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可能會忍不住欺負他

裴佑從小到大,撒謊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他既不擅長說謊,心理素質又沒那麽好,以至于短短幾步路,他比躲在後面圍觀的周青柏走得還緊張。

好在周蒼山是個跟他不遑多讓的正經人,離着老遠看見裴佑,第一反應不是懷疑,甚至還認真跟他打了招呼。

“裴先生。”周蒼山對裴佑還算客氣,沖他點了點頭,禮貌道:“您也來這玩兒?”

裴佑從舞臺那邊過來,一路上打好了好幾種腹稿,斟酌了十七八種開場白,生怕自己露怯,一開口把周青柏賣了,結果沒成想周蒼山居然會主動跟他搭話,差點打了裴佑一個措手不及。

“我是來這找人的。”好在裴佑很快反應過來,順勢跟周蒼山握了下手,反問道:“倒是您,也是過來喝酒的?”

周蒼山收回跟裴佑交握的手,聞言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舞臺的方向。

舞臺上的表演已經結束,酒塔也已經基本分發完成,只有幾個服務生正在上面做收尾清理工作。上面表演的主角早已不見蹤影,周蒼山來晚了一步,連狐貍尾巴都沒有摸到。

“我不是。”周蒼山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酒吧裏今天格外熱鬧,周蒼山的視線在大堂裏掃了一眼,只見到處都是端着酒杯的陌生面孔,舞臺和吧臺兩個“高危區”各有穿着制服的調酒師站崗,一點周青柏的影子都沒有。

奇怪,周蒼山想,明明秘書跟他說,今天看見周青柏來了三裏屯,怎麽現在人不在。

“裴先生。”周蒼山正琢磨着,餘光恰巧掃到身邊的裴佑,于是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您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裴佑說:“剛才還在這看了一場表演。”

“是嗎?”周蒼山的視線又在舞臺上掃了一圈,有些為難地問:“那剛剛表演的……”

周蒼山想問表演的是不是周青柏,但又不知道怎麽說。他還是想在外人面前給周青柏留點面子,以至于進退兩難,難得地顯得有些支支吾吾。

“表演……挺好看的。”裴佑幹咳了一聲,說道:“那個小姑娘的技巧特別好,看起來很專業。不過好像他們只表演一場,周總今天來晚了。”

裴佑也不知道怎麽打消周蒼山的懷疑,于是只能把事實往遠離周青柏的方向說。但他心裏緊張,說到“小姑娘”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周青柏點燃酒塔的那一幕,差點嘴瓢打了個磕絆。

幸好酒吧光線昏暗,背景音又太過吵鬧,所以周蒼山沒發現他的不自然,只是肩背一松,輕輕地松了口氣。

“那就算了。”周蒼山順水推舟地說:“對了,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周蒼山沒有再追究是好事,裴佑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大廳,自己也松了口氣,心說糊弄人比做報表還難,以後這種事果然要少幹。

他送走了周蒼山,想要再回頭去找周青柏,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原地了。

舞臺邊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調酒的臺子已經搬走換成了麥架,正在給下半場的表演做調試,裴佑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圈,沒看到周青柏的影子。

他困惑地皺了皺眉,正想掏出手機問問周青柏是不是已經回去了,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後面輕輕地拍了一把。

他順勢回頭,還沒等看清人,就覺得臉頰旁邊有什麽冰涼涼的東西一擦而過。

“找誰呢?”周青柏笑着問。

他依舊穿着舞臺上那身衣服,銀色的外套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點金屬質感的碎光,他把左手的可樂抛到右手,然後習慣性轉了個圈接住,揣進了外套兜裏。

“周青柏——”

“誰是周青柏?”周青柏訝異地睜大眼睛,歪了歪頭,煞有其事地說:“我叫周青松,你認錯人了吧。”

裴佑:“……”

裴佑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周青柏忍不住撲哧一樂,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逗你玩呢。”周青柏說:“多謝了,替我解圍。”

裴佑跟他站在統一陣線的行為讓周青柏心情大好,他心裏那種被人侵占舒适區的危機感瞬間消失不見,連帶着對裴佑的态度也變得随意起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隐約模糊了他設定好的邊界線。

剛才裴佑去應付周蒼山的時候,周青柏就在舞臺側面看着。周蒼山沒發覺,周青柏倒是看得很真切,裴佑這麽個老實人,讓他撒個謊簡直像要了他的命,周青柏眼神往下一掃,猜他現在手心裏大概都是汗。

周青柏本來很不喜歡把“周總”和“周哥”的社交圈重疊,因為這二者之間通常不怎麽兼容。受周蒼山的影響,前者覺得後者不務正業,後者覺得前者假模假樣假正經。

裴佑一看就是那種從小到大都拿三好學生的學霸,周青柏原本以為他應該跟周蒼山他們的看法差不多,現在看來,是他太過草率了。

“不管怎麽樣,我欠你個人情。”周青柏笑着說:“你可以随時跟我要。”

說話間,周青柏大咧咧地做了個随意的手勢,看起來有些幼稚。

他笑得很開心,眼角微彎,眼睛裏晶晶亮亮的,裴佑看着他的笑意,心裏的困惑忽然就有了答案。

這才是真正的他,裴佑想。

起碼在白天、在公司裏,周青柏從來沒這麽笑過。在此之前,他的笑容是溫和的、克制的、帶着很淡的疏離感,彬彬有禮,但絕不過界。

不像現在,他整個人都活潑多了。

周青柏說得對,裴佑忽然想起周青柏曾在咖啡廳裏說過的那番話——一頓飯的功夫确實代表不了什麽,在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原來周青柏的“本性”是這個模樣。

相親被隐瞞顯然是件讓人不爽的事,但奇怪的是,裴佑沒察覺到什麽被怠慢的不滿,反而覺得此時此刻的周青柏也挺好的。

看起來自由、豁達,又異常真實。

周青柏勾肩搭背地領着裴佑往前走。酒吧裏人滿為患,周青柏時常需要側身避過人群,幾次湊近下來,裴佑從他身上聞到一點很輕的青檸汁味道。

清爽的、帶着一點微甜的氣息。

周青柏離他很近,裴佑一側頭就能看到他耳垂上的紅寶石耳墜。調酒是個力氣活,他身上的汗還沒完全消掉,裴佑看着他額頭上的汗珠順着側頸流下來,極緩慢地滲進了黑色的T恤中。

“還有,你今晚的酒劃在我賬上。”周青柏領着他走到了吧臺旁邊,按着他坐在吧臺前,這才拍了拍裴佑的肩膀,彎下腰擡起吧臺擋板鑽進去,笑着側頭看了看他:“随便喝,你如果約了人,也一樣記在我這裏。”

周青柏不提則已,一提起這件事,裴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今天的來意。

他臉上頓時出現了懊惱的神色,連忙從高腳凳上下來,急切地問:“對了,C區17號卡座在哪?”

周青柏聞言挑了挑眉,趴在吧臺上湊近了一點,壞心眼地問道:“約了人?”

“……嗯。”裴佑有些尴尬地點了點頭。

“你左手邊,那條路一直往前走,第二排第三個卡座。”周青柏支着下巴,伸手指了一下遠處的半開放區域,說道:“就那邊。”

裴佑相親從來沒遲到過,只有這次在周青柏身上耽誤了十幾分鐘,他心裏着急,又覺得這樣實在失禮,于是只急匆匆地沖着周青柏點頭致意了一下,就風風火火地沖着C區去了。

周青柏盯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還挺可愛的,周青柏想,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他目送着裴佑進入了C區,這才幽幽地直起身子,從吧臺下拿起一只杯子用軟布來回擦拭。

葛興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大咧咧地坐在了裴佑剛才坐過的地方,把手裏的空杯子往吧臺上一放,示意周青柏續杯。

“剛才那個是裴佑?”葛興問?

“對。”周青柏給他倒了半杯酒,随口道:“他約了人。”

“你們看起來關系不錯啊。”葛興意有所指地說。

周青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麽,聞言挑了挑眉,幹脆地打斷了他。

“我不适合他。”周青柏說。

“為什麽?”葛興納悶地問。

“因為我是個單身主義者。”周青柏理直氣壯地說。

“放屁。”葛興被他氣笑了:“少拿這個糊弄我,你就是沒遇到喜歡的,你要是遇到一個喜歡程度大于現實麻煩的,你跑得比誰都快。”

葛興很了解周青柏,他家風嚴謹,骨子裏做不出來始亂終棄的事兒。但周建國和周蒼山一個比一個古板,周青柏想要把感情過明路,那是難如登天。

再加上他又沒遇上什麽喜歡得要死要活的人,所以相比起談了戀愛又不負責,還不如單着自由。

“要我說,他這不都見過你的真面目了嗎,還有心理壓力?”葛興問:“試試呗,還是你覺得他不夠好?”

“也不是。”周青柏舔了舔唇,思索片刻,說道:“其實我覺得,他适合找個溫柔小意的小家碧玉,那種家教優良、成績很好,上進又随和的——這樣跟他比較配,省得他受欺負。”

葛興聞言,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由衷地吐槽道:“大哥,大清亡了,你還在這搞什麽刻板印象呢——萬一人家就喜歡你這種浪的呢?”

“我不行,人性可是經不起考驗的。”周青柏笑着說:“他看着太老實了,我可能會忍不住欺負他。”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圖圖不吐皮、黑崎忚lie、青花魚rn42tfr8ick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昨天我們這邊突然疫情突然嚴重,下午我住的小區突然就封控了,然後連夜做核酸到後半夜兩點半鐘,一晚上都沒睡好覺orz,希望疫情早點過去,大家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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