邊邊角角已泛了黃...
但是不影響照片裏的少女耀眼，她臉上挂着濃濃笑意，一身吊帶白裙，麻花辮，蹲在草叢後俏皮一笑...
姜泯看着照片微蹙了下眉，他應該在想，在那一刻陽光應該都在為她美好。
這麽一看，周歆予的容貌和照片裏其實沒太大變化，照片裏臉圓一點，看着稍顯稚氣。
“中考多少分？”姜泯不自覺問出一句。
周歆予垂眸看了眼表，她擡手欲搶回，紙頁卻在下一秒散落在地。
姜泯手一松，他懶懶一句，“哦。”姜泯啞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周歆予冷冷瞥了他一眼，蹲身去撿地上的紙頁。
姜泯看了眼手中的照片，悄悄揣進了包中。
“沒看。”周歆予垂頭出一句。
姜泯笑哼一聲，打趣：“是有多差。”
周歆予扯了下唇角，“懶得看。”她語氣淡淡，“看不看都一樣。”
“...”
三年高職，初三那年家裏很困難，周杏當時被逼得無可奈何，多次交涉，她的意思大概就是：讀一職校，讓周歆予早點兒出來工作，至于成績，确實沒去看。
周歆予輕吐出一口氣，她收回神，擡手将最後一張獎狀壘在一起。
周歆予站起身來，徑直朝巷外走去，耳畔是不一的腳步聲，姜泯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河邊，周歆予摸出打火機毫不猶豫地點燃了一張，姜泯看着眉心一跳，接着就看見女孩将懷中的一堆榮譽丢了進去。
光滑的地面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姜泯看着場面不禁打趣出一句：“女朋友，你這縱火啊。”
周歆予低眼沒應。
姜泯靜了幾秒，盯着大火輕聲詢問出一句：“不心疼？”
周歆予依舊沉默着，睫都未顫一下，視線直放在火堆之上。
姜泯吞了下口水，直盯着女孩的臉龐：“給點兒表情，你不給點表情我都以為你燒的是別人的。”
火光閃爍在臉龐，豔色将女孩的臉部線條襯得柔和。
“挺好的。”周歆予平靜出一句，不帶絲毫情緒，“朝前看。”
聞言，姜泯嗤笑一聲，“前邊怎麽樣？”他說，“讓你這麽着迷。”
周歆予輕扯了扯唇角，帶着絲無奈，她靜幾秒擡眼去看姜泯，很認真，仿佛特意講給他聽般。
“是光也是深淵。”她說。
姜泯注視着周歆予的眼裏帶笑：“即使這樣，還一股勁向前沖？”
紙片化成了灰，周歆予移開眼，她擡腳踩滅了最後一點的火星，語氣淡然，“不會的。”周歆予說，“不會一直難過的。”
話畢，她看了眼姜泯：“等我累了後，就會變好。”
姜泯擡了下眉，揶揄：“可以，很深奧。”
周歆予無語地眨了下眼，兜裏的手機在這片寂靜裏響了起來。
她摸出手機朝一旁走去...
周杏打來的。
“有東西要丢的嗎？”那頭直入主題，“你抽屜裏那些小東西，還有書架上那些書本。”周杏打着小算盤，“不要我給你賣了，正巧樓下就有一家收廢品的。”
周歆予嗯了聲，沒有一絲猶豫：“都丢了吧。”
話畢，她靜了幾秒，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姜泯又反悔出一句，“呃...那個。”周歆予抿了下唇，“就是我書架上有一個紅色的筆記本。”她詳細着，“帶密碼鎖那種。”
周歆予依稀記得，見到姜泯那一年很流行這種筆記本，她跟風買了一個，寫日常三兩事，本子帶鎖，周歆予天真地以為能藏住自己的少女心事。
“留着吧。”周歆予說。
話落，一陣窸窣聲，周杏沒再說話，幾分鐘後，傳來她不耐煩的聲音。
“算了算了，找不到。”周杏的聲音多少帶點兒氣，“我不管你了，自己滾回來清。”
“...”
“行。”
天下的母親好像都有個通病...
莫名其妙的脾氣。
那頭的周杏挂了電話，丢下一句威脅：“快點！不然全給你丢了。”
周歆予看了眼身後的姜泯，匆匆朝回走。
寂靜中，姜泯只聽淡淡兩句。
“我回家了。”
“有事。”
“...”
周歆予剛到門口，遠遠就聽見了一陣噼裏啪啦，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過年放鞭炮呢。
大門敞開着，周歆予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番，整個小家第一次這麽幹淨整潔。
她輕輕感嘆一聲，剛踏進門框就瞥見了一束從卧室裏竄出來的身影。
唐賀晨看見周歆予微愣，而後朝她輕笑一下。
周歆予颔首。
招呼。
與此同時，周杏抱着一堆東西也從卧室裏鑽了出來，她瞥見周歆予時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帶出一句。
“還愣着幹嘛？”周杏朝裏屋揚揚下巴，“把你那狗窩收拾一下。”她催促着，“快！速度的！”
周歆予哦了聲，快步鑽進了屋子裏，她沒什麽好清的東西，除了衣服，全都蹲着積了灰。
五分鐘後，周歆予在書架上找到了那本筆記本，密碼寫在書的背後，當時或許是怕自己忘記了。
周歆予看着原來的這一番迷惑操作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密碼是0901，周歆予第一次見着姜泯的日子，他蹲在小巷撸貓，眸裏滿是溫柔，宛若裝了一整個世界的星辰。
——叩叩
靜谧中，一陣悶響，拉回了愣神的周歆予。
她擡頭看去，唐賀晨正站在門口，禮貌地沒有踏入周歆予的區域。
“餓嗎？”他問。
周歆予愣了下，而後看了眼忙忙碌碌的周杏。
她走了過去，是有點兒餓，晚上還有課，周歆予回來忙碌到現在沒吃上一口熱乎飯。
“歆予想吃什麽？”唐賀晨紳士出一句。
聞言，周歆予哂笑一下，和唐賀晨朝門外走去。
“都可以。”她說，“辛苦了，被我媽抓來幹苦力。”
唐賀晨輕笑了一下，“沒。”他說，“正巧今天沒課閑着沒事幹。”
周歆予跟着笑，氣氛多少彌漫着一絲尴尬和不自在。
兩人在樓下館子随便吃了點兒，唐賀晨打包了一份給周杏帶上去，周歆予則回去上課，路過水果店時唐賀晨買了一袋橘子，硬塞給周歆予一個。
下午三四點的樣子，雲市出了個大太陽，周歆予進校門時算是空蕩一片，遠遠望去，除了籃球場邊的一小隊。
一群大男生窩在籃筐架下，今天雖然出了太陽，但依舊寒冷刺骨。
...
“你他媽故意墊老子腳呢？”球場下的少年闊躁，姜泯盯着章德明不滿出一句，“想讓我瘸？”
“下次墊回來呗。”旁邊有人打趣。
“滾！”姜泯皺了下眉，拿冰水碰上拐着的腳腕，他低眼沉聲出一句，“老子可沒這麽黑心。”
“...”
一個男生對好兄弟女朋友的眼熟程度總是能出乎意料的敏感，如果要問周歆予，姜泯這群狐朋狗友裏她最讨厭不起來的一個人是誰，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
憨憨大高個兒陳賈。
他不止身高，長相也是偏憨厚的那種，寬鼻大眼。
“大嫂好！”
學校就一條道，周歆予要去教學樓必定路過籃球場，陳賈瞟見她一如既往地熱情出一句。
周歆予應了聲。
看過去時，一大群打量。
姜泯看見周歆予時微愣，幾秒後，被王昊這傻逼硬拉回了神。
“嫂子，咱姜哥受傷了！”王昊拿起姜泯的手舉在周歆予的面前，給她展示着，“你看。”王昊将眼放在了姜泯出血的手肘上，是籃球場上的小磕小碰。
“要愛的呼呼。”他打趣。
語氣略賤。
話一出，大群男生都笑了出來。
姜泯沒忍住也跟着輕笑了幾聲，盯着周歆予的眸子裏是滿滿的打趣。
周歆予瞥見傷疤時微蹙了下眉，她靜了幾秒，擡腳朝教學樓走去。
背後頓時一片籲聲。
“走了？”陳賈盯着周歆予的背影懵逼出一句。
“诶？”王昊也看懵了，又去看一旁的姜泯，“你倆鬧脾氣了？”
姜泯臉上的笑意已褪去，他莫名煩躁，發洩似地捏扁了手中的礦泉水瓶，眼睛直放在那束堅決的身影上，語氣不是很好。
“操，我他媽怎麽知道？”
...
周歆予跑回教室拿了濕巾，前後三分鐘，她又跑了下去。
這個時間點學校外邊是看不到幾個人的，都在上課，體育課的在另一片跑道努力着，沒課的則在寝室休息着。
周歆予重新出現在籃球場旁，對于現在的寂靜，她的出現好像更惹人注意了點兒。
王昊瞥見往返的女孩時吹了聲口哨，他看向一旁的姜泯打趣着：“呦，人又回來了。”
周歆予停在垃圾桶旁将橘子剝了才走過去，她覺得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難過一點兒，太冷了。
周歆予的臉頰被風吹得通紅一片，她脖子上系着厚圍巾，做一切事看着略顯笨重，連剝橘子時手都是僵的。
她抱着一盒酒精濕巾和光溜溜的橘子移步到籃球架下。
周歆予什麽都沒說，連招呼都沒打，她将手中的橘子徑直遞給坐在籃球架下的姜泯。
王昊在一旁哦喲了一聲。
姜泯盯着突如其來地好意挑了下唇，他未接，朝周歆予展示了自己髒亂的雙手。
見狀，周歆予将整包紙巾丢給姜泯。
他笑着抽出一張擦了手，然後自然地接過周歆予手中的橘子。
姜泯捧場地吃進一片，入口甘甜。
周邊不乏打趣。
“哎呦呦！”
“行了哥，嘴角都快勾到天上去了！”
周歆予蹲下身，對于周圍調侃表情淡淡，依舊面無表情。
周歆予抽出濕巾替姜泯擦了擦手臂上的鮮血，已幹涸在了上面。
傷疤不大。
“行了行了！”陳賈在一旁看得捂住了眼，站起身吆喝着，“咱繼續吧，這看不得了，心酸！”
話一出，全都識相地擁去了籃球場上。
帶着笑鬧。
周歆予低眼認真擦拭着，剛收手臉頰就被一雙大手捏住了。
周歆予被力氣帶着仰起了腦袋，她對上姜泯逗趣的眸子後眉眼微蹙。
姜泯笑着，将橘子送去女孩的唇邊：“張嘴。”
周歆予抗拒地朝後縮了縮腦袋，皺眉冷冷出一句。
“滾。”
姜泯眸中溫柔，挑唇：“喂你。”
周歆予盯着那雙眼愣了幾秒，而後張嘴吃下。
有點兒受寵若驚。
姜泯滿意地松開了手。
“上次買的碘伏還有嗎？”周歆予問出一句，看向姜泯的眼純真結淨。
聞言，姜泯脊背一僵。
沒應。
這幾秒的沉默周歆予算是猜到了半點，她無奈地擡了下眉梢，輕輕出一句：“丢了嗎？”
不帶一絲質問，确認般。
周歆予站起身來，她擡手看了眼表，語氣淡淡，“那你回去自己處理一下吧，消一下毒。”周歆予囑咐着，“手臂別沾水，發炎了留疤。”
“...”
周歆予看了眼沉默的姜泯，轉身朝教學樓走去。
沒幾步，她肩上一沉，姜泯親密地扣上女孩的手，熱氣頓時暖和了如冰塊似的手心。
姜泯感受到體溫時愣了下，他不自禁抓緊那只手，而後吊兒郎當出一句：“怎麽辦？腿拐了，走不動。”
周歆予不自在地朝一旁靠了靠，只聽見耳邊懶懶的笑聲。
她抽出手和姜泯拉開成一個安全的距離，靜了幾秒後，周歆予又站了回去，考慮到他腿腳不方便，朝他伸出一只手。
姜泯握上。
“回教室嗎？”周歆予問出一句。
姜泯看着這番舉動莫名好笑，他懶聲一句：“等會訓練。”
霎時，周歆予手一僵。
“幹嘛？”姜泯明知故問出一句，打趣着，“準備把我拐哪去？”
“沒。”
周歆予有些尴尬，語氣生硬，她抽出手，匆匆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