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見關明溪低頭咬了咬唇,……
見關明溪低頭咬了咬唇,李衡辭便道:“與二娘無關,是我自己失了評斷。”
說完岔開了話頭:“我送你回家。”
“不了,要去買些布匹,裁來年的新衣裳。”
“柳明街的絲綢鋪子,你從前不是常去的。改日讓掌櫃的登門送去。”
還是當初從關侯爺手裏拿來的。
那兩處絲綢鋪子确實效益甚好,李衡辭拿到手裏後,便斷了和關侯爺聯系的那位蘇州官員,還暗中懲戒了一番。
另找了可靠之人,從蘇州運的布匹來,都是走的官道。
“王爺心意已領,又是香料又是布綢的,二娘受之有愧。”
李衡辭頓了頓,眼底滿是失落,姿态卻依舊高冷:“罷,那去別處瞧瞧。”
關明溪沒做聲,側臉看他,又笑了:“我腿腳累得慌,還是先回家制香。”
兩人不知何時開始有了不可說的默契,彎彎繞繞地說了他人沒聽懂的話。
“二娘香囊是薄荷葉,可知我身上挂的是什麽?”
“自然不知。”
李衡辭右手搭在腰際,輕輕扯了一扯,是一只繡着青松的香囊,算不得特別。
“你當初出城祈福回來,讓關侯爺給我的。”
關明溪這才回想起來,是有這麽一遭事,不過,這香囊是在鋪子裏随手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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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了轉眼珠子,避開了李衡辭殷切的眼神:“王爺要是喜歡薄荷葉,來年我讓巧兒曬些,給你送去。”
說完也不等李衡辭開口,便徑直上了馬車,李衡辭在身後目光灼灼。
接着又探出個毛乎乎的腦袋來:“待我制好了香再送去王府。”說完也沒等李衡辭回話,一溜煙地又縮了回去。
李衡辭拉住大氅,嘴角含笑。
關明溪回到吳宅已是申時,有小厮在門口候着,說是張夫人和狀元郎午後便來了。
張夫人常來尋潘四娘閑談,只是怎麽這張舟遠也來了?關明溪心下默了默,興許是關子茹的事有了眉目。
她沒來得及回西廂房,徑直去了接待客人的廳堂。
進屋後關明溪摘了披風,劉婆子開了廳門,果真見到張舟遠坐在椅子上,潘四娘與張夫人頭挨着頭不知在說些什麽。
“阿娘、張夫人!”她行了個禮,又朝張舟遠道,“見過狀元郎。”
張舟遠也起了身回禮。
“幾日不見,二娘又生得好看許多。”張夫人稱贊道,指了張舟遠又說,“我兒說在翰林院修撰史書時,發現了一本*早年流傳下來的詞,特意謄抄了一份給二娘。”
張夫人也不懂這些,只是張舟遠主動些,在她看來終究是好的,指不定哪一日二娘真就成了她的兒媳。
關明溪神色驚喜:“那我便泡上一壺好茶,還請舟遠随我去書房。”
出了廳堂,直走進內院,左邊第一間屋子便是書房。
關明溪讓巧兒在門口守着,乍一踏進門檻,張舟遠便開口道:“二娘,我托了一些販夫走卒,有人打探到外城金北街,有幾處宅院尋常都有商販來往,近些日子卻門可羅雀。”
“我已經去過。”
張舟遠眉心一跳:“二娘何時去的?”
“今早,險些中了計謀。”
“這樣兇險?二娘既然央了我辦事,又何必獨自去闖?”張舟遠盯着關明溪的臉,又挪到手上,“可有受傷?”
關明溪将手收在了寬大的衣袖中:“好在善王及時趕到。”
張舟遠眼睛倏地暗下來,喃喃道:“人沒事便好。”
“可知道背後是何人所為?”
關明溪神色複雜:“上次我提起的那位。”
“真是他?我還以為二娘是在說笑。”話雖這麽說,張舟遠隐隐有些猜測,只是一直沒敢當真。
康王那副做派的王爺,張舟遠狀元出身,自有一番文人骨氣,不說站隊,心裏頭也是偏向李衡辭的。
公是公,私是私,張舟遠分得清。
“要真是沾了那位,下次二娘就莫要再以身涉險。”關明溪也清楚,今日做的太過莽撞,世人皆道善王似狼,如何兇狠。
真正令人害怕的還是康王這樣狡詐的黃鼠狼。
關明溪闖進金北街,他顯然是要警告她……或是,想要她的命。
“關子茹定是恨極了我,康王想借她的手對付我,擾亂善王的心罷了。”關明溪說得坦然,張舟遠垂了眼沉思。
只是關明溪不知的是,康王還比她想象中還要狠毒,野心更大。
張舟遠從不想卷入朝中內鬥,這回因為關明溪,自願入了那個圈。
“二娘下一步要如何?”⑨時光整理
“走一步看一步,沖着我來倒無妨,只是爹娘兄嫂,他們萬萬不能動。”關明溪神色一正,眉頭輕颦。
張舟遠倒想說一句她身在市井,不該同康王硬碰硬,只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了。
觸及家人,要是倒個兒個,他也會坐不安穩。
關明溪這會兒想起她說李衡辭“樹大招風”,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京中關于她的傳言多不勝數,說句大不逆的,簡直就是壓過了官家的風頭。
張舟遠鄭重說道:“二娘若是需要,大可尋我。”
關明溪側身點頭:“先謝過。”
交談太久也怕潘四娘與張夫人起了疑心,張舟遠便起身告辭,關明溪也沒留,送至門口便沒再動。
巧兒看他身影,說了一句:“狀元郎還真是風度翩翩。”
又迅速拐了個彎:“跟善王比起來差了點。”
“就你嘴貧,跟我回屋裏去,我這會兒着手做起來,這天也不知哪*一日會下雪。”
一語雙關,這冬天的雪還真是不知道何時下。
巧兒沒聽懂,滿臉喜氣:“是了,冷起來凍手。”
關明溪走回了屋子才想起,忘了讓李衡辭快些将乳香送來,她把白芷和小茴香放入淡鹽水中浸泡上,便朝巧兒道:“讓阿貴去趟善王府吧,就說二娘取……”
話音未落,房門被輕叩幾聲,屋外便響起小丫頭的聲音:“娘子,方才有侍衛送東西來,說是善王給娘子的。”
“趕了個巧。”關明溪嗫嚅着,巧兒将那沉甸甸的木盒接進來,只聞得淡淡清涼之氣,像是還未成熟的青核桃皮的澀味,再聞又感覺帶着橘子皮的味道。
分別取了三錢的白芷和小茴香,泡上一盞茶的時間,取出後拿帕子擦幹,放到研缽中打成粉末狀。
絲絲縷縷的香氣鑽入神竅,使人鎮定不少。
沉香安神,取了二兩;安息香開竅,取五錢,而乳香助眠,取六錢。将這幾種香料碾成粉狀後再調和均勻。
與白芷和小茴香一同混合,再加入純蜂蜜兩勺,桂花蜜半勺。
關明溪淨了手捏成拇指大小的圓狀,制成香丸,再放入瓷瓶裏頭,一共裝滿了三個。
還未熏香,便已覺心定神安,不愧是上好的香料。
這時天還未黑,關明溪側頭看了一眼那包茅香,想想拿了兩瓶安神香給巧兒:“去瞧瞧張夫人還在不在,就說我給阿娘制香,多了一瓶。讓張夫人留下來用膳吧。”
剩下一瓶,便是留給嫂嫂用的。
巧兒應聲開門,她又補上一句:“我去庖屋,曬幹的桂花稍後替我拿來。”
簇簇生長的桂花又稱木樨,氣味撲鼻,清甜帶着濃郁。
是用來做木樨香的主要材料。
有詩寫道:“身在廣寒香世界,覺來簾外木犀風。”①
庖屋裏劉四娘已經在備菜,見關明溪手裏拿着幾包油紙,便問道:“娘子又來做菜?”
“不知有沒有功夫,我先做個木樨香。”
“木樨香?娘子自己用麽?”
關明溪沒答話,模棱兩可回道:“阿娘夜裏睡不好,我方才做了些安神香,還有許多剩下的香料,放着也是無用。”
劉四娘雙手合十,急忙道:“娘子孝心一片感動上天,夫人夜裏也會安睡。”
兩人又随意攀談起來,沒過多久,巧兒來了屋子:“張狀元已經走了多時,張夫人說留下一同吃。”
又問:“那咱們還去瑞和樓麽?”
“不去了,陪阿娘一起吧。”
關明溪低聲說道,又尋了個嶄新的瓦罐,将蜂蜜放到爐子上加熱融化,再灑下十二兩的桂花,文火煮着。
劉四娘手下剁着牛骨,朝巧兒問道:“張狀元怎麽這樣早便走了。”
巧兒觑了一眼關明溪的神色:“張狀元順道給咱們娘子送東西,人家翰林院忙得很。”
劉四娘意味深長:“原來如此。”
沉香、檀香各半兩,茅香一兩,關明溪稱好便一同放在了研缽中,輕一下淺一下地*磨着,聽這話便道:“他們文人向來喜歡以文會友。”
劉四娘沒說話,不過從她帶着笑意的眼裏,足以看出,是覺得關明溪在欲蓋彌彰罷了。
待香料研成粉末,罐裏的蜂蜜桂花也香飄四溢,愣是蓋過了劉四娘煮的酸湯老鴨。
與磨好的香料一同混合成香泥,再揉成丸子大小,撒上一些桂花幹,防止粘連。
與安神香不同,木樨香做好後,要防止地窖中窖藏幾日。
關明溪拿瓷瓶裝好後,便交給巧兒:“放去窖裏,記得七日後再拿出來。”
關明溪這會兒神清氣爽,懶懶伸了個腰:“可別記岔了!”
“曉得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