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來,要不我教你吧!”

周青柏暫時沒那個意思,葛興也沒再多說什麽。

他跟周青柏認識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他也還算了解。他是那種很典型的順毛驢,吃軟不吃硬,心又大,幾乎不怎麽記仇。雖然為人很有邊界感,但一旦有人能進入他的邊線,他很容易就會對人交付信任。

葛興在旁邊冷眼瞧着,總覺得他不像自己說得那樣對裴佑毫無感覺。

感情這種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時機到了自然會有結果。葛興愛好牽紅線,卻不會趕鴨子上架拉郎配,于是笑而不語地抿了口酒,點到為止,不再說了。

恰好旁邊正好有客人經過點酒,葛興拉着凳子往旁邊挪了挪,給吧臺前讓開了位置。

Black Bar自己有固定的調酒師,周青柏只是來免費兼職,一般不接待點單,只有偶爾來了興致才會給客人調上幾杯酒。但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稀為貴,他越憑興致,客人就越買賬,有他在的場子,吧臺附近也常年都是滿的。

“我覺得你得給我點廣告費。”周青柏自己給自己調了杯金湯力,沖着葛興吐槽道:“你看我這張臉能給你拉來多少營業額。”

“我讓你入股你又不幹?”葛興笑着說:“要麽這樣,你現在就端着盤子下場去賣酒,開多少瓶都算你的,我一毛利都不扒。”

“滾蛋。”周青柏笑道:“調酒都夠了,要是再讓我哥知道我在你這賣酒,他得打斷我的腿。”

正說着話,遠遠C區那邊忽然響起一陣小騷動,周青柏想起剛才裴佑就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忍不住放下手裏的酒杯,探頭往那邊看了看。

然而C區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藍紫色的氛圍燈亮着,人頭攢動,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只能看到C區17號卡座似乎已經坐滿了,眼瞅着不像是個二人的相親局。

“怎麽回事?”周青柏用軟布巾擦了擦手,然後把位置讓給Black Bar的調酒師,自己往旁邊站了站,戳了下葛興:“你給他介紹的什麽人?怎麽相親還帶一幫朋友。”

“天地良心,這次可不是我介紹的。”葛興說:“雞找雞鴨找鴨,我可不給良家婦男介紹夜店咖啊。”

葛興說着摸了摸下巴,說道:“可能是他媽找的,何阿姨那個人,又開明又固執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怕裴佑孤獨終老,找對象可勤快了。我聽說她不但在中山公園有攤,還在相親網站給裴佑注冊了個賬號。”

周青柏:“……”

這不胡鬧嗎,周青柏想。

那邊的騷動還沒停歇,但看起來不算非常嚴重,周青柏想了想,揮手叫了個附近的服務生過來。

“那邊有我一朋友。”周青柏說:“去看看17號卡座怎麽了,有事的話回來告訴我一聲。”

服務生很機靈,很快應聲而去。葛興用指尖撚着杯子轉了轉,說道:“你還挺關心他。”

“他人挺不錯的。”周青柏想起下午那件夾雜着淡淡香水味的西裝外套,于是又補充了一句:“做朋友很舒服。”

“對了。”周青柏忽然想起了什麽,一邊看着遠處的熱鬧,一邊目不斜視地随口道:“你跟你那位忘年交商量一下,讓阿姨別給他介紹相親了,他不适合相親。”

“那适合什麽?”葛興問。

“我覺得吧……他适合找個脾氣好的,志同道合的,慢慢相處,然後日久生情。”周青柏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忍不住低下頭,撲哧笑出了聲:“否則就憑他那個相親表現,我覺得他找不到對象。”

“那可不一定。”葛興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說不定就有人喜歡那種的。”

說話間,被周青柏派去打探消息的“前線記者”已經從人堆裏擠了回來,他懷裏抱着個空酒盤,站在吧臺前想了想,問道:“周哥,哪個是你朋友?”

“西裝革履,逛酒吧跟加班似的那個。”周青柏随口說。

“哦,他們那桌加他一共八個人,其他人看着都是一群小年輕,我過去的時候,他們想玩兒深水炸彈,正在勸你朋友酒。”服務生說:“你朋友不太想喝,被他們擠兌了幾句。”

在酒吧常年工作的都是一群會看臉色的人精,三言兩語就把事兒說明白了,順便還回護了一下自己人。

周青柏聞言皺起眉頭,又往那邊看了兩眼,然後猶豫了一瞬,二話不說撥開人,從身後的酒櫃裏抽出了一支灰雁伏特加。

“還在那?”周青柏問。

“還在。”服務生說:“深水炸彈剛擺上。”

周青柏嗯了一聲,伸手敲了敲臺面,葛興往旁邊側了側身,周青柏擡起擋板,彎着腰從吧臺後面鑽了出來。

服務生很機靈,連忙把托盤往桌上一放,想要給他帶路,被周青柏按住了肩膀,阻止了。

“我知道在哪,自己去就行了。”周青柏說。

周青柏說着擰開了瓶蓋,獨自一人往C區去了。

服務生有點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被葛興一伸手攔住了。

“不用跟着。”葛興笑眯眯地說:“他一人夠了,又不是去打架的。”

C區17號很好找,那是個半開放的中號卡座,現在周圍已經有意無意地圍了一圈人,周青柏撥開人群踩上臺階,還沒等走到17號卡座旁邊,就聽見那邊傳來一個非常年輕的男聲。

“你都來玩兒了,這麽死板也太掃興了。”男聲有些不滿地說:“你好歹得懂點規矩吧。”

那男聲聽起來驕縱不說,還陰陽怪氣的。周青柏骨子裏正派,為人也很護短,他已經把裴佑納進了“朋友”的範疇裏,乍一聽他被人這麽奚落,頓時心裏就不舒服起來。

“不好意思。”裴佑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淡淡的:“我——”

他話還沒說完,周青柏已經大跨步上了小臺階。半圓形的卡座裏,裴佑坐在右側最外的位置,周青柏伸手一壓他的肩膀,就把他的後半句話壓回去了。

“怎麽回事?”周青柏倚在裴佑肩膀上,似笑非笑地彎下腰,說道:“我剛才聽了個半截,沒太聽懂——這酒吧裏什麽時候有規矩了,我怎麽不知道?”

裴佑沒想到他突然能從身後冒出來,後背緊繃了一瞬,一回頭看見是他又放松下來,嘴唇動了動,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青柏常年混跡在Black Bar,對熟客來說,他就是Black Bar的三老板,刷臉就能在酒吧裏橫着走。

坐在卡座中心的年輕男孩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見狀臉色僵了僵,然後沖他笑了笑。

“也沒有。”對方說:“我就是請他喝酒,他一點都不喝,多不給我面子啊。”

看起來是個學生,周青柏想,臉有點熟,應該來過Black Bar很多次。

“說得對。”周青柏點了點頭,笑着說:“不過沒事,他不習慣場子,我陪你喝兩杯。”

裴佑再遲鈍也反應過來周青柏是在給他出氣了,忍不住想要去按他的手,讓他別賭氣跟人鬥酒。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周青柏一腳踩在卡座的臺階上,從桌下擡起手,露出他拿過來的那瓶灰雁,探過身子作勢要倒酒。

然而他根本沒拿穩酒瓶,細長的瓶身從他手中脫手飛出,直奔着卡座而去,那年輕男孩坐在最中心,吓得尖叫一聲,噌地站起來想躲,然而還沒等動作,就見周青柏探身用手背一繞,瓶身就回到了他手裏。

“不好意思,沒拿穩。”周青柏說。

他說得毫無誠意,那男孩臉色青一塊白一塊,顯然驚魂未定,難看的要命。

C區的光線比吧臺那邊暗很多,周青柏的眼睛短時間內熟悉不了這種黑暗,于是眼睛微眯,看起來有點兇。

但裴佑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此處——周青柏今天穿得T恤領口寬松,他這麽一彎腰,脖頸上的紅繩就帶着吊墜從領口墜了出來。

裴佑盯着面前那只晃來晃去的翠竹玉吊墜,莫名地覺得有點臉熱,腦子裏一片空白,剛才想說什麽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這杯酒就算我請你的。”男孩面前剛巧有一只空的金湯力杯子,周青柏用伏特加給他重新滿上,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灰雁伏特加四十度,一杯下去,周青柏手裏的酒瓶空了一半,在場的幾個人鴉雀無聲,彼此面面相觑,接着桌子的遮擋在底下互相戳弄。

周青柏不喜歡跟這些心裏沒數的小孩兒打交道,也沒想把場子鬧得太難看,于是只僵持了片刻就直起腰來,把剩下的半瓶酒放在了他們桌上。

“這一桌算我的。”巴掌打完了,周青柏又揮手叫了個服務生給了個甜棗,吩咐道:“給他們再上個鹵味拼盤。”

說完,他微微彎下腰,握住了裴佑的手腕,把他扯了起來。

“走。”周青柏說:“請你喝杯酒。”

吧臺前,葛興已經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桌面上只留下一個空的玻璃杯。

周青柏把裴佑領到吧臺外最旁邊的那個位置,然後彎下腰進入吧臺,示意調酒師給他讓個地方。

裴佑滿腦子還是那個亂晃的翠竹吊墜,稀裏糊塗地就被他拉走了,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什麽,急急忙忙道了聲謝。

“謝什麽?”周青柏動作不停,從身後抽出幾個裴佑看不懂的小瓶子,頭也不擡地笑着說:“那種人,會玩兒着呢,脾氣陰晴不定的,喝多了什麽都敢幹——你離他們遠點。”

周青柏沒用什麽花式技巧,很快從桌下端上一杯澄黃的液體,遞給了裴佑。

“Cinderella。”周青柏說:“無酒精的。”

這杯酒的顏色熱烈而明媚,能聞到很香甜的橙汁味道,裴佑的手指動了動,不知道為什麽就忽然想解釋一句。

“我也不是完全不喝酒。”裴佑說:“不過我今天開了車。”

“只是我覺得這個比較适合你。”周青柏笑着說:“你看着就不像特別會喝酒的。”

這倒是實話,于是裴佑沒有再反駁,而是沉默不語地把酒杯往面前挪了挪。

“對了,下次別來酒吧找相親對象了。”周青柏坐在吧臺後面,托着下巴說:“那種年輕小孩不定性着呢,愛玩愛鬧的,肯定和你不合适。”

“分人吧。”裴佑抿了口酒,低聲說:“是人品和教養問題,跟性格沒關系。”

“不會吧,你真喜歡活潑點的啊?”周青柏一聽這個話頭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訝異地挑了挑眉,輕輕啧了一聲,說道:“那你這表現可不行,按你這麽相親,下輩子也找不到男朋友。”

周青柏自己就是裴佑那種“直男式相親”的首席受害人,當然知道他的平均水平在什麽地方,頓時真情實感地替他愁了起來。

“你那麽想脫單嗎?”周青柏好奇地問。

“有個人陪總歸比一個人好。”裴佑說。

“那你确實得改造一下自己,談戀愛是有技巧的。”周青柏苦思冥想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猛地一捶手心,激情道:“來,要不我教你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蘿蔔兔、惘川late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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