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發燒

季少爺好像又忘了他真的會在半夜時貼在別人身上去。

為了不重蹈覆轍,盛學霸選擇直接睡在床沿。

盛向聽到季羨陽暴脾氣的發問,想了想,委婉一道:“方便。”

方便他能在摔下去的前一刻反應過來。

“方便?”

方便摔下去嗎?

季羨陽扯了扯被角,忍着火:“你往裏挪會死啊,搞得我像霸淩了你似的。”

“……”盛向聽了他的話,很慢地往裏挪了一下,讓他能翻個身但不至于摔下去。

季羨陽躺了下去,将手臂彎曲當作枕頭,側過身面壁思過,叫盛向關燈。

幾秒後,他聽到了身後輕輕關燈的聲響。

就在季羨陽準備合眼時,他身後又傳來了一陣像輕風般的聲音。

“晚安。”

季羨陽顫然地手指一縮。

明明盛向離他有着距離,但這聲音就像是在他耳旁佛過一般。

季羨陽将手臂抽了出來,抓起了床被,将頭蓋過,埋進了有些洗衣液味道的枕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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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點不再繼續垂落,戶外的夜蟬又開始揚鳴,伴随着季羨陽搏動的心髒牽扯着他的聽覺。

晚安個屁。

季羨陽從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他之前的睡意全都飄走了。

他嘗試着翻了好幾次身,數了好幾遍的羊頭,他的大腦還是給自己下睡覺的指令。

季羨陽平躺在床上,睜開了有些腫而幹澀的眼皮,開始發神。

他藏在心中的故事就這麽毫無體面地說了出來,換作丁鶴那玩意兒,他用幾句話就能結束整個話題,可能還會一笑而過,但在盛向面前,倒感覺今天自己的話特別多,像是在故意裝着可憐。

季羨陽其實餘光瞥見了盛向當時的表情,那人眼皮一直垂着,嘴唇始終閉成一條線。

那并不像是在同情,更像是在替自己……傷感。

季羨陽眉頭扯了一下,不知道這詞用得準不準。

他郁然的心反倒有些納悶着,盛向對于高莉為他布置的任務很認真地在進行,但也超過了季羨陽認為的任務範圍內。

季貴人想着與他之前遇到的奇事,好像只要和這人在一起,總會碰上什麽事。

“啧。”

他想起自己在手上刷的視頻,大概是自己今年運氣差,就像那上面說的,什麽什麽星倒着運轉吧。

“睡不着?”

身旁驀地傳來盛向的聲音,季羨陽被吓得「操」出了聲。

“你他媽……”季羨陽手放在胸口上,喘着細氣,“你他媽怎麽還沒睡?”

盛向同樣望着天花板,在透射而來的月光下,他鼻梁顯得有些挺拔。

他聲線平穩地答道:“睡不着。”

季羨陽回想起剛才他翻身時把床弄得嘎吱作響,有些為難而尴尬地說道:“是不是我翻身吵到你了?要不……我睡沙發吧。”

“單純睡不着。”盛向掐一下眉心,反問道,“你為什麽不睡?還在想?”

季羨陽将雙手重新從後腦勺拿了出來,強撐着面子着:“沒那麽矯情。”

盛向眼尾很快掃了他一眼,随後輕呼出一口氣,微微側過頭,看着他,叫了一聲季羨陽的名字。

季羨陽微瞪着他,有些不太習慣盛向在大半夜喊着自己的全名,說話有點打結:“幹、幹嘛?”

房間裏清幽的自然光被陰雲遮擋,光線漸漸暗了下去。季羨陽看不太清盛向什麽表情,只能聽到他從喉中發出的低聲。

“你經歷的那些事,我知道現在怎麽說也沒用,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盛向的聲音慢慢清亮了起來,他在黑暗中盯着季羨陽的黑眸:“每個人都有難以開口的話,都有無能為力的事,但人總想着過去,它仍不會變成未來。”

季羨陽唾沫滑進喉結,他怔了幾秒,額頭蹙了起來,單揚着眉:“你是在給我灌輸心靈雞湯嗎?”

盛向拖長音調:“不是。”

即便周圍伸手很難見到五指,但季羨陽仍能看見盛向瞳底裏有些微弱而又閃爍的光點。

盛向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是想說,現在你有我陪着。”

當聲音消失在房間裏的那一刻,季羨陽突然撐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肘,完全忽視掉傷口被拉扯到的刺痛。

“你……”季羨陽對他說的話有點費腦,但他将「他媽」兩字咽至到了胃裏,“你說什麽?”

盛向文跟着坐了起來,掀開了床被,說話的呼吸有些粗重:“我去睡沙發,你快睡吧。”

“什麽?”季羨陽看他抱着床被從自己的視線裏移出,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直到左手的胳膊肘傳來刺痛和麻感,他才屈起了膝,從嗓子底裏冒出了粗:“我——操。”

季羨陽雙手抓着頭發,哐啷一聲躺回到雙人床上。他側了一下身,對卧室門外望了一眼,看到反射在地板上的模糊人影,

他對盛向的奇葩操作感到惱火:這人有病吧。

在若大的床板上,季羨陽又來回翻了幾次身,在不斷的姿勢調整下,模糊的意識漸漸席卷了全身。

黑暗的環境中,季羨陽看不清周圍的事物,他環顧了一周才見到前方有一處快熄滅的光影。

他立即邁出步子,走了出去。

跨出黑暗的房間,季羨陽被太陽光照得有些刺眼,他伸手擋住血黃的光線。

“他人在哪兒?”

暗流一般的聲音刺激着季羨陽的耳膜,他一聽到這記憶裏的聲音,仿佛再次墜落到窒息的冰窟。

季羨陽把手拿了下來,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沙發和餐椅上坐滿了人,全都看着他們面前的那位強忍着不讓自己發抖的女士。

季羨陽扭頭一看,只見早些年的青哥坐在沙發的正中央,他手裏點着煙,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那位女士眼底雖泛着紅,但并不失職業女強人的硬朗氣質,她看着青哥,說着:“我說了,他帶着錢一起跑了。”

青哥似乎對這答案有點失望,他點煙抵在煙灰缸裏,偏頭道:“這樣啊,那我搬幾件您家裏值錢的東西,我想沒意見吧?”

卓敬原本就有些不太沉靜的眼眸一下轉為驚愕。

不!

季羨陽想跨過去呵止,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像是被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只有将不能開口的話在心裏無聲吼出:

不能帶走。

滾出去……

季羨陽眼睜睜地看着那群人搬走了家裏的東西,嗓子只能發着疼。

空中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季羨陽怎麽都不能去到那位終于綴泣的女士的身旁,他眼簾漸漸充滿霧氣,眼角無力地滑出了灼熱的淚點。

季羨陽将手掌心貼在自己眼邊,使勁兒擦去他嫌娘氣的淚痕,低罵着自己都聽不太清的話。

可須臾之間,他耳旁又響起了悠遠的聲音:

“現在有我陪着,我不會走。”

季羨陽擡起眼眸,看到一位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抓着自己的胳膊,重複着這句話。

他眼瞳一下擴張,想往後退,但夢裏的人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反倒被那人按進了他的還不完全寬大的肩頭裏,哽咽了起來。

季羨陽眉頭緊皺,哼唧了好幾聲,才從嗓子底裏發出刺耳的聲音:“操!”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咽着口水,被自己做着前後完全不連貫的夢所驚醒。

由于起得太猛,季羨陽頭有些眩暈,他拍了拍額頭,半天才吐出了肺裏的二氧化碳。

他對自己連做夢都能夢到盛向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自己在他懷裏哭,那種驚奇的感覺比噩夢還可怕,比小說還玄幻。

敞亮的卧室被光斑照着,一樓窗外隐約傳入人們晨練時的交談聲。

季羨陽沒有睡回籠覺的閑意,他正準備跟着下垂的左手側躺回床上緩沖一陣,可下一秒,他左手并沒有摸到床板。

他手摸到了空氣。

哐當!

季羨陽整個人側摔在了地板上。

骨頭與地板的劇烈撞擊讓季羨陽差點吐出肺。

好在他右手手臂立馬抓住了床被,才避免了臉部與白色大理石的親密接觸。

他無聲嚎叫着,渾身疼痛地站起了來,望着自己睡過的地方。

他又從靠牆一側翻到了最外的床沿。

“……”季羨陽罵了一下床,扶着自己的腰步履闌珊地走出了卧室。

明亮的寬敞客廳早已完全暴露在初日下,時不時地鳥鳴從陽臺外穿透而過,更襯得屋裏靜得像一片森林。

季羨陽一眼就看到了裹成一團的蟬蛹。

他走到茶幾前,拿起自己還有一半電量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快到九點的時間。

這人還是像以前那樣能睡。

他走到盛向旁邊,準備叫醒這位貪睡的學霸。

盛向側躺在沙發上,将一半的臉都埋進了沙發枕裏。

季羨陽眉頭一揚:這睡相,真安詳。

他拿手拍了拍盛向的床被:“喂,起來了。”

沙發上的安詳人士沒有反應。

沒聽見?

季羨陽放大了聲,再叫了他一遍。

盛向被吵得皺了一下眉,哼唧了一聲。

“你他媽起來。”季羨陽看他有了點反應,便蹲下了身,繼續催命。

盛向閉着的雙眼終于睜開了一點,但像是沒有可以讓他聚焦的地方。

他扯動着發幹的嗓子,将臉從沙發枕上移開,用盡力氣對叫他起床的人說着:“咳,你醒了?我等會就起。”

季羨陽見他轉過的臉頰有些泛紅,聲音無比沙啞,将原本準備調侃的話吞了下去:“你怎麽了?”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摸盛向早已被汗打濕的額頭,灼熱感一下從手掌處傳來。

季羨陽吓得立馬縮回了手,說話語速有些快:“你這他媽能煎雞蛋了吧,你發燒怎麽不說啊?”

盛向別過頭,糾正他的錯誤知識:“能煎雞蛋的話大概是腦子已經燒壞了。”

“我他媽說能煎就能煎!”

季羨陽按下自己想拿個雞蛋打在他腦門上的想法,發着慈悲說道:“我們去醫院。”

“咳,不去。”盛向将床被掀開了一點,無力地說着,“家裏備着藥。”

季羨陽連忙按照盛向說的去翻醫藥箱,拿出了水銀溫度計和退燒藥。

他快速将溫度計拿了出來,下意識地準備塞進盛向的腋下,但在掀開他床被的一刻止住了。

季羨陽轉而将溫度計塞到盛向有些發燙的手裏,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個……你自己量體溫吧。”

他起身準備去給盛向燒水吃藥,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手指被人輕輕一捏。

季羨陽一個激靈地回了頭。

盛向胸口起伏着,泛紅的鎖骨在寬松的睡衣下露出,像是醉了酒。

他眼神仍然有些渙散,腦子也不太清醒,說話聲音沙啞而磁性:“羨哥……”

季羨陽大腿突然一抽筋,整個人差點軟了下去:“你叫我什麽?”

作者有話說:

請大家別學季羨陽,要躺好床,睡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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