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而金絲雀并不是金絲雀

秋風迎面吹來,李衡辭默了默,道:“你再像今日這樣偷跑了出去,身邊那些個侍女便打發去城外做尼姑。”

自從受傷後,他不僅派了人保護關明溪,也在公主府添了許多侍衛,李蘭瑤去過瑞和樓,可到現在還沒人來通禀,想來便是避開了他們。

李蘭瑤眼睛一瞪:“你當真以為我是嘴饞麽?七哥那日睡夢裏喊着二娘的名字,我特意為了你才去的。”

李衡辭耳根子一紅,右手成拳抵住嘴唇,輕聲咳了咳,聲音沙啞道:“我說過,不會再去打攪她。”

三日前李衡辭回府治傷時,他迷糊着喊了關明溪的名,李蘭瑤錯愕半晌,自欺欺人是聽錯了。

後逸風沒在她面前隐瞞,她才回過味來,那冷心冷面的七哥早有心儀之人,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會兒李衡辭含糊其詞,李蘭瑤更加确信,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關明溪沉魚落雁又知書達理,她從前與其相交不多,是因着李衡辭說朝中官員之女大多心機深沉,從前七哥對這個未婚妻也并沒有多餘的眼神,李蘭瑤亦是禀記着這一點。

她這會兒,忽然看這七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原來就連自己也蒙騙麽?

“七哥向來一字千鈞,還望你将這話記在心頭。”李蘭瑤冷嘲了一句,又道,“這溫盤七哥着人送回瑞和樓,我便回府了。”

采香緊随其後,直出了善王府,她才斟酌着開口:“公主怎麽好端端朝王爺生氣了?”

李蘭瑤是心性純粹,卻不傻,她和李衡辭相依為命多年,也算是對這七哥了解不少。

沖動中了金人的計謀,為的是關明溪,暗中差了人保護也為的關明溪,倒是他從前掩飾得好,誰也不知曉實情。

在李蘭瑤眼中,兩人雖說沒了婚約,可關明溪也未婚配,古人言“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她這樣的女子。

偏偏李衡辭這會兒還端着架子,說什麽不要擾她,在李蘭瑤看來就是無稽之談。

這才一時堵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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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香見她不語,兄妹之間的事哪輪得到她一個侍女來調和,便想了想又道:“聽說,近日京中要開一家茶坊,就在永平街上。”

瑞和樓就在寸土寸金的永平街。

李蘭瑤沒放在心裏,随口說了一句:“一家茶坊罷了,又有什麽稀奇?”

茶坊平素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公主之尊很少去過,再者,那些上好的茶都入了宮,又被官家賞賜許多給這個得寵的女兒,外頭的茶李蘭瑤鮮少能瞧得上眼。

采香賣了個關子:“公主有所不知,那茶坊打的名頭*可是京中獨有,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見李蘭瑤豎耳聽着,才繼續道:“早就有許多夥計放了消息出來,說有廚藝登峰造極的廚娘,烹的那一口茶,與京中其他茶坊不同。”

徐家早前就是做生意起家的,雖說不是瑞和樓這樣的老字號,卻依舊靠着茶坊站穩了腳跟。

他們做事歷來風風火火,又深谙生意之道,只說廚娘、不說姓名,叫京中衆人好一頓猜測。

這樣一來,正中徐家下懷。

京中飲茶一事達到鼎盛,大多茶坊魚龍混雜,不止有去吃茶之人,還有攬客之人。歌女、說書先生、神算子……也會聚集在此處。

關明溪提到過,她做的茶一個銅錢可買不來,光是那羊奶就不止這個價錢。所以徐家那頭一商議,風氣便要如同當街的瑞和樓才好,那些個良莠不齊的茶博士也一律不要。

便是深閨中的姑娘也大可放心前去。

公主府的人因着容純公主喜食,對這樣的事情也會多聽一嘴,所以采香才會得知。

果不其然,李蘭瑤問道:“何時開張?”

“聽說是月底。”

“好,你替我記着,到時去嘗嘗。可別又是那樣挂羊頭賣狗肉的吹捧。”

采香是李衡辭特意指了在李蘭瑤身邊伺候的,那份眼力見兒當然與旁人不同。

她打探過了,徐家和吳家乃是姻親,關明溪的嫂嫂便是徐家的姑娘,她大着膽子推測了一番,難不成徐家放的風,那廚娘便是二娘?

采香遲疑着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李蘭瑤也有些震驚,掐着手絹低聲道:“興許是她,二娘本就與一般女子不同。”

善王府中,逸風單膝跪在地上,抱拳正在回話。

無非是容純公主怎樣逃過侍衛的眼睛,帶着采香去往瑞和樓。

李衡辭面色深沉,望着平靜無波地池塘冷冷說了一句:“自己去領罰。”

善王府領罰與宮中有些相似,若沒細說,便是二十大板。

這“罰”有二,一是逸風嘴不嚴,二是沒看好容純,讓她跑了出去,兩人皆心知肚明。

逸風應是,正要退了,李衡辭将他叫住:“吩咐下去,務必保護好公主安危。”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二娘。”

金人這樣猖獗,眼下看來,朝中怕是有人與其狼狽為奸。

現在想來,那日唐侍郎是不知曉關明溪在李衡辭心中地位,不過是看在他去瑞和樓,特意蒙騙要守株待兔罷了。

要是李衡辭沒有貿然前去,而是叫了察子打探清楚,便不會到如此地步。

可,那不是常人,是關明溪。

雖說關明溪對他咄咄逼人,他也急紅了眼,說了氣話。不過是一個生來不知“輸”的人,忽然敗了。

本欲賠罪,金人之事一出,倒是不便再去,什麽也比不得關明溪的安危重要。

逸風走後,李衡辭依舊孤身坐着,望了一眼石桌上的精致菜肴,還有那盅已經涼掉的小吊梨湯,只覺秋風有些涼意。

方才李蘭瑤*失言說他在沉睡時喚了關明溪的名字,他是信的,這幾日夜裏不得眠,白日喝了湯藥又昏昏欲睡,回回夢裏便是關明溪的臉、她的聲。

李衡辭夢到關明溪身穿錦繡絲綢,與他擦身而過,伸手要去拉時,關明溪回頭冷冷一笑:“善王,我與你并無半分關系。”

他說自己狂妄自大,也不是無中生有,當兩人被一張輕飄飄的紙所禁锢,李衡辭興許是勝券在握,不曾想過有一日關明溪會離他而去。

而金絲雀并不是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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