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曾幾何時是多麽讨厭回到這個地方，知道自己身份之前，在這裏沒了師父，知道自己身份之後，在這裏差點又沒了兄長，但是——
龍赮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人，心內是充實而又滿足的。
但是——這裏也是兄長守護着想讓他回來的家。
“你看這裏，是我從小長大的庭院，我記得在沙漠裏你說過，你夢見過這個庭院？”
明明沒有來過的地方，卻出現在自己夢中，景色如出一轍。
“嗯，就是這個庭院，你想牽我出來，我卻躲在師父身後。”
“那麽如今，你應該換一個美好的夢境。”
龍霞閉上眼擡起頭來，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氣，只覺神清氣爽。
龍赮見狀，也跟着一起閉上了眼，緊緊牽着的手傳遞着同樣的心意。
雨後陽光用着陰影來刻畫着整一日的光陰流逝，偌大的院子裏雖然依舊空曠地回響着水滴的聲響，但，這一次龍霞不再是一個人。
眼前，是兩個相貌一樣的兩個孩童手牽着手，在庭院裏蹦跑嬉戲，清脆的笑聲傳向碧藍天空，驚得飛鳥撲翅而起。
不遠的大門之處，隐約的身影，看着像是孩子的長輩，他們知道那是他們的亞父和父親以及千乘騎。
“我帶你去看看亞父吧…”
離開了幾個月，已無人煙的龍家大宅除了空曠還特別雜亂。
“判神殛果然是把龍家翻了個遍，只是他沒想到我會把東西藏在龍家之外無人知的地方。”
“兄長知道他按兵不動許久是因為要找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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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
見龍霞慧诘地眨了眨眼，龍赮嘴角一彎，笑得意味深長。
兩人穿過大廳，來到暗室。
點亮殘存的蠟燭，微弱的火光之下，龍赮看到了被放置在高臺之上的兩塊靈牌。
“那裏是父親的……”
龍赮了然地點點頭，時過境遷，雖然他依舊不想認這個父親，但是該有的禮數卻不吝啬。從龍霞手中接過香火，一起恭敬地鞠了三個躬。
“師父，小赮回來了，和兄長一起回來了。”
眼神極其認真，龍霞自然知道亞父對于小赮的意義有多大。
見龍赮把香插好，龍霞說道，
“千乘騎的墓在外面，現在我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他的靈位一起供在此處。”
“那我們一起去吧。”
龍霞颔首，帶着龍赮一起走過那條印象中充滿血腥和絕望的路……
滿室的檀香，龍霞深深吸了口，回到自己熟悉的氛圍。
龍赮在前面把所有安置好之後，略帶躊躇地來到兄長身邊，意味深長地看着似是放下一切重擔一身輕的兄長。
“小赮有話要對我說？”
“是…”
自己有什麽小心思，兄長總是能輕易看破，龍赮知道，這是因為兄長心裏有他在意他。
那麽，他的心意呢？
“走吧，兄長還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哪裏？”
“去了你便知。”
龍霞神秘一笑，龍赮內心一動，似乎能猜到會是何地何事，不由有些激動，上前跟上，緊緊拽住了龍霞的衣袖。
一路無語，直到看到眼前的寺廟。
“小赮，你為何執着于要找出讓我恢複的方法？”
龍赮一愣，其實關于這個問題，他們并行的那一路上不僅讨論過一次，每一次的争論都是從危險開始說起。
但現在再次被提及這個問題，意義便完全不同了。
兩人一同在門檻之前停了下來，龍赮卻在發現身邊之人的小緊張後釋懷起來。
這一路行來，雖然兄長只是靈體陪在他的身邊，但他的為人他的個性等等一切，他也是看得分明，善解人意也不乏诙諧幽默的兄長就像磁石一般吸引着想靠近再靠近。從最初只是出于恩情而開啓的尋找冰絨之路到了後來，他是真真切切地希望看的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兄長，可以真正親近的龍霞。
“兄長覺得緊張是嗎？”
龍霞無奈一笑，他沒有想到小赮會察覺到自己那想要掩飾起來的情緒，或許應該換個說法，他們之間的隔閡早已在漫漫長路中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心意互通的親密。
“看見我如此，你倒不緊張了。”
“兄長那日說明白小赮的心思，我是相信兄長的。”
龍霞嘆息一聲，拉起龍赮踏過了橫在他們面前的門檻。
“大師。”
龍霞上前一揖，而大師則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兩人，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
“功德圓滿地回來了啊，甚好甚好。”
“多些大師指點。”
“菩提寄子是你自己在經書中所尋到，冰絨也是你們跋山涉水親自找來，與貧僧何幹？還是佛主慈悲，你們佛緣不淺。”
“今日來，我們也是為了向佛主還願而來。”
大師點了點頭，把兩人引進內室，留下他們靜處。
看着龍霞把項上菩提串珠恭敬地取下來拿在手上準備供奉在佛前之前，龍赮聽到兄長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心頭如遭重擂，
“兄長…”
忍不住上前用雙臂緊緊抱住了眼前的人，讓龍霞伸向前的手一滞，龍霞拍了拍緊束胸前的手，婉轉勸道，
“小赮，你也該拜一拜佛主。”
龍赮閉着眼壓抑住自己澎湃的內心，松開了手，同兄長一般取下随身攜帶多年的菩提串交到龍霞手中。
兩串菩提串交相輝映，被放置在了佛龛之前。
随着兄長一起跪下叩拜，起身時，兄長的那句話依舊久久萦繞不去。
——雖然吾之佛緣不淺，但今生卻有一人必與之相伴，來世必日日供奉佛前，感謝佛主慈悲。——
待到走出寺廟，也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直到眼前什麽東西擾亂視線，發出沙沙之聲。
“嗯？”
“你可算回魂了？！”
龍霞調侃道，龍赮看着龍霞手中所舉的樹枝，不解地問道，
“受佛主之恩不敢或忘，這是大師所贈菩提樹，我們回去一起把它種起來，把它培育長大也是我們的佛心佛念。”
“那是該然。”
“那麽我們便把它栽種在龍家庭院裏。”
龍霞舉着菩提樹枝先行一步，龍赮趕忙追上幾步，兩人并排而行，龍赮忽而歪頭看向兄長，說了那麽一句猝不及防
“兄長的心意我明白了，我和兄長的心意是一樣的，只願與兄長攜手一生。”
龍霞不由有些紅了臉，卻又覺得歡喜，低頭微笑，沒有猶疑地應道，
“好。”
龍赮聽了，也歡喜地捥住兄長的手臂，把頭靠了上去，陽光下的菩提枝似是散出金芒，映照着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畫面，極其美好。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