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六

陸長風和唐岩來得很快。

唐岩的視線在二人的身上來回地掃着。

邱少揚咳了一聲, 指着地上說:“地上有腳印,我懷疑是兇手留下的。”

唐岩招呼自己的人開始采樣,從鞋尖的朝向來看, 方向是下樓沒錯。

二人在等唐岩來的這段時間裏,挨個樓層的查看,發現A棟的2條安全通道裏都有腳印,有上樓的也有下樓的,主要集中在20樓到30樓之間, 通過鞋底的紋路判斷應該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只要找到監控錄像,和俞智煊做個對比就能确認他是兇手了。

明堂将他從前臺那裏和商場裏搞來的監控視頻交給陸長風, “這裏面是9號下午三點到晚上23:00的監控視頻。我們通過調查大概鎖定了兇手的逃跑路線, 回去你讓兄弟們辛苦點,把監控視頻過上一遍。”

陸長風接過明堂手裏的U盤,醋溜溜地說:“你這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啊, 新歡還那麽厲害。”

明堂:“······”

“你們是不是已經鎖定嫌疑人了?”陸長風問二人。

“差不多吧。”明堂看了一眼邱少揚的背影, 邱少揚此時正在和唐岩一起搞鞋印:“将被害人挂起來的釘子,和錘釘子的錘的來源都查清楚了, 俞智煊是如何進入公寓,又是如何離開,整個行動路線基本清楚了。現在缺的就是監控視頻作為證據, 只要在監控裏找到他, 這個案子差不多就可以結了。”

“好, 我回去仔細看監控視頻。”

明堂問陸長風:“俞智煊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陸長風說:“人現在在申城,買了明早的機票回春城。我已經發了協查通告, 請申城警方幫忙将他護送上飛機, 只要他上了飛機, 落地春城我們就能在機場将他控制住。”

弄完了一切, 幾個人一起回警局,聽說俞智煊明天才回春城,邱少揚就不準備參加他們的案情分析大會,趁着這個時間,他想看看30年前的屠宰場挂屍案和15年前風扇挂屍案的詳細資料。

明堂将案件的所有相關資料都給他找來對他說:“那你慢慢看,還有什麽需要就喊我。”

邱少揚嗯了一聲,開始拆檔案袋查看資料,随後又想起來:“對了,你要查一查俞智煊和30年前舊案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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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給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已經讓人去查了。”

見沒自己什麽事情了,明堂就退出去,去了會議室。

“诶?邱顧問了?”陳顏佳沒看到人,覺得有些納悶。

明堂道:“在辦公室裏看案件資料呢。”

“他不來參加我們的案情分析會嗎?”

明堂搖頭:“不需要,這個案子他已經幫我們解決了,接下來我給你們說一下邱顧問的破案思路。”

會議室裏的衆人屏息凝神,仔細地聽着。

明堂差不多花了半個小時,才将邱少揚的整個思路完整地傳達給衆人。

如果是邱少揚本人來說可能三分鐘都不需要,就好比是解數學方程式一樣,邱少揚看一眼題目就可以直接說出答案,而他們則需要一步一步地驗算。并不是邱少揚不需要驗算,只是他的驗算速度太快,直接都在心裏算完了。但明堂作為一個隊長,他更重要的是教會他的隊員思維邏輯,而不是直接告訴他們答案,不然以後他們會對自己形成依賴,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這對刑警來說十分致命。

“今晚咱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将所有的監控視頻都過一遍,看看能不能在監控視頻裏找到俞智煊的身影,如果能找到,明天直接去機場抓人。”

“行動。”

他們一共帶回來了幾十個監控的視頻,每人負責四五個區域的監控。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大家都在仔細地看着監控。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陳顏佳道:“明隊,我找到了!”

明堂立馬暫停視頻走過去,陳顏佳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穿着運動裝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時間是中午一點,這一身裝扮看起來像是在健身房裏剛剛做完運動一樣。

屏幕上的畫面顯示,他是跟着一個賣菜的大姐一起過的門禁,當時前臺并沒有人在,因此前臺說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一般早上七點八點吃早餐,中午就是一兩點左右吃飯,所以這個點他回去,也差不多是家裏吃中午飯的時間。

有陳顏佳的進小區時間點,另一個負責四臺電梯監控的人就能鎖定他的位置,電梯監控表明帽子男進了電梯後,按了23樓的樓層,從23樓下了。

負責幾個安全通道的幾個同事按照出電梯的時間,在安全通道了裏找到了他的身影,他從安全通道爬到了28樓,然後在從28樓走另一條安全通道下道26樓。

負責相對應監控的人找到相對應的時間,差不多過了五六秒,帽子男确實是來到了蔣文慧家門口,輸了密碼進行的門。

知道蔣文慧家電子門密碼的,不言而喻,這個人就是俞智煊。

明堂也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下午3:47分,俞智煊從家中出來,換了一套衣服,乘坐電梯上樓32樓施工現場,下樓的身後手裏多了一把錘子。

27分鐘後,他提着錘子上樓歸還後,回家又換了一套衣服,最後就走26的安全通道下樓,在4:25分的時候他,他通過了2樓的消防通道,進了商場,從出口離開。

至此,俞智煊當天的行動軌跡完善。

只是明堂想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恨,他才會把一家人全部殺害。

明堂讓隊員今晚回家,準備明天直接去機場抓人。

當他經過休息室的時候,邱少揚還在裏面看卷宗,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堂想了想,還是推門而入:“不回去嗎?”

邱少揚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确實不早了,便合上東西,站起身,說道:“回,你們那邊查得怎麽樣了?”

“足夠把他帶回來審一審了。”明堂道:“他還真的是挺能折騰的,然而縱觀全局就會覺得非常地沒有必要。”

邱少揚笑了笑:“不試圖去揣測兇手的想法,沒必要。”

明堂嗯了一聲,視線落在資料上:“你這邊有什麽發現嗎?”

邱少揚搖了搖頭,頗為無奈:“沒什麽特別的發現,只能看看明天能不能從俞智煊的身上找到突破口,如果不行,我去拜訪一下那些還在世的退休警察,希望他們還沒忘光。”

這屬于不可抗力的因素,明堂也不能保證什麽。

邱少揚收拾好東西,“那我就先走了,明天間。”

目送邱少揚離開,明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将邱少揚的破案思路記下來。

不由得就會想起邱少揚給他做案情分析的時候,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好看極了。

他好像一直這樣,不管是什麽事情,都那麽地游刃有餘。

明堂不知道邱少揚的極限在哪裏,但他知道,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到達的高度。

如果,沒有他家裏的那場火,或許現在他們會是同事,他或許是他的上司,或許他們會像今日一樣,一起出無數個現場。

邱少揚他是一個發光體,任何人靠近他,都只有陪襯的份。

明堂深深地被他散發出來的光芒吸引着。

腦海裏恰時的想起了秦遠說過的話,邱晟麟的死是個意外。

他想過去調閱當年的卷宗和事故報告,然而他發現,需要高級權限才可以,他們局裏有資格調這份檔案的,也只有三個人。

因此,他想查當年的案子,是根本沒有可能的。

明堂又想到了另一些事情,上網查了很久,最終也沒有查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關了辦公室的燈,去了法醫室,今晚當班的方羽。

看到他來,方羽問:“有什麽事嗎?”

明堂便将自己的心裏的問題問出,“人有沒有可能會對某一種環境,或者是某一種氛圍過敏?”

方羽唔了一聲,“過敏一般都有過敏原,我學醫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對環境或者是對氛圍過敏的情況,這個你得找專業的皮膚科醫生問才行,我們法醫對這一方面的了解是十分淺薄的。”

“行吧。”明堂打算找個這方面的醫生問問,“你有沒有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方羽搖頭,“我的朋友沒有做皮膚科的,大多數都是做外科醫生的,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他們。”

“那就麻煩你了。”

“嗐,客氣什麽。”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方羽就推薦了一個名片給他:【市中心醫院皮膚科的主任,你可以問問他。】

明堂:【謝謝。】

他加上了皮膚科主任的微信。

皮膚科主任:【聽朋友說,你是想了解關于過敏方面的一些事情對嗎?】

明堂:【是的,我有一個朋友,他似乎會都某種特定的環境過敏,我發現他只要脫離那種環境,過一會兒他身上的紅疹就會自動散去。】

皮膚科主任:【所處的環境中有沒有他的過敏原?他從前有沒有過敏史,或者有沒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導致的過敏?】

明堂:【不知道他的過敏原是什麽,但他只要在相同或者相似的場景裏都會出現這種情況,其他情況下都很正常。】

皮膚科主任:【那這個就不好确認。不過根據你的描述,你的朋友可能不是生理上的原因,而是心理方面原因,我們醫學裏有個詞叫應激反應。應激反應是由各種充滿緊張性的刺激物所引起的一類非特異反應,反應體現在心理和生理兩大類。你朋友應該是心理上的問題,從而産生了某種應急過敏的反應,這種情況其實就是身體或者是心理給他的一種警告,讓他遠離當前所處的環境。】

所以,邱少揚是對案發現場相關的東西都會這樣嗎?這是不是他當年目睹家人去世時留下造成的心理創傷呢?

明堂的手指飛快的鍵盤上敲擊:【那這種情況,有機會治愈嗎?】

【一般的抗過敏藥物對于心理上的過敏反應是沒有作用的。】

明堂仿佛墜入冰水之中:【那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皮膚科主任:【像你朋友這種情況屬于非常罕見的,我也沒有合适的治療方案,我的建議是遠離這種環境。不過既然是心理上的問題,心理醫生或許有辦法。通常就是遠離過敏原,或者從根本上對他進行改善,老話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

邱少揚的心結是什麽?

明堂不知道,他也不敢去問,害怕節外生枝。

他不知道邱少揚說得回不去,是不是指他的這個病,他很想幫一幫邱少揚,不想讓他那麽難受。

邱少揚回到家,爺爺還沒有睡,坐在回廊上,對着滿院子的茉莉花發着呆。

邱少揚走近,喊了一聲,“爺爺。”

邱成宇微微偏頭,看到他,示意他坐下,“我聽小裴說,你回警局幫忙去了?”

邱少揚本來也沒想瞞爺爺,現在爺爺問起,他便照實說,“嗯,有一起案件需要我協助他們調查。這個案子和30年前的一起案子有些關聯,小叔一直都想把案子破了,可到他殉職也沒能破,我想,既然有這個機會,就試試能不能幫他們把案子破了,也當是告慰小叔在天之靈了。”

“你一向很有主意。”邱成宇說,“最近在公司怎麽樣?工作可還順利?”

“順利。”邱少揚說,“裴叔幫我很多忙。”

“那就好。”邱成宇拉着邱少揚的手,淺笑着,“你的身邊有他幫襯着,我也放心。小裴·····”

邱成宇嘆了口氣,“他太苦了,前半生颠沛流離,好不容易和你小叔在一起了,你小叔又早早地走了,将來我走了,他年紀大了,你多照顧着他一點。有機會也勸勸他,別在你小叔身上吊死了,人走了那麽多年,他也該走出來了過自己的生活了。”

邱少揚聽得眼眶發酸,“爺爺,你知道的,裴叔他忘不掉小叔。”

“晟麟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大德,這輩子才會遇上一個像你裴叔一樣的人。”

邱少揚坐到地上,将頭放在邱成宇的腿上,“爺爺······”

“怎麽了?”邱成宇摸着邱少揚的頭。

“我想他們了。”邱少揚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

邱成宇的動作一頓,随即繼續撫摸,“他們也一定在想你,我們一家人,終究會在那邊相聚的。”

“嗯。”

爺孫兩人在外面坐了很久才回屋。

這幾年,邱成宇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大多數時間都是卧床靜養,他活得很累,可他再累都要活着。

他死了,邱少揚這輩子就完了。

所以他不能死,哪怕還有一口氣,他都要為了邱少揚多撐上幾秒。他知道邱少揚在國外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知道邱少揚為了他努力地活下來有多麽的不容易,他要是死了,邱少揚在這個世界上,可就真的沒有一個親人了。

心裏已經崩了好幾次的邱少揚,真的扛不住在失去一個親人。

他倒是希望邱少揚能盡快地結婚生子,這樣,他就會被分心。那等他離開的那一天,邱少揚或許會減少幾分痛苦。

只是他又不想把邱少揚逼得太着急。

邱少揚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大床上,疲憊瞬間爬滿全身。

太陽照進屋內的,邱少揚的鬧鐘響起,他摸過手機一看,七點半。

再看看自己這一身衣服根本沒換,昨晚他連澡都沒洗,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

等他收拾完下樓,已經八點多了。

邱成宇和裴建清在外面澆花,裴侑旻不知道在哪裏。

良姨正在插花,看到他下樓,笑着打招呼,“小少爺早,早餐在桌上,剛剛幫你熱了,現在應該還沒有涼。”

“謝謝良姨。”邱少揚走到餐桌旁,開始吃早餐。

良姨很會做飯,粥熬的也是入口即化,邱少揚喝了兩碗。

今天外面的太陽很大,不過現在還是早上,不至于有多少人,邱少揚走到院子裏,幫邱成宇一起澆水。

“爺爺,我剪你幾朵花。”邱少揚拿着大號的園丁剪喊道。

邱成宇看了他一眼,“剪吧,插花嗎?”

“我帶去局裏。”邱少揚挑了幾朵好看。

他去找良姨拿了報紙和繩子,他是不會包花的,邱成宇很會,三兩下就幫他紮好了一束花。

邱成宇看着邱少揚手裏的花,想起了當年青澀的自己,“這技術,都是給你奶奶送花的時候練出來的。”

“包的特別好。”邱少揚聞了一下,特別香。

放在石桌上的手機響了,裴建清看了一眼,“少揚,你電話。”

邱少揚拿着花走到石桌旁,來電顯示明堂。

接通後,明堂道:“人已經控制住了,現在回市局。”

邱少揚道:“好,我現在過去。”

挂了電話,邱少揚和邱成宇說:“爺爺,我去市局了。”

邱成宇囑咐道:“路上開車慢點。”

邱少揚到市局的時候,明堂他們剛好也到了。

陸長風看到邱少揚手裏的捧花問道:“邱顧問,你這花是要送給誰的呀?”

邱少揚揚了揚手裏的花,笑着說,“誰也不送,自己看的。”

明堂下車後,兩個人朝彼此點了個頭,一起朝警局裏走。

陸長風則留下,負責帶着俞智煊去審訊室。

“喜歡茉莉花?”明堂問。

邱少揚嗯了一聲,“主要是我奶奶喜歡,從小我就聞這個味道,習慣了,今早看着花開得不錯,臨時起意。”

明堂道:“包裝得挺好的。”

邱少揚舉高了仔細看着包裝說道:“我不會包,是我爺爺給我包的,他以前就是靠茉莉花追到我奶奶的,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邱少揚說:“茉莉花的花語是純正的愛。”

“這我倒是不懂。”

唐岩剛剛上樓送完東西,在樓梯上遇到了二人,看着邱少揚手裏的花,打趣道:“怎麽你們兩個還送起花來了?”

邱少揚道:“家裏帶來的。”

唐岩聞了聞,挺香,“給我一朵。”

邱少揚也不小氣,選了最大的一朵給他,轉頭問明堂,“你要嗎?”

明堂搖了搖頭,他再拿一朵,這捧花就缺了個窟窿,就不美觀了。

“沒事,拿吧,剩下的我等一會兒用點水養起來就好了。”

唐岩道:“我那裏有瓶子,等下拿給你。”

既然話到如此,明堂也就不客氣地拿了一朵。

陣陣芳香,沁人心脾,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陸長風推門進明堂的辦公室,就看見明堂的辦公桌上插着一朵茉莉,而裝茉莉花的竟然是上面發的獎品玻璃杯,“······”

“我知道不好看,等案子結了,我去買個花瓶裝起來就好看了。”

陸長風翻了個白眼,“用不到那個時候你這花兒就枯了,那買個花瓶幹什麽?邱少揚又不會每天都給你送花。”

“可以每天送啊,我爺爺有一園子的茉莉花,這個花很肯長的。”邱少揚正好過來聽見這句話,只是一朵花而已,明堂喜歡他就送呗,又不是送不起。

“不用送,我自己買就是了,馬路對面就是花店。”明堂道。

邱少揚嗯了一聲,“我是來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審俞智煊。”

“等下就開審。”

“我能旁聽嗎?”邱少揚問。

陸長風道:“可以,你是特聘的顧問,參與本案偵查。”

明堂說,“你想來就來吧。”

三分鐘後,三個人走進審訊室隔壁的觀察室,俞智煊就坐在審訊桌前,顯得格外的冷靜。

審訊室只有兩把審訊椅,明堂從隔壁的會議室裏搬了一把椅子進去。

邱少揚坐在他們的旁邊,俞智煊用餘光可以看到他,而俞智煊正對面坐着的兩位警察,面色冷峻地看着他。

明堂問道:“俞智煊,知道你犯了什麽事嗎?”

俞智煊搖頭:“不知道。”

明堂問道:“半月的9號,你在哪裏?做了什麽?”

俞智煊剛想開口,邱少揚便故技重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們能把你帶到這裏來,必然手裏已經掌握了實質證據。”

“我真的不知道我幹了什麽,你們能不你提醒一下。”

不見棺材不落淚,“7月9號上午,小區監控錄像拍到你進入小區的畫面,麻煩你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在案發當日的中午出現在蔣文慧女士的家中吧。”

“你說的是那天啊,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對時間沒什麽概念。”俞智煊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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