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影像
她穿過人群, 将相機藏在身後,坐到了季羨陽的身旁:“羨哥,你為什麽不和學霸坐一起啊?”
季羨陽輕微哆嗦了一下, 抓發的動作停了下來,皺眉反問:“坐哪兒不是坐?”
喬沂癟了癟嘴,将相機硬塞進他手裏,身體往後退了好幾步, 絲毫不給季羨陽還回來的機會:“羨哥幫個忙, 我那邊有事, 分配給我的拍攝任務完成不了了,我想你拍照還不錯,就來找你了。”
季羨陽眉一挑,嘆氣道:“拒絕。”
“想拍什麽拍什麽。”喬沂選擇性耳聾,忽視了他的反駁, 轉而将手移向一個人的方向, 跑下了樓梯:“比如那邊, 他們快去檢測點了。”
季羨陽繃緊下颚,看着喬沂逃命的背影,望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丁鶴, 嘆了口氣。
在播報員的電音從黑箱裏鑽出時, 季羨陽在衆目睽睽之下單手翻越欄杆, 從觀衆席上側翻了下去。
身後女生的尖叫和拍照的咔嚓聲淹過主席臺旁黑箱嗡嗡作響的電音。
季羨陽并未回頭, 只是将相機舉到眼前, 單閉着眼,朝喬沂指的那個方向對焦過去。
鏡頭裏的視野一下縮小了大半, 模糊的畫質漸漸清晰, 将操場上的每一個細節放大。
随着方向的轉變, 出現在鏡頭裏的面孔飛快變換。
最終,鏡頭對焦在了一位男生身上。
金燦的光線照射着棕地,直耀着那人的臉龐,投下橘黃的虛幻光影。
卷在手肘處的校服衣袖,隐隐約約反射着白光。
在浪潮般的人群裏,他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狹小的鏡頭裏,季羨陽能看清他掃額的劉海和微揚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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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感受到鏡頭的拍攝,一下将頭轉了過來,直視着季羨陽。
業餘的攝像師手一抖:“……”
季羨陽将頭探出相機的上方,與盛向對視。
那人的笑容更加明顯,兩側的酒窩凹陷,月牙形的眼眸在光下閃着操場的倒影。
盛向嘴唇動了動,但沒有任何聲音。
季羨陽僅憑他的唇形,也明白他在說什麽:
“一直錄着我吧。”
季羨陽指尖微微一顫,大腦一片空白,就這樣看着盛向穿上了比賽的藍白色背心,在一片尖叫聲中走向了比賽場點。
他按下了拍照鍵,将移動的人群定格在了虛拟相框內。
季羨陽定了定神,拿起相機向前走去。
盛向的比賽場地被人圍了一個大圈,嘈雜聲不輸昨天季羨陽在跑道上聽到的。
季羨陽掏出盛向給自己的薄荷糖,扔進嘴裏,拿着相機走到了人群的後面。
因為身高的優勢,季羨陽同樣能看到盛向那邊的情況。
裁判舉起三角紅旗,朝空中揮舞着:“二號運動員完畢,三號運動員做好準備——”
聲音一消失在空中,周圍的女生就開始跺起了腳:
“到盛向了,救命,他好帥啊!”
“太窒息了,找不到死角!”
那位女生連忙點頭,準備轉過去再對她朋友誇贊盛向的顏值,但餘光一下就瞥到了身後的男生。
那人正聚精會神地拿着相機拍攝,她看到季羨陽鏡頭的方向一直朝着前方,便試着将脖子往後一仰,看到了屏幕裏的人。
“我靠你看,這不是季羨陽嗎?”女生激動得再次拿手肘戳了戳旁邊的人,“他在拍盛向诶!”
尾音一落,幾十雙眼眸同時盯住了季羨陽。
“……”季羨陽瞥了一眼對着他捂嘴笑的一排女生,頓時感到後背有些發涼,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詭異的氣氛讓季羨陽哽下唾沫,朝盛向那邊的方向一直瞟。
靠近他的那位女生立馬招呼着旁人,叫他們往後退,轉頭對着季羨陽說道:“羨哥,你多拍點,我們把位置給你讓出來。”
由于動靜太大,正在比賽跳高的運動員全都望向了季羨陽這邊。
包括他鏡頭裏的人。
“……”
季羨陽看向那名女生,臉部表情友好地表示了「我謝謝你」這四個字。
他無奈地走上前,重新按下拍攝鍵,記錄盛向的一舉一動。
當盛向簡單地活動了筋骨後,向前邁步的前一秒,将頭轉向季羨陽。
季羨陽呆了幾秒,但盛向遲遲沒有動作。
就像是在等自己跟他說句話。
季羨陽的學渣頭腦仿佛開了竅,知道盛向在等什麽。
人們在做一件自以為重要的事時,都希望能聽到為自己喝彩或助氣的聲音。
季羨陽清了清嗓,看着盛向,咬着下唇,眼眸微彎。
人群的鼎沸聲完全淹沒了季羨陽輕輕發出的說話聲。
也許是夏風熾熱的緣故,季羨陽微小的聲音随風伴入了盛向的耳內:
“加油。”
這是那位毫不知自己已經臉紅的少年說出的。
盛向忍着在比賽中途笑場的危險,別過頭朝裁判點頭。
“三號運動員已準備!”
裁判将三角紅旗向下一揮,盛向就跑了出去。
季羨陽在一群女生的吼叫聲中認真地看着盛向起跳越杆的動作。
盛向起跳動作無比輕盈,但高度已經超過了空中的橫竿。
那人将身體後仰,上衣随着他動作的慣性往上一滑,露出了他的腹部線條。
季羨陽的記憶當即就從腦內蹦了出來。
他對于盛向的腹肌,眼紅過不知多少次。
就連在夢裏,他也貪婪地摸了一把。
“……”季羨陽不敢再看,怕重蹈覆轍。
操場上人如潮海,季羨陽有一點不正常的反應,都會被注意到。
“在看什麽?”
季羨陽的額頭傳來指尖溫熱的觸感,随即擡起了頭,正巧對上了盛向的視線。
“沒。”季羨陽将手握成拳,抵在嘴邊咳嗽了幾聲,“你跳完了?”
盛向點頭道:“跳完了。”他将錄像結束按鍵按下,“錄好了我們就回觀衆席吧。”
季羨陽将相機拿在手裏,與盛向并肩着走出人群。
換作以前,季羨陽對于人們的目光從不在意。
但人就像浪潮,潮漲潮落是不一樣的。
季羨陽仍然直視着前方,但臉部卻嚴肅得像是一位領導視察工作。
沒人發現他內心的活動是有多麽瘋狂。
季羨陽和盛向走在綠蔭下,朝觀衆席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盛向就問道:“你剛沒有看我跳嗎?”
季羨陽一下回答:“我、我看了。”
“是嗎?”盛向微微低頭,帶着點鼻音,“那我走過來你為什麽還要問我有沒有跳完?”
“啊?”
季羨陽眉頭都快皺成一團毛線了。
“我是看太入神了。”他把手裏的相機左右搖了幾次,“你的帥照都在這裏面。”
盛向看了他片刻,傾過身将相冊翻了出來。
季羨陽還保持着剛才的動作,縱使盛向靠過了身,但他卻沒把相機從季羨陽手裏拿去,而是握着季羨陽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上面滑動着。
盛向微微出了汗,但仍然殘留着薄荷香氣。
要不是季羨陽知道他身上時常揣着薄荷糖,洗衣液也是薄荷香的味道,他都能懷疑這就是盛向的體香。
季羨陽一開始很不習慣這種味道,但又好像沒過太久,他卻覺得這味道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刺激。
就像他已經喝慣了盛向的養生茶。
季羨陽看着盛向突然一笑,便緊張問道:“笑、笑什麽?”
盛向将頭一轉,酒窩挂在臉上:“你拍得很好看。”
他再次單揚眉,指着那裏面的自己,問着季羨陽:“相機裏的好看,還是你面前的我好看?”
“……”季羨陽離他距離很近,就盛向的連每一寸呼吸他都能感受到。
他微微側過頭,低了下去:“你好看。”
盛向将他的手腕輕輕放開,微微一低頭,想去看清季羨陽咬唇的表情。
“盛向——”
輕快的女聲傳入盛向的耳內,讓他停止了動作。
兩人同時轉過頭,看着那位紮着高馬尾的女生。
“剛才的比賽我沒看到,沒有給你加油,”那位女生将運動飲料遞給盛向,“比完賽肯定很口渴,給你買的。”
盛向颔首道:“謝謝,但不用的,我有水喝。”
“那季……”她看着季羨陽有些皺眉,便連忙改了稱呼,“羨哥喝嗎?”
季羨陽簡單回複了一句:“不用。”
那名女生癟了下嘴,又對盛向說着:“現在去我那兒吧,有急事需要和你商量。”
盛向聽後,看了一眼季羨陽,随後嘆了口氣:“我過去一下,你先回去。”
還沒等季羨陽反應過來,盛向就和那位女生走出了綠蔭道。
剛剛還在和自己又說又笑的人,此時此刻竟和別人一起走了。
這是季羨陽第二次看到這名女生。
可是他連那女生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她一叫盛向,盛向就會跟她走。
所以這算什麽?
自己就這樣被抛棄了?
季羨陽頓時感到肝裏起了火,他踢了一下路邊斷了的樹杈,将它踢進了深綠的草叢。
“羨哥你在幹嘛?”
季羨陽聽到了喬沂的聲音,立馬轉過頭去看她。
他含糊地應着聲:“感受腳力。”
季羨陽看她手裏拿着水,便伸出手:“水喝過嗎?沒喝過給我。”
“沒,沒喝過。”喬沂将水從手裏拿了出來,準備遞給他,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便在季羨陽碰到瓶身的一剎那,又将手給縮了回去,“不行!盛學霸說不能給你喝冰水!”
“什麽?”季羨陽從喉嚨裏發出一絲無聲地冷笑,“他人都不在還管我喝什麽?”
喬沂堅定道:“不行,他都囑咐我了,我得做到。”
季羨陽內心此刻對盛向的評價是:真有種。
他将水從喬沂手裏快速拿了過來,将冰涼地飲料灌入了火辣的喉中。
喬沂墊腳也不能夠着季羨陽手裏的飲料,只好跺着腳,無奈道:“學霸說你喝了冰水會肚子疼,你怎麽還要喝?”
季羨陽很快将一瓶冰飲料喝完,還将瓶子捏成扁狀,朝着離他有着幾米遠的垃圾箱一扔。
都說冰涼的東西最能寒骨,但季羨陽懷疑這是錯誤的說法。
他并未感到一絲清爽,而是感到身體越發地有燙感。
季羨陽聽到垃圾箱裏發出了金屬碰撞的響聲,便微微閉眼:“天熱,降火。”
作者有話說:
明日就國慶啦,紅包雨持續掉落w;
季羨陽:那女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