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心裏就是沒我

關明溪嘴唇有些幹裂,一上午先是和與吳鳳音鬥嘴,緊跟着徐六娘的事也忙得腳不沾地。

還是着急上火了。

一群人站在屋檐下,她先開了口:“公主先去廂房歇息,午膳沒用也該餓了。”

李衡辭也道:“去吧,你在這也幫不上忙。”

吳鳳音不會虧待自己,她那屋子裏定是虧不了容純,吃的喝的不會少。

容純公主自知這時也不能搗亂,便應了聲帶着采香離去了。

張娘子眼睛哭得有些腫,關明溪也見不得這幅情景,朝巧兒使了個顏色,巧兒不情不願地摸出一只荷包來,裏頭放着一些碎銀子。

“伯母傷心也是無用,這些銀錢權當謝過伯母心善。”

張娘子忙推了:“使不得使不得。”

關明溪将荷包塞入她懷裏:“一碼歸一碼,我二娘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銀子一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二便是故意讓張蓉明白,她關明溪可不會因為張娘子,而對她心軟。

張娘子雖是農婦,也悟到了這層意思,口裏只道:“多謝小娘子。”

她心一橫,繼續說道:“徐娘子身子一日不好,蓉兒便一日跟她身邊伺候。”

張蓉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阿娘,卻得來一句:“娘先回家了*,你今日所做之事,我會原原本本告訴你爹。”

“阿娘!”

張蓉拉着張娘子的袖口,卻被無情推開,她哽咽道:“蓉兒,錯了便是錯了,小娘子給你機會,你得知道感恩。”

張娘子說罷,再沒有停留。

張蓉站在門口抽抽噎噎,這下唯一一個能替她說話的人都走了,連大聲說話也不敢。

關明溪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王爺也去用膳吧。”

“你呢?”

“我在這候着。”

話音落下,李衡辭徑直拉了她的手:“這位太醫在宮中為娘娘們看病的,你放心。”

關明溪站在外頭吹了一會兒風,手指尖有些冰涼,李衡辭緊緊握了握:“先把肚子填飽,待會兒你嫂嫂醒來要是發怒,誰去勸?”

關明溪沒應聲,也沒将手掙開,算是默認了他說的話。

七拐八拐拐入了一處幽靜的小院,裏頭有幾間禪院。

李衡辭解釋道:“這院子是留給宮中娘娘來禮佛時住的。”

法興寺年代久遠,不說百姓們,就是富貴人家與妃嫔也愛來的地方。

上來一趟不易,大多都會小住兩日,于是便有了官家大手一揮,将這院子與殿前分了開。

只可惜妃嫔難得出宮一趟,這禪院倒是鮮少有人會來。

尋常小沙彌不知,所以今日只說沒了廂房。

逸風開了一間屋子,裏面陳設同尋常禪院無二,簡便得很。

地面上還有灰塵,桌椅卻被擦得潔淨如新,想來是方才李衡辭已經吩咐人來打掃過。

“讓人去齋堂取些齋飯來。”逸風應是,退了出去。

李衡辭輕輕按住關明溪的肩頭:“坐。”

巧兒杵在門口,問了一句:“娘子,我……”

“這會兒也該餓了,你留下一同吃?還是去尋容純公主?”

巧兒鼓起勇氣看了看李衡辭的神色,最後還是沒能穩住腳步:“娘子,我去找公主。”

雖說她不怎麽待見容純,可這善王,那眼神就讓人瘆得慌。

柿子要挑軟的捏,巧兒念念叨叨地走了。

“她說什麽?”李衡辭偏頭問道。

關明溪沒忍住抿唇笑笑:“她說想吃柿子了。”

“這會兒哪裏來的柿子?”

李衡辭神色認真,倒讓關明溪又輕笑出聲:“是呀,所以嘴上說說罷了。”

“你想吃我便讓逸風去找找。”

關明溪一愣:“我不想吃。”

原本壓抑的氣氛活躍不少,關明溪竟是才反應過來,李衡辭習武之人,耳目向來比一般人清明不少,自己都聽見了巧兒說的話,他又怎麽會沒聽見?

“你們只怕是要寺裏住上幾日,稍後我讓逸風去買些褥被還有炭火,夜裏涼。”

關明溪思緒被拉了回來:“不必勞煩王爺,寺中物件也是夠的。”

“怎麽還跟我這樣客套?”李衡辭皺眉一問,不過也沒打算關明溪會答,繼續道,“你們便住在這院裏,容純陪你兩日。”

逸風穩健的腳步聲響起,他扣了扣門:“王爺,齋飯來了。”

“進。”

逸風手裏拎着一*個食盒,從食盒中拿了幾個菜盤出來,一碗青菜湯,還有兩碗糙米飯。

李衡辭将木筷擦拭幹淨後遞給關明溪:“要是不合口味,我讓逸風去瑞和樓取。”

關明溪內心腹诽,她沒魂穿到侯府時,做美食博主什麽樣的珍馐都吃了個遍,也是因此,對這些食物的包容度都極高。

她先吃了一口糙米飯,的确比不上平時吃的精細稻米,卻別有一番香氣,法興寺的僧人又不會吃茶擺糕點,也正是靠着這飯讓肚子撐到下一頓。

李衡辭看她神色溫和,便問了一句:“如何?”

“王爺太過小心,我倒是吃得慣的。”

“我在關外打仗時,這樣的糙米都是難得一見,煮了稀粥分下去喝的。”李衡辭随口提起,也端着碗吃了起來。

關明溪忘了這茬,是了,十六歲便上戰場的王爺,便不會是挑三揀四之人。

她倒對此事頗有興趣:“聽說當時朝中無人敢拿兵符,王爺從何來的信心?”

官家重文輕武,朝中武将比文将少了許多,又被打壓,在京中懈怠養着,邊關有了急報,無一人敢上前拿了官家給的半塊兵符。

便是文臣,都快要說服官家求和。

善王李衡辭,十六歲的年紀,親自拿了那塊兵符跪在官家腳邊,只道是人在國在。

要提起這一點,關明溪對李衡辭還是敬佩不已。

李衡辭看她說完,便往嘴裏塞着飯菜,臉頰鼓鼓地,又睜着大眼睛看着他,只覺乖巧得很,同方才那冷靜之人截然不同。

“我娘病逝,舅家也被曹皇後一派逐出了京,除了接下那兵符,我別無退路。”

說起來也不過三年前的事,李衡辭卻覺得已經過了許久。

也是他打了勝仗回來之後,才在京中有了一席之地。

世人既怕他,又敬他。

關明溪也想過是這樣理由,不過聽他親口說出,有些意外。

“別無退路”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該是怎樣的狀況。而現下他風輕雲淡地說出來,難以猜測當時他的想法。

“是二娘多嘴了。”

“不,我倒是想同你說說話。”李衡辭頓了一頓,又道,“旁人我也不願說。”

關明溪正喝着湯,聽這話嗆了一口,捂着胸口輕咳起來。

李衡辭輕撫着她的脊背:“慌什麽,我又不和你搶。”

“王爺說笑。”

“你瞧瞧你總是這樣,在你心裏,我還比不得容純。”李衡辭輕嘆一聲,“我自問只對不起你一件事。”

關明溪又喝下一口湯,這會兒順了氣,便問道:“何事?”

“沒攔住那張退婚的旨意。”

李衡辭一直耿耿于懷,那退婚旨意要是不下,關明溪也不至于在京中被人嘲笑了這樣久。

便是媒婆都要明裏暗裏諷刺一番,說是被退過婚之人。那些個人,出了吳家宅院,便被狠狠教訓了一番。

可還是依舊不解氣,他捧在手心裏,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姑娘,卻被一些腌臜之人議論。

關明溪笑笑*:“于我來說,無足輕重。”

李衡辭一怔:“二娘通透。”

兩人再無話,細嚼慢咽吃着桌上食物,李衡辭碗中糙米漸漸見了底,直到關明溪咽下最後一口,他才跟着放下碗筷。

逸風收拾了盤子,放在食盒中,便躬身退了出去。

關明溪偏頭望着窗外,遠遠只覺天邊不亮,有些灰沉,幾片碩大的烏雲遮滿了天際,也不過是一刻鐘的功夫,竟是變得這樣快。

李衡辭順着她的眼神也看了過去,道:“法興寺建在山腰,所以天色看得更為清楚。”

關明溪攏了攏衣衫,将手交疊在腿上:“山間便是要冷些,也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雪了,覺得格外陰冷。”

說着話便有風輕拍着窗棂,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李衡辭接着話頭:“變天了,夜裏小心着涼,今晚我也不下山。”

“正是因着變天,王爺該早些下去才是。”關明溪撐着頭,微眯着眼有些困頓。

“不必管我,二娘要是困了,先睡會兒。”

關明溪點點頭,自顧自道:“也不知大哥何時能來,我倒是有些羞于見他。”

她垂了眸子,忽感鼻尖酸楚,這話聽着像是随口一說,卻是心煩了許久。

“他不會怪你。”

“正是因為大哥不會怪我,我才更加難堪。”

徐六娘早前不待見關子茹,不論是同誰的私仇,關明溪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你便是心裏裝不滿東西,和自己較勁。”

李衡辭又在心底加了一句:這心裏就是沒我。

關明溪不知其所想,睨了他一眼:“我閑得慌,與自己較勁不是應該的?”

“說來寺中飯菜尋常,徐氏正是養身子的時候,二娘要真是閑,不如做些膳食。”

關明溪這下瞌睡也沒了:“王爺說得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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