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處置
岑皛的事,耽誤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不得不面對。榮茂勳對世子榮巨川道:你也該學着處理家務事了。李秀婉則對兒媳婦說:你身上掉下的肉,你看着辦吧。
所以,這個重任就落到了榮巨川夫婦身上。夫妻倆愁眉苦臉,在房間裏商量着。
榮巨川問岑玖:“你說,二老是什麽意思?”
岑玖聽了這話,就變了臉色,道:“那天,伏硯世子說的冠冕堂皇,到現在都忘了?”
岑玖這是說,秋獵那日,榮茂勳即不肯為榮巨川解圍,榮巨川硬着頭皮站出來,已經把話放了出去,到這個時候,卻問別人怎麽辦,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榮巨川明白妻子的意思,只能嘆息。他是在榮茂勳的羽翼之下長大的,舉止從來不得自由,婚姻大事亦由父母全權做主。好容易等來個有主意的岑玖,原想着能給自己出個主意,誰知道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為此,已經苦惱良久。
岑玖看着榮巨川沉默的樣子,終究于心不忍。她與榮巨川命運相似,都受着親生父母的壓制,不曾有多少自由,如今也算是同病相憐,不可輕易言棄。
于是,岑玖便說道:“老爺子要是肯認阿皛,用不着等到今天。把事情推給你,無非是想看看你這個兒子懂不懂做父親的想法。你倒是只管讨好老爺子,用不着管阿皛的事。”
榮巨川道:“好歹你懷胎十月生的,怎麽這樣說話?”
岑玖聽出榮巨川話裏的怨言,她亦是惱了,道:“我若是不管阿皛的事,岑家寨能輕易放過你?你也不想想。”
一提到岑家寨,比自家老子還要令人頭疼。榮巨川對岳父家,是又怕又氣。怕的是岑家寨咄咄逼人,自己又不是人家對手;氣的是岑家寨屢屢幹涉榮家的家務事,甚至在繼承人問題上也說三道四的,從前都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只是,在岑玖面前,榮巨川又得照顧妻子的想法,不能随便批評岑家寨,只好把氣憋在肚子裏。他知道岑玖對岑家寨多有不滿,可一說起岑家寨的不好,岑玖又成了一個袒護娘家的人。
“這孩子,是個燙手的山芋,總得想個解決的辦法吧。”榮巨川滿臉苦惱,事已至此,總得給世人一個交代。
“依我看,現在也別說什麽,把這事拖着,過段時間,找戶好人家,把阿皛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姓榮還是姓岑,無關緊要。”
岑玖出了個主意,是個拖延大法,這也是她本來的主意。榮巨川聽了,頗為贊同。這時候,有人來報,說大公子和大小姐來了。
榮廷芝和榮介亨同時去見父母,自然是商量好的,而且是為了岑皛的事。榮巨川夫婦聽說這一雙兒女專門過來,便知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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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過禮,請過安,榮廷芝便道:“聽說爹娘遇到煩心事,女兒帶着兄弟過來,也想為爹娘分憂。”
岑玖便知道這姐弟倆是為了岑皛的事而來,她不願兒女們插手,便道:“這等事情,我和你爹處理好了,你們年輕,用不着摻和這種事。”
榮巨川也不希望一雙兒女卷進岑皛的事,便附和着妻子的話,“這種家務事,還是長輩做主的好。”
這姐弟倆卻不是這麽想的,只聽榮廷芝道:“阿皛的事,女兒不能視若無睹。當年,爹娘因為一己之怨,抛下一條性命,才有了今日被岑家寨逼迫的窘境。倘若爹娘下得了決心,認了阿皛這個女兒,岑家寨就沒把柄了,世人也會稱贊榮家,人心也跟着回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榮巨川夫婦默默無言,榮廷芝又道:“骨肉至親,任其飄零在外,爹娘也是不忍心吧。阿皛已經在榮家,不過給一個名分罷了,因此全了骨肉之情,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榮巨川聽女兒說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榮介亨,“介亨,你呢?也是這麽想?”
衆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榮介亨身上,他是伏硯世子的獨子,榮家內定的未來的繼承人,說話的分量很重。
只見榮介亨看了父母一眼,又與姐姐對視,這才緩緩道:“阿皛,是我的妹妹,不能跟別人姓。”
這個态度很明顯,也很堅決,更讓榮巨川夫婦為難。老一輩的意思是,放棄岑皛,年輕一輩的意見正好反過來,夾在中間的榮巨川夫婦,難以做人。
榮巨川盯着兒子,道:“介亨,你是将來的伏硯世子,就是伏硯的将來。你的一言一行,都得深思熟慮。阿皛回榮家的後果,你可想過?”
他并非想要兒子回答這個問題,因此接着說道:“岑家寨一直想插手伏硯榮氏繼承人的事,阿皛就是他們手中的棋子。若是阿皛回來,岑家寨一定會逼我們把阿皛定為繼承人。阿皛自幼流落在外,得了岑家寨的幫助,只會感激岑家,怨恨榮家。到時候,你怎麽辦?”
這是直接質問榮介亨。榮巨川的假設是,接納岑皛之後,岑皛将直接威脅到榮介亨的地位。那麽,作為潛在受害者的榮介亨,要怎麽辦呢?
榮介亨面無表情,淡淡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榮家應對失當,并非全因岑家寨咄咄逼人。阿皛是無辜的,讓她回榮家。”
結果,榮介亨不僅不在乎榮巨川的警告,還借機批評了祖輩父輩對岑家寨的失誤,同時表明自己的态度堅決,不可動搖。
榮巨川看着兒子,卻是無可奈何。倘若老爺子知道孫子的想法,又該如何?他感受到了恐懼。
榮廷芝見氣氛不好,趕緊道:“爹,娘,介亨的意思,不過想要接受阿皛這個妹妹。阿皛随了榮家的姓,也不是非得住在伏硯,解決的辦法多的是。”
無論有多少解決的辦法,首先還是要承認岑皛“榮家人”的身份,而這也是最難啃的硬骨頭,已經成了榮岑兩家博弈的點,不能等閑視之。
“阿皛性子強,此事拖久了,只怕她會心生怨恨,到時候,只怕骨肉之情難全。”
榮廷芝作了一個很壞的預測,而這是一個正在發展的事實。
榮巨川不說話,他無法同意眼前一雙兒女的請求,順應長輩的決心亦在動搖。岑玖知道,此時不能讓丈夫做決定,便道:“茲事體大,一朝一夕不能決定,你們且回去,容爹娘好好想想。”
岑玖這麽說了,榮廷芝和榮介亨只好告辭。
回去的路上,榮廷芝問道:“你說,爹娘可會答應?”
榮介亨直截了當地回答:“不會。”
榮廷芝反問:“怎麽說?”
榮介亨道:“本該當機立斷的事,卻猶豫不決,還能有什麽好結果?”
榮廷芝笑了,道:“你準備怎麽辦?”
榮介亨道:“伏硯榮氏的血脈,我的妹妹,不能流落在外。不管長輩們怎麽想,阿皛不能跟別人姓。”
榮廷芝道:“阿皛的姓氏,可随了咱娘親,也就等于随了岑家寨。既如此,何不以阿皛為契機,管管岑家寨少寨主的人選?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神國制度,嫁出去的女兒,倘若生下的孩子随了娘家的姓氏,就可以繼承其母娘家的爵位、財産。岑皛一直在名字前冠以“岑”字,自然也可以這麽幹。
“姓岑而已,又沒有認祖歸宗,岑家寨不會認。”榮介亨淡淡道,難得表露出一絲情緒。
榮廷芝道:“咱們現在,不能勉強榮家,也不能逼着岑家退讓,還把爹娘氣了一把,也是進退維谷了。”
榮介亨道:“只要我活着,阿皛就得回來。”
這話說得很堅決了,榮廷芝卻像試探兄弟決心似的,故意道:“要是阿皛追随外人,你怎麽辦?”
榮介亨看了一眼長姐,冷冷道:“殺了她。”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榮廷芝笑了又笑,“這麽說,你還是在意伏硯榮氏繼承人的身份。”
“長姐,你也想要這個位置?”榮介亨眼神犀利,好像能戳人。
榮廷芝幹笑着,這是在懷疑她嗎?也是,按照神國制度,爵位繼承制度并不論男女,只是會出現稱呼上的差別。而她,作為伏硯世子的長女,完全有資格要求繼承人的位置,只是祖父将榮介亨內定為将來的世子,她這才沒多說。
好好的姐弟關系,涉及到這個問題,也不能冷靜對待了。
“你今天怎麽了?脾氣這麽沖。”
榮廷芝不願意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她故意這麽問。這個兄弟,是她看着長大的,自然不想起沖突。不然,骨肉至親只能另尋了。
榮介亨不答,他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不該在這個時候亂點火,所以步伐加快,将長姐甩在後邊。
榮廷芝駐足,她看着這個兄弟離去,心裏五味雜陳。對比起榮介亨這個悶葫蘆,她還是喜歡岑皛,那個不易隐藏情緒的孩子。
阿皛啊,你究竟是不是榮家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