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層的走廊很黑,只有從客廳透出幽暗的光,映在闌幹處。

秦茵絡回轉過身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前方有些看不清路,她走到一個拐角處,和盛佟硯撞了個滿懷,抱歉的話剛想說出口,盛佟硯纖長手指輕點在她的唇上,噓了一聲。

秦茵絡腳底更軟,還沒站穩時,手上完全卸了力,快要跌倒時,右手就扶住了他的肩。

隔着睡衣,手上也能染上幾分溫熱。

兩人距離咫尺,噴出的淡淡氣息也能清晰感受。

在角落的位置,陷入一片寂靜。

聽見邬城回房的動靜,秦茵絡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臉頰淡淡的紅暈遲遲難以褪卻,她低頭雙手掩着面龐,腳下向後撤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身體緩緩挪至牆邊。

“‘巫婆’走了!被她聽到又要招她罵。我倒無所謂,不能叫茵絡妹妹受氣,那瘋女人耍陰招,我怕她對你不利。”

“畢竟瘋狗見什麽都咬——”

盛佟硯說完倚在牆邊,抱臂盯着她看,細細打量。

秦茵絡穿了件粉色絲綢質地的長裙睡衣,藕白的胳膊腿都露在外頭一截,連腳背也是嫩白的,一雙涼拖上面還裝飾有兔子耳朵的圖案,顯出幾分可愛。

随後,他的目光落點在她的唇上。

又想起剛剛手指點按的觸感,心頭湧起一股躁熱,他偏開了眼。

秦茵絡臉上發燙,但還是偷偷地擡眼去瞧,眼神交接的一瞬,秦茵絡先回轉過頭。

捏着手指,不知所措。

“乖乖去睡,哥哥看你回去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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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悶地吐出一句,秦茵絡點了點頭:“哥、哥。”

“嗯?”

“哥哥、早、點、睡。”

她的聲音又輕又小,盛佟硯勾起唇角淺笑:“知道關心哥哥了?怕哥哥睡不安穩。”

他撓了撓鼻尖,笑道:“有辦法解決麽?”

“要不——你哄哥哥睡?”

他刻意拖長了音節,懶聲懶氣。

她沒回應,而是徑直走去自己的房間,對他說了句晚安就關上了房門。

他好像總愛逗自己,把她看作孩子似的。

明明年齡沒比他小多少……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甚至能夠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現在她也沒能徹底平緩了情緒,盯着面前的窗簾久久地愣神,回過神來時,不遠處桌上的手機忽然亮起,是秦睫的來電。

手機上顯示時間已經快11點整了,怎麽這個點忽然來了電話。

秦茵絡納悶間,拿過手機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秦睫的聲音傳來:“絡兒,你還沒睡下吧?這麽晚打來電話,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媽,怎、麽、了?”

“沒事,想你了所以就睡不着,試着給你撥過去,沒想到你會接。”

“您的、聲音、聽着、不、是、很、好。”

秦茵絡不免有些擔心,她聽出秦睫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像是非常疲憊。

秦睫身體靠在床沿的一側,雙腿緩緩蜷起,剛才自己又心髒病發,一陣陣地絞痛,讓她難以喘息。

這一夜似乎格外地漫長……

犯病時她跌倒了,腦袋一下子就撞在了床角,還好沒有大礙。

這之後,秦睫坐起了身,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穩,随後從口袋裏掏出了藥瓶。

把藥丸含服下去後,她又喝了很多水,秦睫的狀态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能夠感覺得到,發病時候自己的四肢很麻,不能動彈,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預兆。

秦睫真的怕自己挺不過今晚,恢複一點後,就想聽見秦茵絡的聲音。

電話撥打過去,她才意識到秦茵絡應該會睡下,原是要按掉的,卻接通了。

“吹了點風,嗓子就不太舒服。你怎麽還沒睡啊?”秦睫轉了話題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秦茵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于是嗫喏着嗓子嗯了一聲。

秦睫并沒有問秦茵絡的心事是什麽,她很清楚以秦茵絡的性格是不會告訴自己的。

“媽媽想你了,聽見你說話就很開心,現在課業應該重了不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還貪玩。”

秦睫又想說些什麽,吞吐了下才說出:“絡兒,你對你佟硯哥哥的感情我都清楚,要學着把這份感情藏在心底,還有別太主動。媽媽經歷過這些,你喜歡人家,也要看他喜不喜歡你,一味地付出,反而會讓人不去珍惜,我就吃過這樣的虧。付出那麽多,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麽結果?”

秦睫并沒在問她,更像是在自問自答,苦笑着說道。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

秦睫聽得出來她語調十分害羞,于是頓了一下才說:“你和他也有了婚約,以後就會是一輩子的事,所以一點也不早,媽媽也是給你做個提醒,讓你去分辨。我覺得佟硯這孩子挺好的,對人禮貌,心地又很善良。”

秦睫還是繼續剛剛的話題:“不過他對你怎麽樣?好麽?是哪種程度的好?”

不是好奇,秦睫是非常明确地想要知道。

秦茵絡這才回憶起了自己和盛佟硯的種種……

他雖然常會逗她,但是被人欺負的時候,他都會站在自己這邊幫她。

上次在醫院輸液,盛佟硯幾乎沒有怎麽睡,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他以為她睡着了就不知道,實際上所有的事盛叔叔都告訴了她。

他表面看上去滿不在乎,甚至臉色很冷,讓人不敢靠近。

但,應該還挺在意的吧?

是盛佟硯的聲音把她從死亡邊緣拽了回來。

絕望落淚的那刻,她聽見盛佟硯叫着自己的名字,異常焦急,語調還帶着憤恨,那次醒來,她哭濕了枕頭,但始終記得那急迫的話,他對自己的那份關心。

關于補課的事自己就說過一回,但因為在外補課都需要補課費用,自己就不好意思麻煩盛佟硯。

但他卻每次都會主動給她補課,教她基礎最薄弱的數學,給她看錯題,一一找出問題所在。

周末兼職結束,他也會來接自己一起回去。

現在想想,自己只讓他擔心,只會在他的身後默默看着他。

什麽都為他做不了。

秦茵絡:“哥哥對、我、非常、好。”

“那就好。其實你也別瞞我,盛家是不是從心底真的尊重你接受你并不好說,盛爺爺喜歡你,對你好,不代表他們家人也喜歡你。我之前認為踏踏實實地過生活就很好了,認為你盛爺爺和我說的婚約就是開玩笑而已,沒怎麽當真。直到那次你回來,我才發覺不對勁的地方。”

秦睫悠悠地嘆了口氣:“你要是真心,媽媽不會阻攔你,但你走得每一步都要想好,和我說過最後還是會看你們的意見,一方不同意就不作數,不會真的勉強。”

這點秦茵絡知道,因為和盛騰輝和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秦茵絡一直和盛佟硯保持了一定距離,除了些客觀原因,還因為學校裏的那些言語。

說自己就是在高攀盛家,那些話很刺耳,心裏會很痛。

暗戀讓她變得更加自卑敏感,始終不敢觸及心底的那條線。

連秦茵絡心裏也認為盛佟硯不可能會喜歡自己,尤其像刑芮那樣條件那麽好的女生,都被他拒絕了,自己又有什麽資格能讓他喜歡。

秦茵絡半晌沒了回音。

秦睫聽見她的聲音,知道她現在的狀态,不想再打擾到她:“我不和你說了,你快點休息吧,以後答應我,不能再這麽晚睡了,不然明天哪有精神起來上學。”

“嗯。”

秦茵絡答了一句,聽到秦睫挂斷,她才挂斷電話。

她并未按滅手機屏幕,手機壁紙上是那張盛佟硯的背影照。

刑芮當初就是看到了這個,才确認她對盛佟硯是怎樣的感情。

呆呆地看了很久,秦茵絡才放回了手機。

抽出被子重新躺了回去,枕頭很軟,枕上的時候就像是陷進了棉花裏面,沉重的腦袋可以放松不少。

想的事情多了,頭都會有點疼。

她側躺着,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秦睫剛對她說過,這時天雖然熱,但不能常常對着空調風吹,感覺到四肢有點冷的時候,秦茵絡就關掉了空調。

最熱的時候,倒不是天氣,而是每次面對盛佟硯的時候。

自己額角就會洇出不少黏膩的汗,汗水打濕了耳邊的碎發,他再靠近些,呼吸就變得分外紊亂,心砰砰地跳個不停。

床頭的臺燈還沒關掉,秦茵絡不怎麽愛關燈。

黑夜的來臨只會讓自己感到異常害怕,但是剛剛和盛佟硯躲在那片黑暗裏,她卻覺得很安心,沒有一絲畏怯。

現在仍舊會安全感滿滿,于是秦茵絡嘗試去關掉臺燈。

然後瞬間鑽進了被子裏面,臺燈漸漸地暗了下來,只剩一道亮的虛影,她把腦袋悄悄探了出來,原來關燈以後,屋裏也沒有那麽黑。

一切都是自己內心的恐懼和想象而已。

她很困了,有點睜不開眼,于是摸着手機定了鬧鐘再次躺下。

可能是因為睡得晚,秦茵絡今晚睡得格外香,她會聽秦睫的話,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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