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中計了

夜深人靜,善王府的書房燈火依舊明亮。

李衡辭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拿着茶盞,鐘大夫站在屋中,這時脊背有些彎曲。

明明也是見過許多大人物了,上頭那位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逼得人不敢擡頭。

油燈“刺啦”一聲細響,屋內光線瞬間暗淡一分。

“坐。”

冷冷吐出一個字,卻叫鐘大夫愈發誠惶誠恐。

他是在床榻中被抓起來的,年過半百的年紀,險些吓了個半死。又在這冰涼的夜裏,輾轉幾條街道,被拖到了善王府來。

善王是什麽人,京中誰人不知,手起刀落便會掉人頭的王爺。

饒是見慣了世面的鐘大夫也不由得瑟縮了脖頸,不知是窗縫漏進來的風,還*是李衡辭眼角餘光的冷。

李衡辭瞧着精神抖擻,一看就沒病沒災,自然不是青塔來看病的。

來後一句話不說,現下又哪裏敢坐?

他深吸一口氣,拱手揖禮:“王爺,夜涼如水,還請明示。”

李衡辭将茶盞輕輕磕下,又道:“請坐。”看不清他的臉,卻聽得語氣不容人質疑。

鐘大夫緩緩坐下,逸風端來一盞熱乎的茶。

李衡辭見他喝下一口,才道:“你昨日可是診治了一位有身孕的婦人?”

“是,徐家娘子,瑞和樓吳家的兒媳。”晾了這麽久,李衡辭這會兒問話自然不敢有所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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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善王大費周章将他召來,定不會是為了聽這麽一句,于是鐘大夫便等着他繼續發問。

“瑞和樓的二娘,你見過了?”

要說鐘大夫方才還不得要領,這下全都明白了。

從前都說關明溪多麽看重與善王的婚事,這下倒了個個兒,傳言倒有幾分可信,善王常去瑞和樓用膳,便是為了關明溪去的。

“娘子關心嫂嫂身子,問了幾句話,王爺想知曉些什麽?”

“你走前可是朝二娘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李衡辭話中有話,這大冬日的,鐘大夫後背都出了一層薄汗。

早就說了,善王手段非同尋常,鐘大夫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做大夫的,都愛沾些喜氣。小娘子出手大方,又性子極好,我便多嘴說了一句。”

李衡辭見目的達到,頭朝後仰了仰:“嗯?說的什麽?細細講來聽。”

鐘大夫眯着眼回憶起來:“前兩日有個小厮打扮的小子,來我醫鋪給了一錠白銀,說是他家姑娘出去玩耍滾下了山坡,請我上門前去看病。”

“又說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怕我傳了出去,便蒙了眼上的馬車。東拐西拐,也不知拐去了何處,後頭我見那娘子眼熟得緊,回了醫鋪才想起來是誰。”

李衡辭挑了眉頭,接道:“奉恩侯府的嫡姑娘,關子茹。是也不是?”

“是,王爺英明。”

“你都同二娘說了?”

“沒,只說了一半,在下也怕引火燒身。”鐘大夫話是這麽說,只怕腸子都悔青了,早知不向關明溪提那一句,又怎會到如此地步,還讓善王親自來問。

這會兒倒将自己架在火上,上不得下不得。

“二娘聰慧得很,只怕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李衡辭提起關明溪,眼睛多了一分神采,嘴角微微勾起。

鐘大夫當然沒看清,也不敢看,只順着他的意思道:“小娘子是個伶俐的。”

“那日去見你的小厮作何打扮?”

“和尋常大戶人家的小厮一般無二,青衣灰帽,相貌也普普通通。”

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鐘大夫沒敢立刻回話,便沉着眼又想了想,還記得那小厮出手闊綽,嘴巴又嚴實得很,多問一句都不會透漏。

要說特別,便是看着腳下步伐沉重,卻走得極快,身形也壯實些。

李衡*辭聽後便揮了揮手,逸風見此遞過來一袋兒銀子,開了門:“大夫請,外頭有馬車送你回家。”

鐘大夫這幾日銀子收了不少,是禍不是福,善王大半夜裏給的哪裏敢要,朝李衡辭行禮後便走了,腿腳比什麽時候都要利索。

房門一開一合,灌來一陣風,吹起案幾上被硯臺壓着一角的書信。

書信是皇城司勾當官馬安所寫,所言康王三番五次将派去跟蹤的察子甩了。此事還未報給官家,便被宮中曹皇後攔了下來。

李衡辭盯着這信看了許久,逸風将門關上,回頭道:“王爺,這大夫當真可信?”

“信他也無妨。”李衡辭捏起這輕飄飄的紙,“馬安說我那好大哥有異動。”

逸風定睛一看,心下了然:“王爺認為關家嫡女是康王所為。”

“你說,他救下關子茹存的什麽心思?”

“不敢妄言,不過,想來也沒安什麽好心。”逸風跟在善王身邊多年,對康王自是鄙夷至極。

燈火映在李衡辭的臉上,他冷笑一聲,将信紙燃了一角,看着飄起來的灰燼:“還真是費盡心思。”

逸風擡頭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輕聲道:“察子來報,二娘出瓦肆後,便讓巧兒前去張府。張舟遠将有誤的史書修撰完畢,跟着她去了瑞和樓。”

“明日去瑞和樓用膳,帶上容純。”

“是。”

關明溪一早起身,讓阿貴駕馬車,帶着巧兒一起出了宅院。

“娘子,咱們要去何處?”巧兒懶懶打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甜水巷在內城,關明溪囑咐了阿貴将她們送去外城,是以巧兒迷惑不解。

“內城皇城司的察子遍布,關子茹應當不會住在內城。”

鐘大夫提起回到醫鋪估摸着去了一個時辰,就算是在馬車繞了幾圈,這距離也決計不會太近。

外城大多住着做些小生意的百姓,宅院不大,一條街上得有上百戶人家,藏匿關子茹這樣的罪人,再好不過。

巧兒瞌睡醒了大半,驚道:“娘子怎麽親自來找?不是請了狀元郎幫忙麽?”

“張舟遠願意幫我,那是欠下人情,可我也不能坐以待斃。”關子茹恨她,也恨奉恩侯府,指不定……指不定還記恨着吳家人。

她現在就是躲藏在暗處的蛇蠍,誰也不知道她何時會竄出來咬人一口。

內城外城城牆壁厚,旁有一條寬寬的護龍河,出了城門便又是另外一番風景。

不過街頭小販依舊不少,賣孩童玩意兒的還有一些零嘴吃食。

關明溪由巧兒攙扶着下了馬車,釵環“叮當”作響,白淨的臉上只淡淡塗了一層胭脂,依舊惹來一些姑娘豔羨的目光。

“我和巧兒随意逛逛,你将馬兒拴了在此候着。”

随後,主仆兩人淹沒在了人群中。

“娘子,咱們要做什麽?”

“探探虛實,不急。”

關明溪像是真的來逛早市的,走走停停,最後直接坐在了一家包子鋪裏。

要了三個包子兩碗清粥,*巧兒大快朵頤吃得香甜。

關明溪拿小勺子慢慢往嘴裏送着粥水,拿餘光望着這街上的情形。

不過說起來這京中飲食倒是不錯,随意挑的一家包子鋪,做的包子也好吃得很。

巧兒兩個肉包下肚,揉着肚子擦了擦嘴。

“吃飽了?去朝店家打聽打聽,這附近可有房屋租住,要敞亮些的宅子,最好是鄰裏都有人住着。”

京中許多人都是外鄉來的,來來去去不會買宅院,只會租住,所以哪裏若是有大片宅子要租,說不定關子茹便在那處。

“家裏住得不好麽?娘子要住外城來?”

關明溪睨她一眼,放緩了聲音:“你去問便是,給點碎銀子。”

巧兒本身就是話多的性子,那店家瞧着也是個好說話的婦人,伸手指了指,又低聲朝巧兒說了幾句。

打探好消息後,巧兒便回了來:“她說金北街那片許多,只要銀子多,多好的宅子都有,出了鋪子右拐一直走到底便是。”

關明溪抿唇一笑:“咱們去看看。”

金北街不是單單一條街道,這裏四通八達,四面都是住宅,每家每戶互不相幹,街道上叫賣的小販也少了許多,只是零零散散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在賣蜜餞。

且這些宅院修繕得相差不多,都是兩進的小宅子,青瓦小院,道路又宅,走一段腳程便有兩條分叉路,不熟悉的人,恐怕還會迷路。

關明溪心底愈發确信,關子茹是不是就在此某一座院子裏養着傷。

兩人走在這街道上無疑惹眼,關明溪讓巧兒去問了一個婆子,要租宅子去何處找人。

那婆子撇了嘴沒說話,還白了一眼關明溪。

倒是旁邊一個年輕的郎君說了一句:“往東邊兒去,有家賣油餅的鋪子,他們老板手下許多宅子。”

巧兒道了謝,又攙着關明溪往東而去。

可這金北街太過于曲折,走來走去倒是迷了路,只見高高的圍牆,還有胡亂刮來的風,別說人影兒,就是貓狗都沒見一只。

關明溪只覺身後像是有人,可回頭看去,空空如也。

她心裏“咯噔”一跳,抓緊巧兒的手臂,說了一句:“快走,中計了。”

巧兒看她臉色突變,也吃了一驚:“娘子,該将阿貴帶着來的!”

巧兒不過只在嬌生慣養的姑娘中有些威懾,要真是碰上了那不懷好意之人,她怎樣才能将二娘護住?

關明溪沒說話,這會兒後悔也沒了用處,阿貴終是不能憑空而來。

這早晨冬日裏的風劃在臉上,異常清醒。

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巧兒沒敢回頭看,險些腿軟。

眼看着這巷子望不到盡頭,關明溪算了算以她和巧兒穿着繡鞋的腳,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她剛要回頭,這時,前面平白冒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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