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定國公的小女效仿勾欄女……
法興寺年代久遠,路上青石板上卻丁點兒青苔也沒長,來來往往人數衆多,硬生生将臺階都走得有些光滑。
關明溪也覺得這副身子吃力,幾人走走停停,愣是走了快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上了山腰,徐六娘嘴裏念叨着:“心誠可鑒。”
容純公主倒了一半身子在采香肩上,想着多久沒遭這種罪了,還是得常常出來走走才行。
有小沙彌前來領路,徐六娘走在前頭,讓侍女給了不少香火錢。
徐六娘今日主要是為肚裏孩兒祈福,畢竟是成婚兩年來好不容易才懷上的,所以她要跟着小沙彌去聽師父們念課。
關明溪倒想站在半山腰看看下頭的風景,便直言不去了,而李蘭瑤自然是要跟緊她的。
徐六娘便囑咐她們別走遠了,午時在齋堂再見,她帶着自己的侍女便随着小沙彌消失在幾人眼中。
關明溪和李蘭瑤去大佛堂裏拜了三支香,磕了三個響頭。
法興寺下頭有一大片竹林,挨着便是冬小麥和一些蘿蔔,是山下的農戶所種。
李蘭瑤感到新奇,便問了一句:“咱們宮裏的菜都是這裏來的麽?”
“興許是。”
兩人吹了一會兒風便凍得有些受不住,關明溪也怕公主染了風寒,于是讓巧兒去尋小沙彌,有無廂房能夠歇一歇。
香客太多,關明溪也拿不準是否能有廂房歇腳。
倒是在殿內等候時,遇上了剛上山的吳鳳音,吳鳳音見着關明溪還想譏諷幾句,李蘭瑤站在那裏,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句廢話也不敢多說。
“公主在此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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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蘭瑤對她沒什麽好臉色,吳鳳音也不惱,她向來以體貼示人。
“殿內開着大門,外頭風大,公主不如去廂房裏等着。”
她見李蘭瑤狐疑望着她,又道:“爹娘常來法興寺,香火錢給過不少,後山特意留了一間廂房給我們吃茶。”
朝□□勳世家确實會這樣做,關明溪在奉恩侯府時也知曉一二,吳鳳*音這話也做不得假。
李蘭瑤要是亮出公主身份,自然也會有為皇室而留的廂房,只是她今日沒打算聲張。
李蘭瑤望了一眼關明溪,似是在等她下決定,恰好這時小沙彌趕來,嘴裏念着“阿彌陀佛”:“施主,後山尋常的廂房已滿,其他都有貴客定下。”
吳鳳音勾了勾嘴角:“姑娘們随我去吧!”
關明溪不甚在意,為了逞一時之快,吹壞了身子不值得,李蘭瑤見她微不可聞地點頭,便也應下了。
吳鳳音身邊的侍女這會兒也偃旗息鼓,不敢拿鼻孔瞧人。
亮了定國公家中的身份牌子,小沙彌便急忙将衆人引去了後山。
李蘭瑤帶來的侍衛寸步不敢離,吳鳳音也帶了許多侍女、侍從,卻是都留在了外殿。
巧兒還不知道路上發生的事,這時有了避風的屋子,也顧不得問起。
吳鳳音自诩八面玲珑,她倒也确實當得起“大家閨秀”,自從關明溪從侯府走後,京中但凡提起貴女,便是她吳鳳音之名。
所以這會兒雖然公主在側不敢造次,可暗中擠兌她還是有那份心情的。
坐定後,讓侍女跟着小沙彌去拿茶水來,吳鳳音便提了一句:“我聽聞明溪很會泡茶?”
她喚“明溪”,在容純面前故作親昵。
“雕蟲小技,不足挂齒。”關明溪神色淡然,聽出了她話裏貶低的意思,也不惱。
連巧兒也聽出來她話裏帶話,皺緊了眉心。
吳鳳音繼續道:“我整日裏忙着讀書作畫,稍有一點兒空閑,娘親便要叫我去學中饋。”
她說着拿衣袖半掩着唇:“我記得是叫瑞和樓?改日有了功夫倒想讓明溪替我做上幾道菜。”
當初的天之驕女又如何,還不是淪到要給她做菜、泡茶的地步。
“瑞和樓大門日日敞着,哪日來都随你。”關明溪懶得和她演那番“姐姐妹妹”的游戲。
吳鳳音吃了個癟也沒打算住口,以為關明溪是在回避,說到興頭上:“是了,瑞和樓在京中誰人不知?就連善王也常去的地方。”
李蘭瑤倏地開口:“夠了!”
吳鳳音這才後知後覺,提了不該提的。
關明溪看她這模樣輕笑一聲,聲音輕輕柔柔:“我從前聽聞,定國公的小女效仿勾欄女子,去王府堵了幾次王爺,次次都撲了個空,姑娘倒是說說此事真假?”
都是多久的事了,那時官家賜婚的旨意還沒下來,京中這樣幹的女子可不少。
吳鳳音畢竟是閨中姑娘,雖然這事她也真的做過,可乍一聽關明溪當着下人的面說出來,這會兒也臊紅了臉。
又拿眼睛去看李蘭瑤,可人家沒打算幫着她說話,冷了臉坐着。
侍女端了茶水來,吳鳳音為了緩解不自在,起身接過放在桌子上倒茶。
她這樣的身份,倒的茶自然也是給公主倒的,采香替容純接過後,她便道:“先給二娘。”
吳鳳音眼睜睜看着她親自倒的茶水,讓關明溪下了肚,氣*得眼珠子都險些瞪了出來。
關明溪恍若未聞,還道這茶香得很,十成十是新茶。
冬日裏困頓,李蘭瑤捧着熱茶都想打盹,偏偏吳鳳音沒打算就這麽“放過”關明溪。
她又換上了那副無害的笑臉:“明溪,可有拜過菩薩?”
“自然是拜過了。”
吳鳳音頓了頓:“那便好,讓菩薩保佑你才是。我聽說那人流放途中被人救走了?”
她說完又覺不對,急忙掩了口:“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随口一說罷了。”
被流放的,又同關明溪有關系,除了關子茹還會有誰。
吳鳳音此舉不過是為了膈應關明溪,換句話說,關子茹是被關明溪“害”得入了牢裏,還落得個流放下場。
要真是逃了,關子茹第一個便是要找關明溪算賬。
關明溪想聽聽她知曉些什麽,便道:“不知,說來聽聽?”
李蘭瑤得了眼色,也小聲附和道:“本公主也不知。”
吳鳳音最喜這種衆星捧月的感覺,一個是當朝最受寵的九公主,一個是跌落凡塵的名門之女,這時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于是她便壓低了聲音:“我聽爹爹提起的,關子茹跑了,官家氣得不行,說是罵得關侯爺大氣兒都不敢出。”
她瞪着眼睛,生怕兩人不信,又道:“官家沒空搭理一個罪女,将氣撒到關侯爺頭上便沒再管。”
“再如何,也是惡意傷人的罪人,怎能說不管就不管?”關明溪緩慢道,有些不敢置信的意思。
“不說官家案上的折子有多少,光是皇城司的察子密報,官家便忙得腳不沾地。”
吳鳳音說着抖了抖衣衫:“公主難道不知,京中近來有金人出沒,之前善王還遇了險。”
關明溪倒沒想到她知曉這樣多,便又問道:“金人?派了侍衛去抓便是。”
“呵呵,你倒是說得輕巧,還是脫離這朝廷太久,金人為非作歹野心極大,還不是想将咱們……”
吳鳳音将到喉嚨的話都咽了回去,吃了一口茶才敢對上容純的眼,好在容純并未覺得有所冒犯。
關明溪也慢慢呷了一口茶水,杯蓋碰着杯口輕輕摩擦着:“姑娘恐怕是在說笑。”
要是換了別人,興許吳鳳音能聽出來這是在故意激她,可這是關明溪,她一直視作攀比對象說的話。
“你還不信?那我便告訴你,官家現在屬意我為善王妃的人選,而我爹也得了風向一個勁兒的倒向善王,為的便是那金人。”吳鳳音越說越得意,像是善王妃的頭銜唾手可得,不日便要成婚一般。
她這話,莫說容純不明白其中緣由,便是關明溪也當場怔愣,前因後果根本連不到一起去。
定國公不必關侯爺,沉穩不少,也深得管家的心。
當年要是沒有關明溪,興許這善王妃的賜婚,還真會落在吳鳳音的頭上。
關明溪伸頭超前探了探,聲音放得極低:“姑娘的意思是……定國公也站在善王身後。”
吳鳳音也壓*了壓嗓子:“金人作亂,你當為何?天子腳下都敢如此猖狂,你以為……”
“是康王?”
吳鳳音眸子忽地縮了縮,伸出食指指着關明溪的額頭,顫顫巍巍道:“你……你如何得知?”
定國公堅定支持善王一派時,便喚了小女吳鳳音在書房,将其中緣由同她細細說了一番,囑咐她定要拿想下王妃之位。
吳鳳音對李衡辭本就有心,只是前幾月聽說他對又朝官家請旨,那份心思也歇了不少,這下被定國公一說,心中被熄滅的火苗又熊熊燃燒起來。
想她被關明溪壓了這麽些年,也不知到底是哪裏差了一截,事事都不如關明溪,這會兒有了爹爹撐腰,腰杆都硬了許多。
康王勾結金人,若是查出來了,他身後黨羽沒一個逃得過;若是沒查出來,明眼人也知道,李衡辭不會善罷甘休。
定國公無意間得知此事時,在廂房內枯坐了一夜,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博弈總有輸贏,康王和善王勢不兩立。
吳鳳音算不得多嘴,這話藏了許久,從未和他人提起,今日遇到關明溪昏了頭腦,這下吓得冷汗涔涔。
屋外傳來腳步聲,幾人止了話頭。
聽得外頭小沙彌說話:“施主可是徐娘子的家人?徐娘子方才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