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也有今天
第6章 你也有今天
梁松庭“嗯”了聲,問他,“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郁清灼心頭一跳,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梁松庭,提着錦盒的手也緊了緊。
他不能提祁嘉的名字,那就等于變相地把路白菲給供出去了。
梁松庭見他喉結動了動,繼而聽他小聲地回答,“......我托人問的。”
梁松庭懶得戳破這個拙劣的謊,聲音仍很冷淡,說,“郁清灼,我從前都沒覺得。”說着一頓,湊近了郁清灼,以周圍人聽不見的低沉嗓音對清灼說,“幾年不見,轉性了?這麽舔?”
郁清灼鼻息間全是梁松庭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這氣息他太熟悉了,梁松庭一直抽這個牌子的煙。但梁松庭講的每個字,都在說明他們之間無可挽回的關系。
郁清灼筆挺地站着,漂亮瞳仁在射燈的照耀下漾起一層奇異的色澤。他抿了抿嘴唇,随之低低一哂,“你說是就是吧。”
從英國飛回國內,循着梁松庭的生活軌跡想與之産生交集,還四處打聽他生日聚會的地點。梁松庭說他舔,郁清灼沒法否認。
現在人已經到這兒來了,郁清灼還是想要緩和關系的,也本着到場送禮的初衷,把手裏的禮袋拎了起來。然而不等他說些什麽,一個身穿着漸變色襯衣、染着栗色頭發的年輕男子快步走到了梁松庭身邊。
郁清灼的視線與他短暫地碰了下。
——是梁松庭的“現任”嗎?郁清灼敏銳地判斷着眼前人的身份。
男子手裏拿着個iPhone,似乎剛去外面接了電話回來。他很自然地擡手搭在梁松庭肩上,有點撒嬌似的抱怨起來,“我去,周末都不讓人休息了,電話沒完沒了的。為這幾部招商劇目我真的累麻了。”
聽他的意思,似乎是在媒體平臺做劇目招商方面的工作。
梁松庭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讓他把手拿開。這人又看向了郁清灼,笑眯眯地說,“新朋友?怎麽以前沒見過呢,介紹一下?”
郁清灼沒有主動做自我介紹,他想聽聽梁松庭會怎麽跟這人介紹自己。
梁松庭方才流露出的那種只給郁清灼一人聽見的暗啞的恨意消失了。
他不帶感情地念了三個字,“郁清灼。”
郁清灼站在包廂中間,忽然不自覺地抖了下。
在他的印象裏,好像就沒聽梁松庭以這種語氣念過自己的名字。念得太冷漠了,像是一絲感情都不帶。
那個男子在聽了郁清灼的名字後,笑意深了些,他隔空指指郁清灼,說,“我說怎麽眼熟呢。以前我在梁哥家裏見過一幅素描,紙都舊得不行了,那上面的人跟你挺像,原來今天是本人來了。”
郁清灼見他言笑晏晏的樣子,心知自己這回遇上對手了。
這個人就這麽短短一兩句,傳達的信息量很大。他是有意要讓郁清灼知道的。
他去過梁松庭家裏,還不止一次,他能看到梁松庭多年前畫的素描,必然關系匪淺,他聽聞過郁清灼,而且也在警告郁清灼。
紙是舊紙一張,人也是前塵往事的舊人。郁清灼如果識趣,就不該出現在這兒。
梁松庭這時叫了男子的名字“沈霖”,繼而沉着聲說,“酒沒喝多吧。”
沈霖笑着聳聳肩,他知道梁松庭嫌他話多了,但他也不怵,作出一副無辜樣,“我喝什麽酒啊,我還等着一會兒開車送你回去呢。”
這下就連主權都宣告了。沈霖也很懂得見好就收,此刻不再戀戰,對梁松庭說,“你們慢慢聊,我去那邊等你。”
說完他就走了,全程沒和郁清灼握一下手、或是打個招呼問個好,所以他們各自是什麽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郁清灼并不向梁松庭多問沈霖,他現在沒那個立場。梁松庭看樣子也不打算解釋。
郁清灼把手裏的禮袋遞上去,輕聲道,“生日禮物。”
就在開車過來的路上,郁清灼還打過腹稿,想和梁松庭說道說道這枚纂刻的來歷。可是經過剛才被趙覓阻攔又被沈霖攪局,郁清灼已經不敢對自己太樂觀了。
他覺得梁松庭不會收這份禮,他周圍的朋友,他的現任,都在說明郁清灼有多麽不招人待見。果然梁松庭很幹脆地拒絕了,“拿回去吧,不缺什麽。”
那只錦盒在提袋裏若隐若現的,梁松庭不用猜都知道裏頭的東西價值不菲。他不會平白無故收下這件禮,更不會給郁清灼任何錯誤的信號。
郁清灼提着禮物的手還那麽擡着,這時候他也有點跟梁松庭杠上了。
他輕笑了聲,然後低着聲問,“你怕什麽呢梁松庭?”
“我又不會吃人,我送的東西也不燙手。”
“你那些朋友一個個草木皆兵的,怎麽?是擔心我有本事跟你舊情複燃麽?”
郁清灼已經丢臉丢得滿不在乎了。
他本來沒想要什麽實質性的進展,但他帶進來的這份禮物沒道理再原樣帶回去的。
只要梁松庭當着衆人的面收下了,郁清灼與他之間就還有戲。
有時候人和人的關系就是這樣的,絕地逢生。只要絲絲縷縷的線搭上了,就有機會織成一張大網。
郁清灼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麽倔過,他話說得咄咄逼人,有點激将的意思,然而梁松庭也不見惱,摸出打火機來動作熟練地給自己把煙點上了。
曾經的郁清灼是可以輕易撩動他情緒的人,現在不會了。
梁松庭深吸了一口尼古丁,隔着吐出的煙霧看着郁清灼。
這張臉也曾是讓他很迷戀的,郁清灼絕對有讓人念念不忘的資本。梁松庭讀大學在校園酒吧裏駐場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清灼常來捧場,被一群人簇擁着走進酒吧。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梁松庭仍能記得當年那個十八歲的青年美得有多張揚肆意。
可是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梁松庭痛定思痛,不會再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
他兩指夾着香煙,突然向郁清灼伸過去。郁清灼猜不到他要做什麽,那簇燃燒的火頭離郁清灼的臉頰正越來越近。從梁松庭的視角,可能明顯地看到郁清灼的瞳仁縮了縮,然而他沒有躲。
就在煙頭距離臉頰只剩兩三厘米時,梁松庭手腕一轉将香煙翻到了掌心內側,而後以手背拍了拍郁清灼的臉。
他說,“郁清灼,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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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今天。
這平平無奇的五個字卻産生了一種極強的摧毀力。
梁松庭說完以後沒有馬上走人,他眼看着郁清灼的眼尾慢慢地熬紅了。一種近似懊悔的情緒從郁清灼眼底流露出來。
這是梁松庭想看到的。盡管從他得知郁清灼回國直到今晚,并未聽對方親口說過類似對不起的話,但郁清灼此刻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梁松庭咬着煙走了,把郁清灼獨自留在原地。
包廂裏的其他人都在氣氛融洽地喝着酒聊着天,唯獨郁清灼待在這裏格格不入。
梁松庭走到吧臺邊坐下,沈霖也坐到了他身邊。梁松庭的視線餘光瞥見郁清灼還沒走,像個被老師留堂罰站的小學生,在那邊獨自站着。
又過了會兒,趙覓走過來吩咐酒保,讓調幾杯特質的雞尾酒用來劃拳整蠱。這時候郁清灼從窗邊走了過來。
他也不在乎沈霖和趙覓都在場,他将禮盒放在吧臺上,語氣得體地對梁松庭說,“我們喝一杯吧。喝完,我就走。”
梁松庭側眸看了他一眼,說實話他沒想到郁清灼會委曲求全到這個地步。這一回梁松庭有了少許的沉默,沒有立即回應。
趙覓站在吧臺裏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惡劣的點子,忽然敲着酒吧臺面沖郁清灼說,“喝酒可以喝啊,但不能喝普通的酒,太沒誠意了是不是。”說着,他摸出來一張白色的酒單拍在郁清灼面前,笑着說,“要喝就喝這上面的,你讓梁松庭給你指一款。”
郁清灼起先還不太明白,等他掃視了一眼酒單上的那些名字,當即也懂了趙覓在玩什麽。
這不是尋常的雞尾酒,這條單子全是些極香豔的酒名。什麽“高潮”、“叫床”之類的,都是讓人面紅心跳少兒不宜的詞。
郁清灼從前也有和朋友玩得很大的時候,知道有些酒吧裏會提供這種隐藏酒單。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是被指定喝酒的那一個。
就在他稍有猶豫時,梁松庭從一旁把單子直接拿走了扔回給趙覓。這意思很明顯,他和郁清灼之間有什麽陳年舊事的另說,但不至于要到當衆羞辱人的程度。
趙覓啧啧地接着單子,搖着頭說,“清灼都沒表态呢?你替人家決定什麽?”
沈霖見狀,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出來玩就是圖個高興嘛,這個不挺有意思的。”
郁清灼眼見着那張酒單又被趙覓遞了過來,在梁松庭再度阻攔之前,他主動伸手接住了。
這上頭都是些四五十度的烈酒,郁清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他轉頭看着梁松庭,一直看進對方眼裏,在梁松庭稍微皺了皺眉的同時,清灼說,“庭哥,你指什麽我喝什麽。我喝完以後你把這件禮物收了,成麽?”
作者有話說:
沈霖不是現任,也沒睡過。
這幾章埋了伏筆,後面會解釋小郁提分手的原因,他身上發生的一些事是庭哥不知道的。
根據讀者反饋之後的劇情很好看,別急着罵郁,多看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