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不是和尚

那夜雖有怯薜搜城,但第二日城門進出暢通無阻,人心惶惶鬧了一夜,衆人竟不知發生何事。或說逮捕欽犯,未見貼出懸賞畫像;或說丢失寶物,未見發出告示黃榜。一夜後就像什麽也沒發生。

王著帶着秦貞、真金出了大都城,直往二十裏外的岩覺寺。小寺偏僻,去的香客也少,通往寺廟的道路雜草叢生,步步石階歪歪斜斜,直達山頂一座舊廟。雖荒涼,秦貞卻喜歡,如此安靜地方,至少不會那麽容易找到吧!

寺內僧人稀少,不似大寺院那般和尚結隊而行,只偶爾見一兩位青袍僧侶走過。

“師傅,高和尚可在此修行?”王著叫住位僧人問。

僧人合十念誦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貧僧不識此人。”

王著醒悟道:“哎呀,是我不對,該問法號,高和尚是他俗名。可我也不知他法號叫什麽,是半年前來此出家的。”

僧人似受到提示,想起某人,回答說:“或許施主找的是空休師弟。他下山化緣,尚未歸來。施主不妨入院等待。”

“多謝師傅。”王著拜別和尚,帶着秦貞、真金進了裏院。

一邊走,一邊贊起他這位朋友。他的朋友名叫高和尚,為人豪爽有俠義,與他一樣嫉惡如仇。半年前,打死了幾個小吏,為避追捕,不得已出了家,後投入此寺,便與他失去聯系。如果不是自己也犯了事,從未想過會有機會上大都與朋友相會。

進了院,自有小沙彌來招呼他們。老僧人打坐完畢剛出禪房,與他們遇見,小沙彌介紹說這是住持盡緣法師。三人向老僧人問好。

“阿彌陀佛!”盡緣住持還禮。老僧人盯住這三人細細端詳,濃密白眉微皺,久看不語。

三人覺得有異,住持似有事相告,但又不說話,不知何意。他們敬住持是老者高僧,不敢先退,都站在院中。還是王著先問了,“法師,我等來找空休和尚,不巧人不在,可否借寶寺讓我等休息片刻?”

“阿彌陀佛!”盡緣住持還是那句話。

三人面面相觑,不懂其意。

住持面露微笑,吩咐小沙彌準備好茶。老僧人感嘆道:“見了貴人,很是驚訝,一時失神失禮了。各位施主,請!”住持走前面,引他們入房。

屋裏飄着淡淡檀香,住持請他們入坐。

“法師說笑了,我們這哪有貴人?”王著笑問。

盡緣住持只是呵呵發笑。小沙彌端來茶水,香氣宜人,是極好的茶。王著大贊,秦貞不會品茶,只覺得香,而真金似嘗出什麽,顯出不安。秦貞見他不安,想問,但還有其他人在場,也開不了口。

“三位施主是哪裏人?要到哪裏去?”住持問。

王著先答:“我是益都人,來貴寶寺尋友,空休和尚就是我的故人。”

秦貞也說:“我和公子是大都人,正想去尋遠親,在城中認識王大哥,就一起來了。”

真金不說話,心事重重。

“好。”盡緣住持慈祥和藹的笑容滿是善意,“三位既然到小寺,皆是緣份。就在寺裏住下吧!這裏香客少,空房多的是。”

“求之不得呢!多謝法師美意!”王著一口答應下來。

秦貞也很樂意。

小沙彌帶他們去客房,開了三間屋子。秦貞入房稍作整理,立刻去敲真金的門。

為她開門的真金仍是心事滿懷,他自喝了那茶後,一直不安。

“殿下怎麽了?”秦貞問。

真金對她說道:“貞兒,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

“此處有何不妥?”秦貞見他慌,定覺有因,心随他也慌起來。

“我怕這裏的住持已認出了我。”真金憂心說,“先前喝的茶是宮裏的東西,這位住持就是到宮裏做過法事,或受過召見,才得到此物。宮裏年年數十場法會,進出的僧人我并非都記得,但別人應記得我,假如住持真的認出我,向宮裏禀告,我們可就危險了。”

“當真如此?”秦貞慌了,“那還真得快走!我們馬上走!我去向王大哥告別!”她說完,提起剛放下的包袱。

然而此時,寺院內鬧起來,以為是僧人要拿他們,真金、秦貞害怕得緊拉住對方的手。突然響起的拍門聲更驚吓住兩人。

“趙公子、秦姑娘!你們在裏面嗎?”是王著的聲音。

他們這才稍放了心。秦貞開門,果然是王著在拍門。“王大哥,寺裏突然鬧起來,出了何事?”她問。

王著嘆道:“正要來與你們說這事。我那朋友回來了,不過喝了點酒,在外面鬧,住持叫我去勸勸他。”

“喝酒啊?”秦貞不知該怎麽回好。僧人喝酒?但想,王著是個直朗豪氣的人,他的朋友也應是如此,清規戒律哪管得住!

王著說完就去了。秦貞與真金警惕對視,決定跟去瞧瞧。

寺廟大門處,一個身着青灰僧袍的光頭漢子撒着酒瘋。他胡言亂語,時而大笑,時而高喊,周圍衆僧勸他安靜,都勸不住,一旦靠近,他那拳頭就舞起來,也不知是打人還是打招呼,吓得他的師兄師侄直往後退。

“高兄!”那渾身酒氣的僧人正是自己好友,王著喜出望外,完全不忌對方的狀态,奔迎上去。

醉僧眯了眯醉意朦胧的雙眼,伸頸望了一陣,才認出來。“賢弟!”他已醉得忘乎所以,忽見到故人,驚喜上來,大笑兩聲,揮拳便打。

兩人相見,沒有故友重逢的感動,竟過起招。王著接拳還擊,醉僧左右閃躲。他雖醉了,身手卻十分敏捷,閃躲之餘又能出招。二人過了十來招,相互制住對方手腳,都動彈不得。二人大笑,同時松開對方,收了攻勢。

“賢弟怎來看我?該不是惦記着我找你借的那十貫寶鈔吧?”高和尚笑道。

王著故作小氣,與他玩笑道:“可不是嗎?借去大半年,總該連本帶息還我了吧?我的賬比阿合馬算得還精,別想少我一文!”

“別提回回狗,掃興!”高和尚擺手嘆氣,“我本還高興,但提此人名字便不高興了!今天我在城裏還教訓了兩只回回狗,都是阿合馬的手下!”

王著聽了立刻大贊,“想必打得極痛快吧!”

“那還用說!打狗還有不痛快的?”高和尚說着又高興了,放聲大笑。

“空休。”住持平平淡淡一聲,鎮住笑得正歡的僧人。

“師父!”高和尚在住持面前規規矩矩。

住持道:“我見你清醒了幾分,把身上的酒氣除了,歇息去吧!明日禪房随我打坐。”

“是,師父。”高和尚順從答應。

盡緣住持驅衆僧散去,他首先轉身,正好見着秦貞和真金。住持有禮道:“阿彌陀佛。我這劣徒讓施主見笑了。他六根未淨,與佛無緣,到是有身好武藝,在此孤寺中,怕是虛度。施主以為呢?”

竟是問他,真金怔住,答道:“晚生哪敢妄論法師高徒。有佛主在,自有緣分,該不該入這空門,不是凡人可以定奪。”

住持亦然,念了佛號,從他倆身邊擦過。

王著拉高和尚來介紹,“這就是我好兄弟高和尚。這兩位是我在大都認識的朋友,趙文趙公子、秦貞秦姑娘。”

“幸會!幸會!”高和尚是頭頂戒疤的出家人,行的卻是江湖兒女的抱拳禮。

真金拱手還禮。

秦貞覺得高和尚與王著都是直性情的俠士,值得一交,也學了江湖人,抱拳問好。她學得不像,動作是有,但無神韻,惹得王著與高和尚取笑。不過笑都是善意的,四人就此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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