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送藥

榮介亨知道岑皛受了傷,一直想過來看看。只是礙于身份,出于種種顧慮,不能實行罷了。這事過了幾天,聽說菜園子那幫人請的草醫下藥夠狠,見效極快,再不去岑皛也該好了。到時候,就拿不出個能見人的理由。

于是,榮介亨自己拿了主意,挑個日子,甩開身邊的人,一個人悄悄前往菜園子。雖然是去自家菜園子,到底是頭一回,還是去見一個未必歡迎他的人,心裏有那麽一點不安。

他懷裏揣着藥,治傷的藥用不着他出手,但将傷疤抹去,就不是那種鄉下草醫能做的。榮介亨準備送的藥,就是給岑皛除疤的。

女孩子嘛,留下疤痕太難看了,就是岑皛自己也會在意這個,所以不至于拿些什麽理由拒絕他榮介亨。正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榮介亨出現在菜園子外邊。

他沒想過,菜園子裏外居然都沒人,連個帶路的人都沒有。他躊躇片刻,推開籬笆門,邁開步子走進去。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像極了偷菜的賊。

雖然心裏這麽想,榮大公子自然不會露出那種表情,面上帶着世家子弟的從容。反正是巡視自家的菜園子,有什麽嘛。

正想着如何找個人問問,這時就看見了那邊屋裏的人。真是的,連門也不關。門裏那個背影,不就是岑皛?

動作麻利,舉止粗野,生龍活虎的,什麽傷都該好了。

猝不及防,岑皛竟然轉過身來。她已經看到了榮介亨,榮介亨自然無從回避,二人莫名形成了對峙。

在榮介亨開口前,岑皛已經做出了許多動作,足以表明她的心情。與此相對的,是榮介亨的從容、鎮定。

榮介亨的确很從容,那是常年訓練的結果,鎮定則未必。此刻的他,竟然莫名心慌。哥哥來看親妹妹,他又不是做賊心虛?

在尴尬氣氛中,榮介亨從容上前,在距離岑皛一丈的地方,駐足,放出一句話:“聽說你的事,過來看看。”

無論他說什麽,岑皛都會覺得驚訝。已經手足無措的她,只能愣愣地站在那裏,聽着那麽一句似乎是關心的話。

榮介亨總算有些自知之明,他摸出了那瓶藥——洵都大巫精心研制的,據說能将疤痕消弭于無形。

“這個藥,能消除疤痕。”

榮介亨拿着藥瓶子,一步一步靠近,他踩上門檻,将藥遞了出去。出乎他的意料,岑皛在片刻的遲疑之後,迅速接過藥瓶,擠出一句話:“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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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太快了,像是在趕人。榮介亨聽出來了,藥已經送出,他可以不作停留,反正到現在為止,沒有第三個人看到。

以現在的身份,榮介亨來見岑皛總是不大合适的,所以還是趁早溜了吧。榮介亨這麽想,他不願在此時讓岑皛難堪,便往後退,退了幾步,轉過身,潇灑離去。

榮介亨的痛快也出乎岑皛的意料,她愣愣地看着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如果不是手上的藥瓶子,真是做夢呢。

怎麽會是做夢呢?岑皛捏了藥瓶子,餘光掃着四周,應該沒有人看到。榮介亨來見她,無論是為了什麽事,她都不希望被人看到,僅此而已。

正當岑皛覺得僥幸時,林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下意識地收起藥瓶子,這個人怎麽來了?

岑皛本能地覺得,林雰看到剛才的事了,她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那麽明顯的動作,全是欲蓋彌彰。

“怎麽了?我來的不是時候?”

林雰笑着問道,她看着岑皛,似乎一切了然于胸。

“有什麽事?”

岑皛語氣生硬,擠出了一句話。對待林雰,用不着像對待客人那樣。反正彼此都有些敵意,何必惺惺作态?幹脆把話說明白,是誰要讓誰不痛快。

岑皛抱定這樣的決心,就往前邁出幾步,站在門檻上,這樣,她恰好是居高臨下。雖然平視更容易顯出個人威風,此刻的她還沒想到這一點。

只要能把林雰打發走,怎麽做都無所謂了。

林雰笑了笑,她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吞吞地上前,盯着岑皛,“你喜歡闡哥哥?”

她沒有理會岑皛,反而逼問岑皛。岑皛一愣,這要她怎麽說?

“闡哥哥”不等于“慘哥哥”,雖然明白這一點,岑皛仍然不喜歡這個稱呼,她覺得這個稱呼太晦氣,跟“岑崛”是一個道理。

“你喜歡闡哥哥。”

林雰自己做了回答,她是自信滿滿,又逼近一步,“你爹是榮家少主,你娘是岑家女兒,就算進不了家門,也不是我們這種平民可以比的。你,跟闡哥哥不合适。”

不得不承認,她說了一個很殘酷的現實。只要這麽一提醒,就能讓岑皛想起更多的事。兩個人在一起不合适,能找的理由實在太多了。

可是,岑皛沒有這麽想過。她确實對唐闡有好感,這是一層窗戶紙,如今林雰不由分說将其捅破了,而且捅得毫無技術感。這一下子,又勾起了岑皛別的想法。

也許,林雰說的是對的。

在須臾之間,岑皛确定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感覺是很重要的東西。于是,林雰變得無比讨厭。

看着岑皛正在沉思,林雰大概以為自己的話起了效果,她繼續道:“你有自知之明,也沒什麽。真喜歡闡哥哥,就拿出門當戶對的樣子。可你,背地裏見榮家大公子,又是什麽意思?”

被人說中了痛點,就像貓被踩了尾巴,岑皛險些跳起來——她當然不會這麽沖動,她的話都憋在心裏,只有表情迅速變化着。她的表情變化,就是心情變化。

見與不見榮介亨,這不是岑皛能決定的事。告不告訴林雰那些事,也是岑皛的選擇。岑皛認為,林雰不需要知道什麽。

岑皛既然沒有反駁,林雰就得說話了。

“你既然放不下榮家的富貴,又到這菜園子做什麽?你喜歡闡哥哥,就把你大小姐的身份放下。否則,你們不可能!”

這話是說給岑皛聽的,也是說給林雰自己聽,身份這種東西,會是不可逾越的障礙。林雰已經明白這個道理,可岑皛未必知道,所以,林雰想要岑皛知道。

如果岑皛喜歡榮華富貴,那就自覺放下唐闡。反之,倘若岑皛真有那個決心,那就老老實實做個奴婢,別再跟貴人們牽扯不清。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林雰冷笑一聲,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作用。她有她的擔憂,她擔心岑皛在玩弄唐闡的感情,擔心唐闡只是岑皛落難時的稻草,一旦不需要了,岑皛就會豪不可惜地抛棄。

這才是最可惡的。就算要讓出闡哥哥,林雰也不願一個惡毒的女人填補自己的位置。她,認為自己有這個責任。

岑皛在林雰的明示暗示下,想到了許多。問題的根源,不就是她那尴尬的身份嗎?她不想理會林雰,她覺得用不着像這個人解釋。于是,她以沉默相對。

有什麽,直接對唐闡說好了。岑皛是這麽想的。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

林雰嘴上不饒人,她還是不懂岑皛的性子。要是見好就收,現在也該走了。只是,她沒有要走的意思。

岑皛讨厭別人替自己做回答,她盯着林雰,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一句話也不說。她不打算說什麽,她就不信,林雰臉皮有那麽厚。

不得不承認,岑皛的目光也是有殺傷力的。林雰只覺得心裏發毛,目光反而兇狠起來。她是屠戶家的女兒,見慣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是有脾氣的。

“怎麽了,被說中心事,要殺人了?”

林雰向前逼近,嘴角露出冷笑,一下子形成了對峙格局。

林雰不是榮介亨,岑皛不會那麽那麽無措。被激怒的岑皛,也許會做點什麽。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岑皛反而平靜下來,因為她發現林雰比自己還要激動。

敵人沉不住氣了,那她要做什麽呢?岑皛忽然一笑,她忽然想明白了什麽。林雰怎麽說,由她去吧。

岑皛的變化出乎林雰意料,林雰臉一黑,冷笑道:“手裏是什麽東西?榮大公子給的吧?”

聽了這話,岑皛感覺怒火直沖胸口,心中才有了想法,手上已經有了動作,一揮手,只見一個小瓷瓶子飛了出去——

并不是要打林雰,只是一時沖動,想要丢掉這個東西。一時激動的岑皛,沒有考慮那麽多。

林雰躲了過去,她動作很快,判斷很準,如果不及時退開,肯定要挨一下。對于岑皛的反應,她應該有所準備。

就算是暴怒又如何?岑皛能拿她怎樣?

眼看着林雰避開,岑皛傻了眼,不是因為林雰動作太快,而是因為出現了一個人——唐闡,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那藥瓶子撲到唐闡懷裏,他接住了,臉上是平靜的。

天,這個人什麽時候來的?居高臨下的岑皛,只顧着面對林雰了。人太專注,就會忽視身邊的變化。

岑皛情願自己變成一塊木頭,就那麽不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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