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幾乎是瞬間,永季飛身跳上路虎,飛馳而去。

童關愣在駕駛座上。他的同事在激動地對他喊叫,但他震驚到雙耳耳鳴,呆呆坐在駕駛座上,機械地踩動油門跟了上去。

就在不久前,童關為葛升卿說過話。

在調查喬真案件的時候,有人提出會不會是葛升卿,童關立刻就反駁了他——如果是葛升卿,為什麽要等喬真打完報警電話再動手?

他說得很激動,幾乎全部夾帶着個人情緒,最後近乎争吵起來……上司将他叫去會議室,狠狠訓斥了他一頓。

這不是古代背景的武俠片,大俠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甚至還能為兄弟去劫個法場。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童關覺得怎樣,它就是怎樣的。

童關覺得,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反而更符合他的向往,像武俠片裏的大俠那樣為所欲為。他被家裏托關系弄進局裏,一直覺得這是個無聊死板的工作,理文件、寫報告,既不像自己想象中警察的刺激驚險,也不像自己向往的那樣俠氣縱橫。

就好像上司經常對他說的,你這種富二代啊,最好別出來工作,你就不該幹這一行,幹不好的。

太重感情,太愛幻想,這個從小被溺愛的年輕人,雖然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卻始終無法理解真正的世界。

同事坐在車上,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童關,他驚訝地發現,這個人哭了。

同事:你哭什麽呀?我……我不給你報告上去。

同事:小童,大家平時寵着你讓着你,但你今天可不能突然踩個剎車啊。

同事:還有,咱們沒外人,都是自己組內的兄弟。哥勸你一句,你以後,千萬不要說自己跟這兩人有關系。

童關哭着點點頭。他要追上傅永季的車,無數個念頭在他淩亂的心裏交錯,但他只咬死這個目标。

突然,前方路虎車的底盤掉下了什麽東西,童關來不及減速,那東西直接卡進了他們車子的底盤;車輛抖動了一下,停在那,不動了。

後面的車也被他們堵住。人們跳下車查看那卡住底盤的東西,是一條白家打手的斷臂。它之前卡在路虎車的底盤上,就像是被命運驅使着,它掉落,阻止了他們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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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優直接把人送到了白氏集團在大道市的辦公區。雙子寫字樓通體鏡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将要燃燒的火柱。

白又漆在入口的臺階上踉跄了一下,保安來扶他,卻被他打開了手。

但是站直身子的幾秒鐘後,他又恢複了那種如羊絨般柔軟的笑意。

白又漆:謝謝你,我沒事。

他微笑着對保安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辦公大樓。

頂樓的大會議室裏,幾個白家人正在商量事情。見他毫無征兆地沖進來,全都愣了一下。

那些人還沒開口,白又漆就坐到了主座上。他注視着幾位長輩,相信他們已經知道了現在的情況。

——白朝天時期的舊文件被葛升卿提前取走了。但就算他取走文件,也不代表己方情況徹底崩潰。葛升卿能把文件給誰?他唯一的靠山喬真,已經被白家的人解決了。

老人問:你找了誰動手?

白又漆:喬真身邊的人。他來動手,如果有人查,自然別的人來頂。

無非是那種天天在路邊晃蕩的人,随便編個借口,就能把事情頂過去。

一個快要被他們逼走的縣長,誰會在意?

白山周圍三縣、大道市,幾乎已經籠罩在白氏的蟒軀之下,年複一年被絞殺蠶食。

進來的一切生靈,都是他們的盤中餐。

他把那份醫藥産業園的文件滑過會議桌,丢給對面的老人。

白又漆:下一個縣長是蘇秘書。白山腳下那片地空出來了,準備工程招标會吧。

一年後,産業園就會竣工百分之五十。周圍大部分醫藥工廠都會自願或者不那麽自願地轉移過來。三年後,産業園全部竣工,白氏集團注冊的白仙養也将大批量進入全國市場。

——保健、老年癡呆防治、養生、生育、男人不可言喻的那個目的……

一堆澱粉加上維生素的産物,可以每年創造幾十億的産值。而這幾十億,是白家獨享的肉。

冬天了。

雖然日歷上距離這個日期還有一段距離,但從人們的衣着上已經可以看出,冬天了。

就像是夢幻一般,他開車回到了白山縣,一路上暢通無阻。這個過程太順利了,順利到永季懷疑自己已經被流彈了結了,這只是死後的幻夢。

與此同時,童關他們已經讓附近的交警開始調查這輛車的去向。

詭異的的事情發生了。高速路段的監控一切正常,而就在這輛車駛入白山縣後,它在監控中的行蹤如神跡般的消失了。

中途沒有見到永季有在公路上換假車牌,為什麽這輛車進了白山縣就人間蒸發了?

直到他們也殺進白山縣的交警隊,才發現原因。

——因為那輛路虎,是白家的車。

負責人被帶走了,他被帶走的時候很驚訝,長久以來他都是這樣替白家辦事的,他們會給他一連串車牌,而他負責在系統裏抹掉這些車的行蹤。

就這樣,永季回到了從前白山校舍的地方。他慢慢地把車開上山路,開得很慢很慢。冬天了,山上有雨雪,人跡罕見,這座白山,忽然之間如同屬于了他。從前,他和升卿就喜歡在閑暇時沿着山道往上走,直到兩個人中的一個站住不動。

在半山腰的長椅邊,他停下了車。永季拉開後車廂,裏面有一個暗紅色裹屍袋,那個人就在裏面。

他把升卿抱到長椅上,兩個人依靠着坐了片刻。下雪了,雪落在裹屍袋上,好像一種掩埋。

時間到了。

永季強迫自己起身,扛起升卿,拿起車後備箱的鏟子,打算往山林裏走。忽然,雪霧彌漫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見到那個身影,永季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黎子薰。

接着,又有個小孩子從霧氣中鑽出,是周小秋;再然後,孩子們一個又一個出現了,出現在這本該無人的山道上。

葛升卿走前囑咐周小秋,如果自己和永季都沒有回學校,孩子們又想見永季,可以去白山找。

也許他很清楚,永季一定、一定會帶自己回到這裏。

一行人默然地向山林深處走去,白雪落在他們顏色各異的冬衣上,仿佛為每個人披上了白衣。就像那個傳說,白蛇們馱着血衣女的身軀,帶回她理應長眠的終局。

夜深了,升卿的床鋪準備好了。他們一起将他放了下去,永季埋上土,過了片刻又将鏟子交給了小秋,小秋也鏟了一些土下去。

就這樣,鏟子被交到了學生們的手中,一個接一個傳遞,為升卿蓋上厚實柔軟的棉被。雪下得更大了,永季把手電筒給周小秋,讓小秋帶着大家安全下山。

小秋問:傅老師,那你呢?沒有手電筒,你不怕黑嗎?

永季笑着搖搖頭,他要去一個很熟悉的地方,在那個地方,哪怕沒有光,他也記得怎麽行走。

孩子們都走了。他最後留在升卿安眠的地方,回頭久久地望着。終于,永季也離開了,他沒有把車掉頭,而是開往了山頂。

山頂的風雪茫茫如織,已經薄薄堆起了一層。永季走入山頂邊的林子,慢慢尋找着什麽。

深夜黑暗的林中,山風像無數人的低喃,指引着他走向某個方向。

在一棵樹邊,他找到了自己的記號,一個倒插在樹根的啤酒瓶。

拔掉酒瓶,他把鏟子插了下去,挖開泥土。這次他沒挖多久,鏟子就碰觸到了一個堅硬的、金屬質感的東西。

它被裹在黑色防水布裏。永季把布抖開,拍掉上面的泥土。雪光冷冽,他手中的,是一把小型沖鋒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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