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姜湯
季羨陽看着一臉不太清醒的盛向,嚴重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瞪大了雙眼。
盛向的手指越過季羨陽的指腹,滑落進他的指縫,拉着他:“你去哪兒?”
季羨陽被盛向拉得身體陡然前傾,在他快摔進沙發裏的剎那間,他迅速用右手撐住沙發牆,臉部有些驚悚地看着半睜着眼的盛向,眼球都快掉出來了。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死撐着牆,不讓自己倒下去:
媽的,差點撞他臉上。
“放,放手!”季羨陽扭着手腕,将身體直了回去,“我他媽給你燒水吃藥,你要想燒死嗎?”
“……”盛向又慢慢松開了他的手,腮幫像是金魚一樣鼓了一下,将臉埋進了床被裏,悶聲「嗯」道。
季羨陽甩着手,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沙發上那人,按着大腿神經跳到了飲水機旁,狠狠按下加熱鍵,靠着牆壁。
指尖處的餘溫還未退去,左邊心髒的跳動就像加熱時氣泡湧出水面的咕咚聲,一直在季羨陽耳邊徘徊,忽遠忽近。
淩亂的發絲,染有霧氣的瞳色,還有那人泛紅的喉結,都在季羨陽差點摔他身上的一瞬而被大腦所自動存檔。
季羨陽知道人發燒會出現這些情況,但他從未想過這種反差出現在盛向身上時,心裏卻有些別扭。
在他出現幻聽時的那一秒開始,這種感覺就像是螞蟻渾身爬,刺激着自己的所有器官,讓季羨陽的心一直提着。
季羨陽抓起衣領擦去了冒出鼻尖上的細汗,拿起了一旁的玻璃杯準備倒水,卻在無意間,看見了自己反射在反光牆磚上的臉。
他耳根和白頸泛着薄紅,衣領有些皺,頭頂還立着好幾根毛。
季羨陽看着自己有些橙紅的臉頰,有些慌亂:我他媽也發燒了?
他連忙伸出手去碰自己的額頭,發現并沒有像盛向那樣的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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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陽松懈地垂下了手,重新拿起杯子接着熱水,思索着自己并沒發燒但臉為什麽像大紅花一樣紅的哲理問題。
是因為……他叫了一聲哥嗎?
不。
季羨陽想了想別人叫這個稱呼時自己的正常反應,強行将這想法按進了井底。
他按了一下還在隐疼的大腿神經,将緣由歸咎到自己抽筋的腿上。
物理傷害,抽筋疼紅的。
“……”季羨陽将炸毛的發絲抓了抓,在心裏模糊了答案,邁着步子走回到茶幾旁,想着剛才的事,抓了一把長長的衣袖,猶豫地說着:“那個,你量好了嗎?”
盛向聽到那人的聲音後,雙手撐在兩側,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将溫度計從腋下拿出,眯着眼睛看了幾秒,清了清嗓子:“37度7。”
“多、多少?!”季羨陽罵了句粗,快速将退燒藥擠出一粒,“你這不會被燒成傻子吧?你快把藥吃了。”
可誰知,就在他準備将藥塞在盛向手裏時,那人伸手端起了玻璃杯,忽視掉季羨陽拿過來的藥。
“不吃。”
“不吃?”季羨陽看着盛向勉強喝着水,心裏一頓惱火,“你對退燒藥過敏嗎?不吃藥吃什麽?”
盛向喝完了季羨陽為自己接的一整杯熱水,熱覺一下遍布全身,額頭鋪滿了細汗,他嗓音不再那麽讓人抓心,但學霸說的話卻讓季羨陽想抓狂。
盛向生着病,也不忘炫耀着學霸特有的知識:“38度5以上才能建議吃退燒藥,如果我吃了,身體降溫會很快,也許會變到正常體溫以下。”
季羨陽聽後全身都愣住了,他一臉牙疼地望着盛向,想将一版的膠囊全塞進這講究的學霸嘴裏:“吃個退燒藥還這麽講究?”
盛向點頭示意,帶着對季羨陽有文化但不多的傻臉關愛地笑了一下:“只是你不知道。”
季羨陽将藥片啪地一聲扔在了茶幾上,忍着對病人發火的沖動,同樣關心道:“那你他媽等死吧。”
盛向看了他一眼,将後頸擱在沙發上。由于動作的拉扯,他連咳了好幾聲。
季羨陽迅速起身,對學霸的講究程度感到惱火,他收回對盛向發射着弓箭的視線,猛地想到了什麽,迅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手機,滑開了屏幕。
按照以前丁鶴給自己分享的各種短視頻的經驗,季羨陽打開了浏覽器,并輸入了弱智問題:
問:【男,發燒37度7,怎麽退燒】
頁面很快彈出了專業醫生給的答案:
解決辦法有兩個:熱敷和和姜湯。
季羨陽嘴角一扯,貌似對這個跑腿的建議不太樂意。
他白了一眼手機,一邊搜着步驟一邊問在沙發上躺屍的那人:“你洗臉毛巾在廁所哪兒?”
盛向睜開眼,歪了一下頭:“從左往右第二個。”
“行。”季羨陽将手機往外一扔,去了浴室。
過了将近一分鐘,水流聲才從那房間裏消失,盛向看到季羨陽将自己的毛巾扭成了長條,臉上不太情願,耳根還殘留着血色。
季羨陽壓低的眉頭,看上去不像是要照顧人,更像是要用毛巾行兇。
他疊着毛巾,舉眼看着盛向:“這是我第一次伺候人,我媽都沒享過這個待遇。”季羨陽眼尾掃過他的臉,有些嫌棄地說着:“你躺着吧,我把毛巾放在你額頭上。”
盛向仰頭對他說:“我好一點了。”
“啧,你他媽是能自愈嗎?”季羨陽想将毛巾甩在他臉上。
盛向無奈地掀起了劉海,躺了下去。
季羨陽對盛向的躺姿不知怎麽形容,他觀察了空餘的位置,才将腿很不自在地跪了一只上去,将毛巾輕放在他的額頭上。
盛向一下緊繃着臉,鼻息逐漸加重,耳根似乎比之前更燒,努力地将下巴擡了起來,微閉着眼。
“怎、怎麽了?”季羨陽看他不太舒服,以為他發燒變嚴重了,下意識問着。
盛向看着他離自己只有幾個拳頭的距離,眼神掃過季羨陽有些過眉的碎發,聲音有些輕飄:“太近了。”
季羨陽劉海顫了一下,見盛向将臉別了過去,舌頭像是打了結,一個勁兒地「哦」着,連忙從沙發上起身。
他游離地掃了客廳一周,最終将目光定在了手機上。
季羨陽注意力得到轉移,腦海裏彈出了剛才的記憶:對,熬姜湯。
但他單手像是拿不穩手機,映射在眼眸裏的文字像在蹦迪,晃得他眼睛出現了重影。
季羨陽在心裏罵道:得了帕金森吧。
他雙手拿穩了手機兩側,一目十行,粗略地浏覽了一遍,随後走進了盛向家裏的廚房。
不會熬姜湯的他一邊看着教程簡介一邊翻找着廚房裏的生姜。
季羨陽拿出了一塊黃姜,看着文字步驟。
【第一步】:将生姜剁成粉末。
“操。”季羨陽索性徒手将黃姜掰斷成兩截,打開水龍頭洗了洗,然後再往鍋裏接了自來水,将姜扔了進去,把鍋又重新放在了燃氣竈上,扭開了火。
帶着煤氣的紅藍色火焰在鍋底一下燃起,火點往外飄了幾粒,季羨陽捂着眉往後退了幾步。
“你在幹嘛?”
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一位拖着拖鞋,上衣聳拉在胸口處,臉色還有些紅的少年。
季羨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肩,看盛向居然站在這裏,有着驚異:“你怎麽起來了?”
盛向掐着鼻梁,聲線恢複了平穩:“我好多了,但睜眼見你不在。”
季羨陽聽着這話,心裏又像是有東西在啃咬着自己的皮膚,渾身不适應:“我,我在給你熬姜湯,退燒用的。”
那人一聽,掐鼻梁的動作一下停住,像是觸碰到了他的記憶開關,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會?”
季羨陽看他反應有些大,莫名有些心虛:“剛,剛會。”
盛向抿了一下嘴,嘴角似乎有着笑意,像是調侃又像是有些驚喜,他走過去看了一眼鍋裏的兩坨姜塊,臉側的酒窩愈加明顯,說話的尾音有些顫:“這是你熬的……加倍姜塊湯嗎?”
季羨陽看他似乎在笑自己的廢手,瞬間對于自己這沖動的行為感到蒙羞惱怒:“你他媽愛喝不喝!”
盛向轉頭看了他一眼,手撐在冰箱門上咳嗽了起來。
“你回去躺着!”季羨陽見這病人四處走動,推着盛向往門外,把他摁回到沙發上。
借着朝晖灑在盛向的臉上,季羨陽瞥眼看到了盛向眼底反射的光影,像是迷霧被光透射,一片清澈。
季羨陽忙移開視線,扯開話題,問道:“你怎麽會發燒?”
盛向神色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奈笑:“你忘了嗎?”他嘴角微翹,媚惑像是掩蓋了虛弱,“昨天是誰在我背上亂動,打傘又不會打,讓我一直淋着。”
季羨陽:“啊?”
金魚般的記憶在季羨陽的海馬區,空氣一下沖進季羨陽的喉腔,讓他咳得彎下了腰。
“咳,我……”季羨陽猛憋着氣,咬着下唇,別過臉。
罪魁禍首用餘光掃了一眼還在朝他含笑的病人,心裏漸漸生出一絲愧意,但他仍擡起了愛面子的下巴:“你,你們學霸體質也真差。”
季羨陽将手背放在唇間,強挺着身板走去廚房,去盛鍋裏已經沸騰的姜湯。
他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
真他媽不是人。
一連幾次不是讓盛向因為他而受傷就是因為他而生病,季羨陽眉毛皺得都快成麻花了。
季羨陽非常麻煩地将最後一勺水盛到青瓷碗裏,水面泛起的微漪讓他大腦某根神經偏移。
這是他第一次熬姜湯,他總得驗驗貨吧。
免得把人給毒死了。
季羨陽動了動喉,對着水面吹了幾口氣,将唇觸碰到了碗的邊緣。
刺鼻的氣息撲面而來,辣感流淌在喉中,季羨陽差點沒把姜湯原封不動地吐回去。
他挂着一臉像吃了屎的表情,咬着舌尖,使勁咽着唾沫。
辣而苦澀。
季羨陽有點擔心盛向喝了會被吐死,他将就打開盛向開過的櫃子,在裏面找到了糖塊,便從裏面撿了幾塊冰糖,扔進了那碗季羨陽再也不會喝的毒藥裏面,端了出去。
他将碗側轉了一個方向,放在了茶幾上:“姜湯太辣了,我放了幾塊糖,應該會好點。”
盛向不願躺着,一直坐在沙發上,聞言便伸出了手去拿青瓷碗,聽到季羨陽的話,便側過頭問:“你喝了?”
“我,我熬的我不能嘗一口嗎?”季羨陽耳垂漸漸發燒,正想奪過來給他重新盛一碗。
但盛向什麽也沒說,只是将碗又轉了一個方向,仰頭喝了下去。
季羨陽連忙呵止:“等等!”
盛向微微低頭,眉頭單揚,看着季羨陽一臉慌張的模樣,含糊應着:“怎麽了?”
“我。”季羨陽看着他略微突出的喉結和頸部線條,雙手又開始抓着沙發墊。
季羨陽白皙的皮膚在自然光照射下,還添上了一層淡淡的粉黛。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太正常地往右邊移動。
作者有話說:
感情(↑ing);
感謝小可愛們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