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石頭精和小木棍怪
江天從小到大淘氣到人神共憤、鬼妖難忍,即使是最受寵的那幾年裏,也沒少因為犯錯而挨打。但是他比較抗揍并不代表他不怕挨揍,看到戒尺、藤條、鞭子的時候還是會心裏發怵的。
對,尤其是藤條那種東西,細長細長的,又有韌性,打人最疼了。
他眼瞅着桌上這根戒尺,又厚又重,估計打幾下自己屁股就要腫了,偏偏邵行還眼含笑意望着他,徐徐說道:“還記得你剛做完手術之後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江天微微一怔,待他想起來之後,脊背一陣發涼,他故意裝傻,“…我記得,你好像說看在我這次受了傷的份上,就不罰我了……”
“是嗎?”邵行眼裏的笑意更濃,卻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我怎麽記得,我當時是說,等你傷好了,你該受的罰一樣也少不了。”
他微笑着摘下右手的腕表,挽起襯衫袖口,露出分明有力的手腕,伸手便去拿桌上的戒尺。
“所以呢,數罪并罰,乖乖趴好。”
江天猛然上前一步,雙手用力把戒尺按住了,不讓邵行拿起來。他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眼睛緊盯着邵行,咬着嘴唇不說話。
邵行戲谑道:“害怕了?”
江天的手微微顫抖,“廢話,要挨打誰能不怕!”
“是嗎?我看你三番五次屢教不改,還以為你已經足夠硬氣,不怕懲罰了呢。”
江天又不說話了,邵行看了他幾秒,微微嘆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
“既然你怕,那我就不動你了,這把戒尺就放在你的小書房裏,起個警示作用。”
江天愣了,他倒是沒想到邵行會這麽寬容的放過他——這可真不像他了,難道他真的改變了嗎?
“不過……”
邵行忽然話鋒一轉,柔風細雨的道:“也不能這樣白白放過你,回去寫一萬字的檢讨,三天之內交給我。”
Advertisement
江天:“……”
果然混蛋就是混蛋,改不了性的。
他悶悶的把戒尺裝回禮盒裏,決定回到自己的小書房之後就把它扔進垃圾桶。
他轉身往門外走,忽然又聽邵行補充道:“記得,手寫。”
“……”
江天恨恨的踹了一腳房門,氣沖沖的摔門而去。
接下來幾天江天就痛苦的寫着這一萬字的檢讨,雖然說有些公式段落可以直接從網上抄,但是也架不住手寫一萬字這麽多啊,都要把人手都抄斷了。
寫到七千多字之後,江天已經要瘋魔了,面如死灰的把簽字筆往吉南嘴裏一塞,木然道:“你幫我寫吧。”
吉南:“?”
吉南忠心護主,盡管用嘴咬着筆不太方便寫字,但還是盡心盡力的寫了起來,花了兩天時間寫完了剩下的三千字,而且字跡比江天的還要工整一兩分,真真印證了’你寫字還不如狗爬’這句話。
江天表示:家有一狗,如有一寶。
吉南表示:養狗不是為了幹活,請關愛寵物犬。
……
夜來夢回,這次卻不是夢見別人,而是自己的記憶。
夢裏他還是條四腳走路、不會說話的小黑狗,和普通的狗子一樣,熱衷于在外面撿各種東西回來。
有時候是一片顏色好看的楓葉,有時候是一只蝸牛空殼,甚至有時候只是一塊光滑的鵝卵石,或者短短的木棍。
江天那時候尚未開智,什麽也不懂,也不上班也不上學的,天天閑得很,就總往外跑,看到什麽他自認為有趣的東西就會撿回來,用嘴叼着跟獻寶似的往邵行手心裏塞。
邵行每次雖然無奈,但也都好好收下了,然後摸摸他的腦袋以示鼓勵。
于是江天就更來勁了,天天往外跑。
楚尤還納悶呢,江天叼回來這麽破爛東西,都擱在哪兒了,也不見邵行扔過啊。
後來他就詫異的發現,主宅的珍寶庫裏新多出來一個長達三米的立櫃,擺滿了江天撿回來的各種小玩意兒。
九尾狐妖楚尤驚得差點兒蹦出第十條尾巴,要知道鬼城唯一的珍寶庫裏存放的可都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法寶珍器,随便拿出一件來,若是惡器,就能随随便便毀滅人間一座城市,若是善器,便能救活數千人的性命。
就是這麽厲害的東西,和那些小石頭小木棍放在一個屋子裏,這是要幹什麽,讓它們吸收神器靈氣變成小石頭精小木棍怪嗎?
楚尤已經能想象得到一群有手有腿的小木棍小石頭在地上亂跑亂叫的場景了……有點兒萌又有點兒驚悚是怎麽回事?
狐貍腦補的太過頭了,其實那時候邵行只是單純的很寵愛自己的小狗,所以會仔細的把他送的‘禮物’收藏起來罷了。
江天偶然發現了這個櫃子,還很驕傲,覺得自己受到了主人的肯定和重視。
然而現在又夢到這件事,只覺得心裏酸澀難忍了。
平心而論,邵行對他實在是太好了,以至于江天雖然被他逼迫、軟禁、強暴,也沒有辦法真正的去恨他。
如果江天真的恨極了一個人,他會想法設法的殺死他,哪怕是同歸于盡。然而在被邵行威逼利誘的那幾年裏,盡管他就睡在邵行枕邊,也從來沒起過反叛作亂的念頭,想的都是怎麽逃,怎麽躲。
他能對邵行露出尖牙,卻不能手持武器,把刀刃朝向他。
——畢竟是狗嘛…
這個溫情的夢結束之後,江天沒有醒,只是夢呓般的低喃了幾聲,翻了個身,條件反射的往溫暖的地方挪了挪,然後就蹭進了邵行懷裏,腦袋靠在他胸口。
邵行睡眠輕,立刻就醒了。他伸手攬住江天的後腰,往懷裏帶了帶,然後拉起被子蓋住江天的後背和肩膀,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又閉上了眼睛。
江天在舒服的懷抱中跌入了第二個夢境,這個夢他很确定是自己通過聚魂戒接收到了妖魂碎片的記憶,因為普通的夢是模糊的、片段的,經常不連貫,這個夢卻很清晰,也很細節。
夢境很短,幾乎只有一個畫面:
在昏暗的房間裏,只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面前是一個男人平躺在床上睡覺,因為他頭側着,所以看不見臉,但是能看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指很短很粗,應該是中年人的手,食指上貼着一個OK繃,大概是不小心割傷了。
這畫面平平無奇,就是一個男人在睡覺而已,不過江天覺得這個妖魂主人的視線角度有點兒奇怪,因為視角很矮。他想了想,覺得這個人似乎是蹲在床邊,趴在床沿上看着那個男人。
這麽一想就忽然驚悚了,哪個缺心眼的會大半夜的不睡覺,趴在床邊死盯着別人看啊?
邵行正睡着,忽然感覺懷裏一空,睜開眼一看,就見江天跪在地毯上,兩只胳膊交疊壓在床沿,半張小臉埋在手臂裏,露出的一雙眼睛正圓溜溜的盯着他。
得虧鬼王見多識廣,要不然這一幕還真瘆人。
邵行沉默了幾秒,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噓……”江天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低聲道:“我正在還原夢境現場。”
邵行:“?”
江天把剛才的夢境跟他說了,當然只講了第二個夢,對第一個只字未提。
邵行啞然失笑,“就夢到了這個,這也不算什麽線索,還是先回來睡覺吧。”
江天想想也是,再這麽看下去也看不出話來,而且跪得膝蓋挺疼的,幹脆就爬起來,輕車熟路的鑽進被窩裏睡覺了。
是的,事到如今,江天已經完全忘了邵行許下的,會為他準備客卧的諾言,自然而然的和他睡在了一起。邵行的邪惡目的,達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和邵行同路去公司,封霆照例充當司機,在前面給他們開車。
江天看着窗外,有意無意的道:“你老讓他給你開車,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邵行不甚在意,“是嗎,那你的意思是?”
江天手指動了動。好吧,其實他就是手癢想開豪車了,在鬼城的時候基本上他想開什麽車就能開什麽車,別說名車超跑了,就是他想試試駕駛地鐵,邵行都能讓他過把手瘾。
不過在人間時,江天很窮,出行就是公交地鐵一條龍,上次摸方向盤,好像還是撞壞了邵行邁巴赫的那回。
江天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随意的樣子,“反正咱倆也順路,以後我來開車吧。”
邵行聽出了他的目的,不過他并不怎麽關心這些,所以也很樂意送他這個人情,欣然應許,“那以後你來開吧。”
江天在心裏耶了一聲,然而面上還是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扭頭回去繼續看他的窗外。
很快就到了公司,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江天不想和他在公司裏扯上關系,所以很快的和他分開了,慢慢悠悠的上了樓梯,大老遠的就看見部門主管老吳頭在門口守着,等着抓遲到。
江天看了眼手機,還有十分鐘才到上班時間,于是故意放慢了腳步,往嘴裏塞了塊口香糖,大搖大擺的從他身邊走過,順便白了他一眼。
吳庸氣得直跳腳,伸出手來點他,手指頭直發顫,“你!你!你什麽态度,目無尊長,還把不把我這個上司放在眼裏!”
江天嚼着口香糖,回過身來,懶洋洋的道:“給我發工資的又不是你,算什麽尊長。”
然後他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吳庸手上。
只見對方右手的食指上,貼着一個OK繃,和夢裏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