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
抵達月山分局後, 蔣英傑第一件事就是幫他們安排了辦公室。
由于是重案大隊和分局刑偵支隊聯合破案,所以他們的辦公室就是多媒體會議室改造的。
多媒體會議室夠大,能同時容納很多人。明堂雖然是專案組的組長, 但案件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大包大攬的,還需要分局配合。
蔣英傑帶他們看了辦公室後說道:“這幾日你們就委屈你們住在警局旁邊的招待所了。”
明堂擺擺手,“沒什麽好委屈的,案子最重要。”
蔣英傑笑了笑,領着他們先去招待所放行李, 晚點等他們分局刑偵支隊整理好了,再開始正式開案情分析大會。
明堂和陸長風住在雙人間, 小丁和蘭寧還有楊猛住三人間, 陳顏佳由于是女孩子一個人住單人間。
住宿問題安頓好後,重案大隊全員回到分局專案組的臨時辦公室,開始仔細的研究案件的詳情報告, 以便晚點的案情分析大會上他們可以跟的上進度。
根據他們所掌握的資料顯示, 孫博源是本案的第一受害人,死于兩個月之前。
第二位受害人趙屹死于一個半月之前, 年齡為34歲,已婚,育有一女, 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 死亡地點在其私人公寓中。
第三位受害人叫孔志輝, 死于25天之前,年齡為28歲, 已婚, 是本市一家快銷服裝公司的服裝設計師, 死亡地點是在車中。
第四位受害人叫錢胤, 35歲,已婚,有一兒一女,是一家跨國公司的財務總監,死亡地點在一家快捷酒店中。
單從這幾個被害人的資料來看,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初步調查結果顯示,這幾個人并不認識,生活之中沒有交集。
孫博源和錢胤的死亡地點在月山區,而孔志輝的死亡地點卻在古渡區,而趙屹的死亡地點是在永川區。因此案件案件初期沒有被并案,直到月山區發生第二起同類案件的時候,才将案件的調查範圍擴展道全市,發現了另外兩起作案手法相同的案件。
大約下午四點左右,專案組第一次案情分析大會在多媒體會議室召開,由蔣英傑主導。
多媒體屏幕上,出現了四起案件受害人的照片和死亡現場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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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案發現場的環境和地點均不同,因此每具屍體所呈現的狀态都不一樣。
第三起案件的受害人孔志輝由于他是死在車裏,春城最近這段時間室外的溫度可以達到38度左右,悶在車裏,屍體的腐爛程度非常的快,發現屍體的時候已經呈現巨人觀。
蔣英傑道:“通過初步調查,幾位死者之間并沒有發現明顯的關聯,下一步我們打算從死者的社交關系入手。四位被害人均是已婚男士,且自身條件非常的優秀,割下被害人生殖器塞入被害人的肛腸之中,這是一個報複性極強的行為,兇手可能被這幾名男性傷害過。兇手應該是一名女性,曾經或許被迫與受害人發生過性/關系,或者遭遇過幾位被害人的騷擾。”
明堂安靜的等蔣英傑說完他的看法之後,才開口說自己的看法:“先跟蔣隊說聲抱歉,你的觀點我不能完全認同。”
蔣英傑點了個頭,“說說你的看法。”
明堂道:“我贊同你所說的,這是報複性的連環謀殺案,但我不能贊同你對兇手的分析。首先,四個被害人經過你們初步調查并沒有什麽交集,且他們工作生活的區域也并不重合,就很難達到你所說的性/侵或者是性/騷擾過同一名女性。幾名死者的死亡地點分別是私人公寓,郊區野外,郊區車裏,以及一家情趣酒店,均是發生刺激性/性/行為的高發地點。我們見到的被害人屍體均是渾身赤/裸,兇手和死者之間大概率存在性/行為,但也有可能性/行為未遂。四名受害人均是已婚,這就是他們的共同點。我們遇到的,可能不是一個單純受了傷害想要報複傷害他的人,而是一個代表着所謂的‘正義’的清道夫。”
蔣英傑手裏拿着筆輕輕地敲打着桌面,發出咚咚的響聲,“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們要找的兇手她的作案目标是那些婚內出軌的男性?”
明堂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邱少揚的臉,此時如果是他,他會怎麽做?這麽一想,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聯系了,也不知道最近他怎麽樣了。
陸長風看他走神了,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
明堂回神,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建議兵分兩路,你們月山分局按照你的思路進行摸排,而我們重案大隊按照我的思路進行調查,兩邊同時進行,保持溝通和交流。現在案件的證據還太少,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分析。”
蔣英傑微微皺起眉頭,不太滿意明堂這個回答。
明堂看他欲言又止的,大概也能猜到原因。但他不想和蔣英傑争辯,蔣英傑做刑偵做了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節奏,讓他配合明堂估計也很難,倒不如各自按照各自的思路調查,資源共享,反正大家最終的目标是将兇手緝拿歸案。只要不違背這一原則,其他的都不是事兒。
蔣英傑糾結的點在于他認為大家是一個專案組的,應該統一行動,有什麽別藏着掖着,他看的出來,明堂剛才的一番分析非常的保守,是有所保留的一個狀态。
而他也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既然能主動去市局彙報案情,就肯定是想到了重案組會接受案件,也做好了準備按照重案組的節奏進行。
明堂這麽大方的一禮讓,反而讓他有些不舒服,不過最終他也沒說什麽。
搭夥辦案第一天就出信任危機可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出去排查社會關系這個工作就交給了蔣英傑的刑偵支隊,畢竟他們人多。
明堂的重案大隊目前的主要注意力是放在了幾位死者的網絡社交和日常行動路線方面。
419最密集的場所是酒吧夜店這樣的地方,明堂想看看能不能調查出死者生前常去的酒吧。
通過最後一名死者錢胤的行車記錄儀,他們鎖定了一家叫做激情的酒吧。
名字起得就挺刺激的。
明堂決定晚點和陸長風一起去實地走訪,并且他們兩個也有話要說,在月山分局确實不太方便,兩個人都挺憋屈的。
錢胤的死亡時間最近,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陳顏佳通過調查發現,錢胤的名下有三個手機號,其中一個現在是沒有信號的狀态,另外兩個是正常使用的狀态,手機就在他們的證物袋裏。而在出事的五天之前,沒有信號的號碼有呼入記錄。
也就是說,錢胤應該還有一個手機不見了。
通過手機定位,陳顏佳發現随後的定位顯示在距離錢胤出事的兩公裏左右。
明堂決定和陸長風一起去看看是個什麽情況。
按照陳顏佳給的地址,明堂他們找到了定位最後消失的地方,是個二手手機回收鋪子。
明堂和陸長風心裏都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種地方的手機,有很多來源都不幹淨,收來之後直接刷機,然後當做二手機賣,距離錢胤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這個手機很可能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明堂和陸長風下車走進,前後腳走進二手鋪子。
店裏只要一個小孩子在看動畫片,明堂問他,“你家的大人呢?”
小孩子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喊道:“爸,有人找你。”
“來了。”
聲音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很快就有一個矮胖的禿頭男人挂在牆上一半的簾子走出來,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有些茫然,“二位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陸長風亮出了警官證。
矮胖男人一愣,随即有些慌張的說道,“我這裏的手機來源都是幹淨的。”
明堂自然是不相信的,手機的定位信號就是消失在他的店裏的,“五天前,你店裏有沒有收到新的手機。”
男人拉開抽屜,取出了一部黑色X品牌最新款手機遞給他們,“就只有這一部,是一個酒店清潔工裝扮的大姐拿過來賣的,我看着手機很新,懷疑可能是他們酒店客人落下的手機,本來不想收的,可那大姐非要留下,我就花了1500塊錢買了下來。”
陸長風都快無語了,“這手機現在市場價值至少5000以上吧,你一千五就買了?”
男人:“······”
陸長風大概也猜到了男人的想法。這手機1500收絕對是賺了,翻新一下賣個3500不成問題。他害怕這個手機有問題,又不想放過這單生意,因此他選擇收了手機,等一段時間看有沒有人找來,如果沒有他就直接刷機。
沒想到真的有人找來了,還是警察。他感覺自己可能是捅了一個大麻煩。
明堂取出随身攜帶的手套戴上,将手機接過裝入證物袋,問道:“這手機你沒刷機吧。”
男人立馬搖頭,“沒有的沒有的,我就怕這手機有點什麽問題,就沒有刷機。”
“那就好。”明堂隔着證物袋将手機開了機。
手機好在是國産的,拿回去陳顏佳應該很容易就能解鎖。
陸長風問道:“拿手機過來的人長什麽樣你還記得嗎?”
男人搖頭說道:“不記得了。”他又立馬補充,“不過我店裏有監控,可以查的。”
說着,男人變走到臺式電腦前,打開監控軟件,将日期調回五天前,憑着記憶将進度條挪到一個大概的時間段,選擇了倍速播放。
明堂和陸長風紛紛走過去,一左一右的站再男人的身邊。
大約過了三分鐘左右,屏幕上出現了一位老太太,剪的是齊耳的短發,身上穿着清潔工的工作服。
猶豫店裏的監控清晰度不夠,并不能看清老太太身上別的工牌的名字,但是老太太的臉還是能看得清楚的,明堂用手機将老太太的臉拍了下來,準備等下去出事的那家酒店一趟,只要将老太太的照片拿給那邊的工作人員看,就很同意辨認出來。
從二手手機維修的鋪子出來後,明堂沒有理解上車,而是站在街上四處看了看。
陸長風看他這樣,便問他,“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明堂搖了搖頭,“我在看這附近的環境。”
這一片兒屬于老城區,房屋普遍矮,很多設備其實都跟不上,來的時候經過幾個十字路口的明堂就已經注意到了,這裏的監控其實沒有那麽密集,存在很多死角,嫌疑人敢明目張膽的在城區的旅館殺人,說明她對附近的環境非常的了解。
現在是21世紀,是一個網絡時代,監控覆蓋率非常的高,不再是十幾年前那樣有很多盲區,因此很少會有人在一個相對公開的地方殺人。
兇手既然敢在酒店裏對錢胤下手,且知道酒店的監控有問題的,那就說明她對酒店的環境非常了解。
因此便只有三個可能。
一:兇手就是酒店的員工。
二:兇手是酒店的住客。
三:兇手曾多次踩點,對酒店的所有一切都相當的熟悉。
不然無法解釋兇手在酒店殺人之後,能不留任何證據的離開還不被人發現。
四位受害人無論是容貌,身材,工作都是屬于中上層,能夠吸引到這四種人,說明這個兇手最起碼外貌是非常出色的,那就意味着這位兇手極容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對于美好的東西,總是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因此只要摸清四位受害人的行動軌跡,然後在對他們身邊的人展開調查,要找出擁有此類特點的人并不難。
來到事發酒店,明堂和前臺亮出自己的身份後就将他在維修電拍到的照片遞給前臺辨認。
前臺看了之後,便往他們身後一指。
兩人齊齊回頭,就見在電梯口附近,一個老太太背着身正在拖地。
明堂和陸長風交換了一個眼神,連個人一起朝老人走過去。
“阿姨。”
陸長風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
保潔阿姨轉頭,一臉不解的看着他們。
這張臉确實和照片上的一致,就是他們要找的人沒錯了。
保潔阿姨胸前的衣服上別着她的工牌,上面寫着王翠。
陸長風出事了警官證說道:“王阿姨,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王翠有些緊張,握緊了手裏的拖把,支支吾吾的問:“什麽事情。”
陸長風道:“這裏進進出出的不太适合說話,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可以嗎?”
一看王翠就是那種比較老實的人,陸長風也不想讓她太過于緊張。
王翠思考了一下,随後點頭,“那你們跟我來吧。”
王翠将他們帶到了保潔室裏。
保潔室就是他們清潔工具的地方,裏面對着各種各樣的雜物。
王翠對他們有些拘束,手裏依舊握着他的拖把,“其他地方我也不熟。”
“沒事。”陸長風表示自己理解。
只是這裏坐的地方都沒有,明堂有一米九多的身高,陸長風差一點,但也超過了一米八,王翠連一米六都不到,在一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裏,面對兩個比他高出小半截的力量型男性,別說放松了,她沒有更緊張已經是很好的表現了。
明堂來的時候便注意到在保潔室旁邊有個安全通道,便提議,“不如我們去安全通道吧。”
王翠有些猶豫,但轉念還是同意。
三人一起來到安全通道,王翠還拿着她的拖把。
明堂在樓梯臺階上摸了一把,不算特別髒,便随意的摸了兩下上面的灰坐下。
随着他的坐下,王翠心裏的壓迫感就沒那麽強了。
陸長風也一并坐下,坐在了明堂的隔壁,他對王翠說,“阿姨你也坐下吧,別緊張,我們找你就是了解一下情況。”
王翠猶豫的走到樓梯邊上的臺階上坐下,陸長他們坐在上一層樓梯下來的最後一個臺階,而王翠坐在了往下一個樓層的第一節 臺階,中間隔着一個回轉的護欄,而她的手裏依舊是握着她的拖把。
從年齡上來看,王翠的年紀肯定是超過六十歲了。
按照現在的聘用标準來說,超過六十歲酒店是不會招收的。而從王翠的鞋子來看,是最便宜的布鞋,在批發市場來說,這一雙鞋子都不會超過十五塊錢。
王翠把錢胤的手機拿去賣掉,或許是她真的需要這筆錢。如果不是因為缺錢,或許她這把年紀也不會出來工作了。
明堂家裏也是有父有母,自然是有些同情王翠的。
他将手機取出來,問王翠:“你為什麽要将手機拿去賣掉。”
王翠看到這個手機,頓時就變得特別害怕。
陸長風連忙安慰道:“阿姨,你只需要将實話實說,我們不會要回你賣手機的錢,也不會和酒店舉報你的。只要你保證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行。”
或許是陸長風的安慰起了作用,王翠看起來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可沒過幾秒她就哭了。
陸長風連忙走過去安慰她。
看到她,陸長風就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陸長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是被人遺棄在垃圾桶裏的孩子,是清潔工清潔馬路的垃圾桶的時候發現了他,随後将他收養。
他十歲以前都是住在棚戶區的,從小他就知道自己要很努力,考試一直都是第一名,因為第一名是有獎學金的,雖然不多,但可以為他的爺爺分擔一些,日子可以好過一些。
爺爺為了讓他好過一些,生病了也沒去醫院,十歲爺爺因病重去世了,他被送進福利院,後來靠着社會資助一路考上了公安大學。
看到現在眼前的王翠,他就能想起自己已經去世的爺爺。
世界上有種病真的治不好,是窮。
窮過苦過,他太能感同身受了。
王翠哭過後,和他們說,“警察同志,我知道賣手機不對,但我真的需要這筆錢,我家老頭子重病在醫院裏,我交不起他的住院費,所以才賣了這手機。我兒子小時候發燒沒錢治病,腦子燒壞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明堂和陸長風的眼睛發酸。
陸長風安慰道:“阿姨,你認真的回答我們問題,就算你将功贖罪了,沒事。”
王翠抹掉眼淚,“我一定認真回答。”
陸長風看了明堂一眼,明堂朝他點了個頭表示由陸長風來問話。
陸長風問:“阿姨,你是如何得到這部手機的。”
王翠啞聲道:“我是進屋了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的。”
陸長風他們看過卷宗,王翠就是第一個發現被害人錢胤的人,他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問道:“阿姨,你能再給我們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王翠抖了一下。
陸長風也不敢追問。對于普通人來說,親眼看到謀殺案現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很可能是一輩子的陰影。
王翠握緊了拖把,不知道怎麽開口,那些畫面對她來說很有沖擊性,讓她很害怕。
大約過了兩分鐘左右,王翠才緩緩開口,“我當時敲門沒有人回答,就以為裏面沒有人,于是就刷卡進去了,一進去就看到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被子上全是血,我當時很害怕,跑出了房間去找到了經理。經理報了警,我當時看到進門的臺子上放着一部手機,床頭上還有一部,就趁着大家沒注意偷拿了手機去賣了,我當時是真的交不起住院費了,一時糊塗才做了錯事。”
明堂找出當時現場的照片,确實是進門的地方有個臺子,上面放了充電寶一類的很多東西,兇手可能并沒有注意道被害人有兩部手機,殺完人後匆忙的離開了案發現場。
因此明堂他們才能順利的找到這一部手機,盡管現在還不清楚手機裏有什麽,現在只希望手機裏能有寫有用的線索。
陸長風安慰她,“阿姨,沒事,我們不會追究你責任的。”
這件事只要他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王翠再一次哭了起來。
陸長風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
對于他們來說,手機不是被兇手拿走,也沒有被格式化已經是個很好的消息了。
安慰完王翠後,陸長風和明堂将身上所有的零錢都給了王翠。
現在是網絡時代,他們身上也不會備太多零錢,加起來也就一千來塊,能幫一點是一點。
随後二人決定去案發現場看看,對于刑警來說,去案發現場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事情,自己身臨其境和照片裏或者是別人的描述是不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