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興許孩子是保不住了……

徐六娘在法興寺的知善堂,同僧人一道念誦佛經,興許是人太多,也興許是肚裏孩兒的緣故,她一時覺得有些煩悶。

起身繞過衆人,出了知善堂的大門,和衆多香客站在殿前觀賞景色。

侍女便道去給她拿杯茶水來,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再回來時,徐六娘已經被送去了最近的一間禪房。

有站在身旁的香客說是她腳下沒站穩,滾下了臺階。

知善堂前五個小臺階,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徐六娘又是有身孕的婦人。

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襦裙上沾了點點血跡。

侍女吓得白了臉,守在徐六娘跟前一動不敢動。

還是上了年紀的僧人問了一句,可有同伴,她這才想起來關明溪和容純公主。

小沙彌分散開去尋關明溪,又在各個香客中尋找會醫之人。

法興寺沒有大夫,小病自醫,尋常有了大病都是下山去醫鋪,可這會兒顯然來不及的。

小沙彌輾轉找到關明溪時,徐六娘已經在塌上躺了一盞茶的功夫。

期間有僧侶拿了止血的藥草來,卻又不知如何下手。

尋常胎兒要是未滿三月,大都不會向外提起。侍女這才哭喪着臉說自己娘子懷胎快兩月,這血怕是……

幾位心善的香客聽此,也不由得念了一句“佛祖保佑”。

關明溪聽到小沙彌的話,神色倏地冷凝,立即起身開門,問道:“在何處?”

李蘭瑤和吳鳳音面面相觑,愣了一順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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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沙彌三言兩語說了大致情況,關明溪心道不妙,捏着拳頭的手,指甲直接陷進了肉裏,而她絲*毫不覺。

她是知道徐六娘有孕的,且今日來法興寺為的便是此事,若真是磕了碰了傷到胎兒,再不敢細想。

吳鳳音這會兒在後頭說道:“我倒是帶了大夫上山。”她揮手讓身邊侍女去尋。

定國公府多大的派頭,出城幾輛馬車,吳鳳音前來禮佛,自然帶上了大夫。

方才沙彌說徐六娘摔了之時,她便嗫嚅着沒開口,內心掙紮了半晌才提起這茬,不論怎樣,還是人命重要些。

一群人趕到禪房時,屋內炭火燒得正旺,暖烘烘的,燒得人臉發燙。

徐六娘的侍女見了關明溪像見了救命菩薩似的,揪着她的衣衫道:“娘子,這可如何是好!我就是去倒一杯茶水的功夫!”

小丫頭慌了神,衆人難免也覺憐惜。

她哭得梨花帶雨,關明溪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身影,身上壓着兩床棉花緊實的褥被。

徐六娘雖說妝貌依舊,可往日光彩不再,即便是昏迷中,依舊皺緊了眉頭。

周遭站了幾位僧人,領頭的便是主持會清,本來他在禪房清修,聽說人命關天,也顧不得其他趕來。

還有些方才與徐六娘一同賞景的香客。

會清主持道一句“阿彌陀佛”:“施主,已經派人去山下請大夫。”

他原以為這樣年紀小的姑娘,見此定是如同那侍女一般,六神無主先亂了陣腳。

可關明溪應了一聲,也沒哭沒鬧,先去摸徐六娘的手心,幸好還是熱的。她猶豫着往下摸了摸,手下只覺有些粘膩。

寝被下也被沾染了血,關明溪心下一涼,要知道現在是冬日,徐六娘穿着厚厚的襖子,下頭亦是襦裙亦是擋風。

“寺中可有人參?”

會清主持愣了一瞬,沒想到這小娘子這樣冷靜,便道:“有,我這就讓小沙彌去取。”

侍女沒提徐六娘有身孕時,那些僧人以為摔了外傷,拿的草藥過來都是外敷用。

關明溪看着嫂嫂慘白的臉,強忍住鼻腔那股酸意:“謝過主持。”

定國公府的大夫氣喘籲籲趕來,手中拎了一個木制藥箱,是個上了年紀的娘子。

她直接搭上徐六娘的手腕,又掀了眼皮子看看,轉頭說了一句:“還請各位在外等候。”

會清主持也懂得避嫌,念了一句佛號便帶着各僧侶出了房門,那幾位想香客亦是跟着離去。

房內只剩下幾個姑娘,還有幾個侍女。

那大夫也掀開寝被瞧了瞧,嘆道:“興許孩子是保不住了,這娘子身子還算好,人還有救。”

“可有帶衣裳,等會兒給你家主子拿來換上。”

她自己則拿了藥箱中的銀針,一根根紮進徐六娘的皮肉。

那侍女這才止了哭,慌慌張張地說有,不過在山下馬車裏。

李蘭瑤得了機會開口:“讓我府中侍衛去取,他腿腳快些。”

吳鳳音皺着臉:“不必去了,我帶着有,若不嫌棄穿我的便是。”她也不知道為何,面對關明溪本該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卻一次次伸了*援手。

定國公府的嫡女,穿的用的又怎會遭人嫌棄,她這是沒打算在這上頭跟關明溪計較。

關明溪自然也感受到了,擡眼看她,真心實意道:“二娘謝過姑娘。”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吳鳳音沒答,也不知是接了這句“謝”還是沒接,往一旁椅子上一坐,便沒再說話。

李蘭瑤這會兒也有些慌亂,看着關明溪神色又不知該安慰些什麽,在房內踱步一會兒便開門囑咐了侍衛幾句。

關明溪不知這些,她一心撲在嫂嫂身上。

呆坐了許久的吳鳳音突然跳了起來,朝關明溪道:“你說,你說是不是她?”

“不是她。”

關明溪一錘定音。

“自欺欺人!”

吳鳳音嘴硬道,卻想收回方才說的話,那故意用來膈應關明溪的話,她不該提起罪人的。

李蘭瑤心裏也“咯噔”一跳,難道真的是關子茹?

關明溪只覺有什麽東西蒙了眼,模模糊糊地,轉過頭順手擡了手用袖口擦了擦:“嫂嫂放心,二娘在這。”

她這話輕得不能再輕,除了還在給徐六娘紮針的大夫,便再無人聽見。

不管真的是關子茹惡意報複,或是關明溪沒能跟在徐六娘身邊,總歸她心裏是不好受的,就這麽出門一趟,孩子沒了。

有小沙彌将人參和送來,大夫看了一眼便道去熬個湯藥來。

“娘子還懂這些?”她随口問道,關明溪也随口答了:“沒醫鋪,也只能先用這些補補身子。”

她說完便扶着巧兒的手起身,半蹲在榻前這會兒腿腳有些麻木,她輕輕踢了踢:“煩請公主和姑娘先替我照顧嫂嫂。”

“二娘要去何處?”李蘭瑤怕關明溪做傻事,伸手要來拉她的衣袖。

“我去問問,可有人看見我嫂嫂如何摔的。”要說徐六娘站在臺階上,是她自己沒站穩滑了腳,關明溪卻總覺心裏不踏實。

會清主持還未走,見關明溪出來便問:“施主可醒了?”

“大夫剛施了針。”便是沒醒的意思。

“會清主持,我嫂嫂當真是失足?”

會清沒說話,畢竟他也不是在場之人,又怎麽敢胡言。

他回首望了一眼那幾位香客,道:“這幾位施主看見了。”

一共四人,兩位母女是挨着徐六娘站立的,母親約莫三十出頭,姑娘年紀看起來和容純差不多,神情有些怯弱。

都穿着粗布衣裳,手上生了些凍瘡。

婦人先開了口:“我站在那娘子右側,看她忽然朝前一撲,怪我手腳不利索,沒拉住。”

另外還有兩位郎君,相貌有些相似,說是來給家中病重的爹爹來求道平安符。

一人二十三歲,一人十九,穿着打扮也是極為體面之人。

年紀小些的郎君看了一眼關明溪的臉便低了頭:“确實如此,娘子叉着腰,我同她有些距離,也是有心無力。”

一眼看去,無一人是熟悉的面孔,難道真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關明溪直覺頭暈目眩,朝幾人行了個禮:*“謝過各位出手相助。”

其餘香客早已作鳥散,也只有這幾位不怕煩事纏身。

兩個郎君瞧着時辰也不早了,便直言若是無事便要下山,關明溪再次謝過。

那婦人倒未急着走,扯着衣衫道:“我生養過孩子,我瞧你們都是姑娘,不如留下來照應一番。”

會清住持一聽也道:“張娘子是山下農戶,寺裏許多青菜都是他們家送來的。”

關明溪一聽,便又行了禮:“伯母要能留下,自然再好不過。”

張娘子的女兒這時怯生生道:“阿娘……”

張娘子拍了拍她的後背:“可是餓了?”

“沒,沒餓。”

關明溪折身回了禪房,大夫說徐六娘的眼皮子動了動,她便提起裙角沖了上去。

“嫂嫂,可醒了?”

“痛!”徐六娘伸手來抓關明溪,卻是太過虛弱撲了個空。

關明溪回握後,道:“嫂嫂摔了自然是痛的。”

這時住持着人去請的大夫來了,還帶着兩個小藥童。

關明溪側開了身,禪房內靜了許久。兩位大夫在這,好歹心下安定了許多。

吳鳳音這時也坐得累了,起身道:“我去後院廂房休息,有事再來尋我便是。”

關明溪點點頭,說來吳鳳音還是嘴上不饒人,做不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要是同關子茹相比,善了太多。

她轉身帶着侍女開門,迎面撞上一身寒氣而來的李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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