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手上可是沾了血
容純公主遇到棘手之事從來都會先找善王,今日也不例外。
李衡辭知曉幾人去了法興寺,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得知後先去宮裏揪了一位太醫令來。
吳鳳音頓了步子,施施然行了個禮,端的是大方規矩,可善王眼光餘角也沒給她一個。
容純公主見到他,急忙上前說道:“七哥。你來了!”
關明溪也問了一句:“王爺怎麽來了?”
因着屋內人多嘴雜,她路過李衡辭身邊低聲說了一句:“還請王爺随我來。”
李衡辭吩咐太醫上前診治,兩人出了禪房,繞到無人之處才停下。
吳鳳音絞着帕子,最終也只是“哼”了一聲,她又能如何,難不成還敢将善王攔下來?
這會快晌午,天上太陽被雲蓋了大半,卻依舊比早晨暖和不少,關明溪動了動嘴:“他們都說我嫂嫂是自己摔的。”
嗓音低低切切,有些悶悶的。
“我都聽說了。”
“王爺也信,這是巧合?”關明溪倏地擡頭,眼底有些發紅。
她微微昂着頭,漏出一截細白的脖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衡辭。
像貓,又像虎。
李衡辭剛要說話,又被打斷:“若真是關子茹做的,我定會親手将她揪出來。”
關明溪說完便落進一個溫暖的懷裏,臂膀結實,将她禁锢得動彈不得,只聽得李衡辭道:“是我的錯。”
“與王爺何幹?”話是這麽說,那昂着的頭緩慢地靠在李衡辭肩上,“索性嫂嫂性命無憂。”
李衡辭察覺到,手輕*輕撫上她的頭,像哄孩童一般:“有太醫在,莫要擔心。”
而後嘆息道:“你要是像容純那般心大便好了。”
關明溪向來無人庇護,确切的說,即便在吳家衆人都将她捧在手心裏,可她終究還是一直在為吳家人打算。
關明溪順勢将臉埋在了李衡辭胸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後遠處是青山,即便是冬季,遠遠望去依舊一片青色。本該是一幅靜谧的景像,被哆哆嗦嗦趕來找人的巧兒破壞。
“娘子!醒了,醒了!”
巧兒嗓門大,待她看見兩人時,再想收了話已經來不及了,便咽了咽口水,躊躇着不敢動彈。
關明溪一把将李衡辭推開,理了理鬓角散亂的發絲:“嫂嫂醒了?”
巧兒這才敢說話:“太醫說這會兒身子虛弱,要卧床靜養。”
“不過,不過娘子哭了一氣,說哪個殺千刀的竟敢推她!”
關明溪驀地停了腳步:“什麽?”
“徐娘子說有人推她。”
關明溪提了襦裙小跑去的禪房,喉嚨裏吸進去不少冷風,到了門口上氣不接下氣,李衡辭大步流星跟在後頭,輕拍着脊背。
徐六娘已經換了衣裳,吳鳳音要瘦些,好在是冬裝,倒也算合身。
她方才喝下一碗參湯,這會兒也有了力氣說話,眼淚止不住地往臉上淌:“到底是哪個沒娘養的小蹄子,當着佛祖的面也敢對我動手,也不怕挨了報應!”
容純公主聽不得這樣的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便站在旁側沒敢開腔。
張娘子坦然在勸:“你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現在可動不得怒。”
徐六娘聽此,非但沒有止住話頭,破口大罵道:“斷子絕孫的東西,敢在我身後耍這些小心思,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徐六娘娘家雖然是商賈,卻也是讀過書習過字,性子潑辣了些,往日裏這樣的話是萬萬說不口的。
關明溪推門進來便是聽見這樣一番話,她斂了眉眼:“嫂嫂,你說有人推你?”
徐六娘側頭看了一眼關明溪,又哽咽起來:“可不是,我站在那處望天上的鳥兒,還想着鳥兒凍不凍,突然不知是誰往我腰窩子一捅。”
她抽抽搭搭,再說不出話來。
關明溪問了這一句便夠了,再多提傷心事,便真的會傷了身子。
“嫂嫂你現在不養好身子,咱們怎麽能找到那人?”
藥童端了剛熬的藥來:“還請夫人喝了,今日将惡露排出,再好生休養半月,身子便好了。”
關明溪哄着徐六娘将湯藥喝下,又道:“我們先在法興寺住着,明日叫了大哥來。”
張娘子捏着布裙,想說些什麽又沒開口。
直到徐六娘累得睡了過去,她才輕聲說道:“我當真沒有碰過這位娘子一下。”
徐六娘說有人推她,而離得最近的便是張娘子母女,張娘子這會兒只覺得有口難辯。
沒人答話,禪房裏的人,沒人敢答話。
雖說在此身份最高的是容純公主,可*她也要看關明溪三分臉色。
關明溪給徐六娘掖了掖寝被,輕聲道:“我信。”
張娘子松了一口氣,卻被關明溪下一句吓得神情僵硬。
“你的女兒,為何抖得這樣厲害?”
衆人循着關明溪的眼神看去,那姑娘兩只手捏在一起,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娘子,這天冷得很,我家蓉兒怕涼。”
“我嫂嫂小産,會清主持特意吩咐炭火要燒得望些,這禪房可比尋常打坐的屋子暖和不知多少,便是我這樣怕冷的人,這會兒手心都冒了汗。”
關明溪伸出手心,上頭果真蒙了一層薄薄的汗。
在張蓉看來,關明溪這是咄咄逼人,她畢竟是鄉野間長大,這會兒接連後退,險些踩了李衡辭的腳。
李衡辭側身躲過,張蓉硬生生貼到了門框。
“小娘子,誰指使你的?”
張蓉接連搖頭,張娘子看她這模樣,心下一沉,也喝道:“蓉兒?”
“阿娘,你信我,我沒有。”張蓉說這話絲毫沒有底氣。
“這位是容純公主,你身旁那位是當今善王,便是方才從這離去的姑娘,也是定國公的嫡女。你當真不怕我送你去官府?”
關明溪步步緊逼,直到了張蓉跟前。
“我,我不知她懷有身孕。”
“誰指使你的?”
“阿娘今早來寺裏送菜,我常來法興寺玩耍,今日在外殿等着阿娘時,遇到一位姑娘,她給了我一根極好看的簪子,說那娘子是她夫君的外室,她身為正妻不便出面。”
“求我找了機會将她教訓一番,事成之後再給我幾支更精美的發簪。”
張蓉說着腿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果真從腰間掏了一支金簪,像張家這樣的農戶,興許十年也買不來。
“那娘子出了知善堂,我便哄着阿娘一道出去了。”張蓉哭都沒敢哭,嗓子啞啞地,“看她站在臺階上便動了手腳,可我當真不知她有孕!”
張蓉為了幾支金簪,又想着不過是外室,給她些教訓不能勾搭別人夫君。尋常女子摔了,大不了傷筋動骨,倒是從未想過要真的害人命。
誰知道,什麽外室,都是假的,人家正兒八經的商賈夫人。
事情鬧大後,張蓉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她手上可是沾了血。
這些人穿着打扮便不是尋常人家。
張娘子沖上來先是給了張蓉一巴掌,哭道:“我和你爹向來本分,你又怎麽為了一支簪子害人!”
關明溪看在眼裏,又問:“那姑娘年紀是不是同我差不多,比我矮些,眼裏全是算計。”
“還有,臉上應該還有傷才對。”嬌養的姑娘,臉上細皮嫩肉,傷疤好不了這樣快的。
張蓉捂着臉忙不疊點頭:“是,瞧着樣貌也好,出手大方,我這才信了她是正妻。”
“梳的什麽發髻?”
“婦人發髻。”
“你确定?”
“我發誓,絕沒有看錯。”
關子茹嫁人了麽!
關明溪突然想到什麽,擡眼便對上了李衡辭的眼,目光相彙間,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康王有反意,府中妓妾本就許多,塞一個罪犯關子茹又如何。
她的恨意,終将成為康王手裏的一把利刃。
關明溪咬着牙齒,朝張蓉道:“這幾日你便在我嫂嫂跟前伺候着,待她大好了,如何處置等她做決定。”
張蓉埋着頭,沒敢應下,塌上躺着那位不是好脾性的,要她去伺候,還不得真得把皮扒下來。
張娘子看她不動,擡手又是一巴掌:“娘子這是要你将功贖罪,你還不快些謝過!”
關明溪冷笑一聲:“你要是不願,今日便送你去官府。”
她不想放過這個小丫頭,可方才要不是張娘子出手救人,說不定嫂嫂也性命堪憂。
害了胎兒之罪,她張蓉得贖。
讓人在眼前,總比跑了好。
一聽“官府”二字,張蓉身子又忍不住顫抖,急忙應下了:“我願意服侍娘子。”
這時徐六娘在睡夢中捂着肚子喊痛,額間冒了豆大的汗滴,太醫便讓這些沒成婚的姑娘都出去。
關明溪回身囑咐一句:“幾位辛苦,有事喚我。”
兩位大夫,一位太醫,想來在他們手中,徐六娘會平平安安。
她冷靜得不成樣子,除了身邊熟悉之人,旁的都對這小娘子生出懼意。
人有七情六欲,關明溪也不例外,可她在未摒棄七情六欲的情況下,卻做到了慌而不亂。
該是怎樣的心性,出了這樣大的事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做得極為到位。
便是在場年紀稍長的婦人,也不敢拍着胸口說自己能處事不驚。
容純公主深深看了一眼關明溪,好像有些懂了,為何七哥對這個被趕出府的姑娘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