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十四
無論他們怎麽問, 陳益民始終處于咆哮的狀态,根本無法正常問話,他們只能暫停詢問。
兩個人在天臺上抽着煙。
“你說, 這是個什麽情況,不太對勁啊。”
明堂深吸了一口煙,“确實很奇怪,他的悲傷不像是裝出來的。”
陸長風放下豪言壯語,“如果這個狀态真的是他裝出來的, 我給他跪下磕頭叫爸爸,太他媽邪門兒了。他會不會是精神有什麽問題?”
“不是沒可能。”明堂冷笑, “如果真的精神有問題, 那這個案子可就有意思了。”
陸長風贊同的點頭,“是啊,精神病殺人, 很難判死刑, 搞不好判不了刑國家還要出錢養着他。”
明堂也有些郁悶,“這還真是, 賠了夫人又折兵。”
“誰說不是呢!”
兩人讨論了一番,還是決定找個專門的精神鑒定專家給陳益民做個精神鑒定。
然而一番折騰下來,醫生出示的鑒定報告是一切正常。
明堂拍了拍陸長風的肩膀:“準備好膝蓋, 要叫爸爸了。”
陸長風懵逼地拿着鑒定報告, 半晌才回過神, “我嘞個大操!”
這世界上真的有人的演技可以做到這麽好?簡直天衣無縫。
直接刷新了陸長風的三觀,能夠震驚他一整年。
這得是一個什麽樣的境界, 才能做到連他都蒙蔽了。
Advertisement
明堂和陸長風再次走進審訊室, 此次他們已經能肯定陳益民就是在演戲。
明堂直接說道:“別裝了, 你沒有任何的精神疾病, 我勸你老實的交代了你的罪行,争取從輕處罰。”
陳益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警察,只覺得胸口堵得慌,“我犯了什麽罪?要承認什麽罪行?我不明白!”
明堂道:“你殺了李勁威,用電鋸切割了他的頭,把它做成了雕塑放在了展廳裏!”
“現在的警察都這麽血口噴人了嗎?”陳益民的眼神裏飽含濃郁的失望情緒,在明堂和陸長風身上來回掃視。
兩人均是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
陳益民苦笑道:“要是我不認罪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開始屈打成招了?”
明堂道:“現在證據已經很充分了,讓你自己說,是在給你機會!”
“哦?那你們說說,你們都有什麽證據?”陳益民再度嘶吼,撲着往前,“你們沒有證據,我沒有殺李勁威,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殺李勁威!我不是兇手,我沒有殺李勁威······”
這時,明堂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明堂打開,裏面是蘭寧傳過來的照片。
在陳益民的冰箱裏,發現了李勁威的頭。用黑的袋子裝起來放在急凍裏面的,現在凍得邦邦硬,跟個鉛球差不多,丢過去都能砸死個人。
不過不難看出這個人是李勁威,甚至,李勁威的嘴角還是上揚的。
要不是他只有一個頭,明堂都要懷疑李勁威不是被分屍,而是凍死的。
這尼瑪太詭異了。
他将照片拿給陸長風看,陸長風心裏直突突。
再看看眼前這個發狂的人,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那股子寒氣。
明堂決定給陳益民下一劑猛藥,沒打招呼直接将手機屏幕對準了陳益民,“眼熟嗎?”
陳益民看過來的一瞬間就雙眼失焦,接着就是最撕心裂肺的嘶吼,差點把桌子給掀翻了。
明堂和陸長風都吓了一跳。
外面沖進來兩個警察,配合着明堂和陸長風,四個人才把人給按住。
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明堂和陸長風二臉懵逼,眼中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狂犬病或者是狂躁症。
接着無論他們問什麽陳益民都和沒有聽見一樣,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給他們反應,就那麽垂着頭,默默地流着眼淚。
“卧槽,今天真他媽邪了門兒!”
陸長風站在走廊裏,看着自己手上的兩道血痕,簡直沒這麽無語過。
明堂同樣是挂了彩,比他還嚴重一些。
明堂也一樣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于是兩個人又把剛才的精神鑒定專家給叫回來,把先前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專家想了想說道:“還有一種情況,先前算我失誤,沒考慮到這個層面。”
明堂和陸長風都是一臉求賜教地看着專家。
專家臉上閃過一絲尴尬,“臨床上有一種病叫人格分裂,學術上交分離性身份障礙,一般表現為身份的瓦解,出現兩個或者多個相互獨立的人格狀态。患有這種疾病的人,可以自覺或者不自覺地轉化,每個人格都是一個完整的,和我們看起來沒有任何的區別,且各自有各自的記憶,使用同一個軀體互不影響。他們還可能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根據當下的環境進行轉換。”
陸長風:“這麽邪門兒的嗎?”
專家鄭重的點頭:“國外有人同時擁有十幾種人格。”
陸長風驚訝地說不出話。
專家一臉的抱歉:“是我的失誤,臨床上我還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所以沒往這方面想,如今看你們的描述,應該是了人格分裂了。”
“也就是說,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個陳益民可能真的沒有殺人。殺人的是他體內的另一種人格,是這個意思嗎?”
專家點頭:“沒錯。但現在我也不知道哪個是他的主人格,更不知道他有多少個人格。”
明堂:“······”
陸長風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重創,“只希望他別再分裂了,我真的怕。”
明堂道:“那我們有辦法和他交流嗎?”
專家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
“那我們就什麽都不做,看着他抽風?”
專家對此也很無奈。
蘭寧帶着李勁威的頭顱回到市局聽說了這件事,也是當場懵逼。
誰能想到,最後抓到了兇手,兇手卻是個擁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
不過由于證據充分,沒有口供,他們依舊能結案。
就在他們準備結案的時候,陳益民突然要求見他們。
這一次,他們面對面地坐着,陳益民的眼睛因為哭過而紅腫。
陳益民沒有咆哮,明堂他們也沒主動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陳益民說道:“是我殺了李勁威。”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平淡的就像我今早吃了油條喝了豆漿一樣。
陳益民開始講述他和李勁威的故事,他們如何相識,如何相知,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從17歲第一眼看見他,我就很喜歡他。他很好,就像高高在上的王子一樣。只是那時候我傻傻的,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等我真正意識我喜歡他的時候,是他和他女朋友在家裏做的時候,被我上門給他收拾屋子撞上了,看到他們赤條糾纏的那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不是羞恥,不是逃避,而是覺得很憤怒,我不想讓他和那個女人發生關系。”
“那晚,我第一次夢到他,夢裏被他壓在身下的人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我。我和他在夢裏什麽都做了,那是我第一次做春夢,意識到他是我春夢裏的對象時,我吓壞了。于是,作為副人格的我就出現了。他還是那個把李勁威當做朋友的陳益民,而我,是深愛着李勁威的陳益民。”
“他害怕李勁威讨厭他,于是就把喜歡李勁威的我分裂了出來,白天,他是李勁威的朋友,晚上,他就想着李勁威做哪些事情。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知道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盡管他把我分裂出來,可那個傻子,還是又一次的愛上了李勁威。愛的無可救藥,我想幫他,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幫他,我也愛李勁威,愛的無法自拔。”
陳益民擡手抹掉了眼淚,繼續說:“直到那一天,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那天是聖誕節,我們原本說好的一起過聖誕,可李勁威突然被他媽安排了相親,我們的聖誕節就那樣泡湯了,他回來和我說,那個女人他不喜歡。我勸他,不喜歡以後就不要去,他說好。可他後來的每周周末都去約會了,和不同的女人,留給我們的,永遠都是背影。他的身上沾着不同女人身上的香水,難聞死了,我覺得很惡心,于是我每次都會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洗一遍。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先洗澡,我不喜歡他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他也很讨厭。”
“臘月二十七那天,李勁威送一個女人回家,那個女人親了他一下。代表着恨得陳益民出現了。他很強,我搶不過他。随着日子越長他就越強大,直到那天給李勁威洗衣服,從他的口袋裏發現了他定制戒指付款的憑證,他徹底爆發了,那一天主人格哭了很久,然後代表恨的陳益民便經常出來作祟。”
“六天前我們一起吃晚飯,他說,我年紀大了,該談戀愛該結婚了,主人格很難受,喝了很多酒,李勁威說,他要在七夕那天和心愛的人求婚,問主人格他會不會成功。恨突然搶占了身體,後來不知道怎麽了,等我清醒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我的手裏拿着鋸子,李勁威的頭已經和屍體分離了。”
“不過一瞬間,他又占據了主導權。再醒來,就是在這裏了,我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事情,勁威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被代表着恨的陳益民殺了?”
明堂點了點頭。
代表着愛的陳益民突然崩潰地大哭起來,哭聲隔壁的監控室都能聽得見。
明堂和陸長風都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坐着,心裏都不好受。
恨把李勁威殺了,卻把痛苦和悲傷留給了陳益民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