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抓蛇

自從把話說明白了,一切好像恢複了平靜。岑皛依舊種菜打獵,讀書習字,豁然開朗之後,生活忽然有了期盼。那種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感覺,真好。

唐闡說了那樣的話以後,果然沒有逼迫岑皛,而是循循善誘、順其自然。他總是那樣從容不迫,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樣,也能令岑皛稍稍心安。岑皛竟然不覺得他是個陰謀家,果然還是對人不對事。

唐家父母應該什麽都知道了,這二老亦未點破,就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在不點破現狀的同時,将來的事亦不在話題中。大家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做個菜農好像也不錯。

對于未來,岑皛只有期待,卻也沒多少實際的想法。安于現狀,才更符合實際,對她而言,這樣最省事。

林雰還是常來,好像那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她依舊“闡哥哥”“闡哥哥”地叫喚着,逼着岑皛聽到耳熟。岑皛也終于能容忍這個稱呼了。

因為林雰沒有主動提那天的事,岑皛也不好說什麽,只是覺得驚訝。明明已經那樣了,還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林雰也不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她也跟岑皛打招呼,偶爾說幾句閑話,倒是弄得岑皛不好意思。無奈,岑皛臉皮子薄,架不住林雰這個臉皮極厚的。

人最怕的就是習慣,當岑皛習慣林雰時,心情也為之一變。她用不着去躲林雰,漸漸将榮岑兩家的煩心事忘得差不多了。到了這時候,麻煩就上門了。

準确來說,是岑皛出門撞上麻煩。

伏硯這地方,多山多蛇,到了蛇出洞的季節,就會有人去抓蛇。管它大的小的有毒沒毒的,只要是條蛇,就有可能被人盯上。偶爾也鬧出抓蛇之人反被蛇咬的事,這種小概率事件,絲毫動搖不了人們的熱情。

所以,岑皛見到有人抓蛇,也不覺得奇怪。她不像那些人,敢赤手空拳抓蛇,她心裏還是怕的,所以一般不會去摻和。只是,她也有被好奇心驅使的一天。

這日,岑皛帶上弓箭,準備上山打獵,今天想要打只兔子。她經過一個小山坡,看見一大群人圍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什麽。好奇心來了,她駐足觀看,覺得他們在抓蛇。

那裏有個陡坡,坡上亂石林立,雜草叢生,以前只怕是個亂石堆,有不少窟窿,蛇喜歡這種地方。那些人都在陡坡底下,有拿着工具的,有在一旁指指點點的,也有插着腰觀看的。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驚呼,有什麽東西往陡坡上面跑了。陡坡上除了石頭,還有瘋長的野草,只見一片野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伏下去,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其中開路。那野草倒伏的地方,不寬,卻極長,只怕某條大蛇跑了。

岑皛暗自驚嘆,對于抓蛇的人而言,跑了這麽一條大蛇,着實可惜。她是半個獵人,自然聯想到自己打獵時,到手的獵物又飛掉時的心情。

“阿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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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悉的聲音想起,岑皛聽了,吓得幾乎站立不住。她下意識尋着聲音的來源,果然在那群人裏看到一個人,一個熟人,榮廷芝。

榮廷芝笑得春風滿面,正沖岑皛招手,隔着老遠都能感覺到這位大小姐的熱情。像她這樣身份的人,居然也能大聲嚷嚷,真是奇事。

榮廷芝怎麽會在這兒?她剛才怎麽沒看見這人?她真是瞎了眼了。

岑皛兀自懊惱,榮廷芝已經從那邊過來了。她以為,這位榮家大小姐會派個人過來的,誰知道人家不但親自呼喊,還自己走了過來,搞得岑皛不能躲避,只能硬着頭皮上前。

面對榮家人時,她總是這樣沒有準備的樣子,總是處于下風。如此被動的局勢,到底怪誰呢?

看榮廷芝的打扮,應該是精心準備之後出門的,且不是來游玩的。那她來幹嘛,抓蛇?岑皛瞥了一眼跟屁蟲般的楊治平,這個人也在啊。

“阿皛,好久不見了。”

榮廷芝微笑着,向岑皛打着招呼。她不過向前走了一段路,岑皛已經小跑過來了。

岑皛撇撇嘴,榮廷芝态度太好,倒令她不知該如何應對。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她亦如此。

楊治平跟在後邊,眼珠子動動,不說話。

榮廷芝走上前,欲拉岑皛的手,岑皛下意識回避。榮廷芝不動聲色,捉住岑皛右手腕,往前走了一步,卻回頭對楊治平道:“我們姐妹說些話,你一個大男人,該回避一下。”

楊治平攤開手,淡淡道:“去吧,我給你們放風。”

岑皛臉色一變,這說的什麽呀?榮廷芝只是微微一笑,她牽着岑皛,不由分說,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河邊柳樹下,這才停下。

流水潺潺,柔軟的柳條随風飄揚。岑皛用餘光觀察四周,沒有第三個人。這樣子,就能說些見不得人的話了。

她恨不得拍自己腦袋,想什麽呢?

榮廷芝放開岑皛,二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只聽她道:“阿皛,你想回榮家嗎?”

這問題來得太突然,岑皛着實愣了一下。然後,她迅速思考此話的意思。榮廷芝是在套她的話?還是真心問她的想法?

岑皛悄悄看了一眼榮廷芝,發現榮廷芝那樣子,是認真的,至少表面上如此。榮廷芝給岑皛的感覺,多少有點親切。

岑皛猶豫着,她忽然想起那日見到的榮廷芝。榮廷芝這個人,絕不是表面上那樣,以岑皛的眼力,看不透她。

“我知道,這很突然。可是,你得考慮這事。不管你想不想,你和榮家,不可能一刀兩斷。”

榮廷芝說的太過了,岑皛是這麽想的。什麽“一刀兩斷”,從頭到尾,這些事從來由不得她。那些人說來說去,說得好像她岑皛有多大決定權。好像只要她一句話,一切都解決了。

岑皛默然,當她沉默的時候,就看對方的理解能力了。

對于這樣的情形,榮廷芝應該已經有心裏準備,她接着道:“如果有一天,榮家要你回去,你怎麽辦?”

這是在詢問岑皛的意思?岑皛看了一眼榮廷芝,人說無風不起浪,她既然這麽問了,肯定就有些動靜。可是,以岑皛那消息閉塞的程度,她真的什麽都沒聽說。

一心想要把岑皛丢在門外的榮家,怎麽會突然想把岑皛撿回去?而且,今天是偶遇吧。岑皛不知道,榮廷芝到底是不是守株待兔。

剎那間,岑皛感到一陣厭惡——那些人把她當成什麽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她不是榮家的奴仆,即便淪落到這種境地,她的名字也沒有出現在奴籍上。

榮廷芝感受到岑皛的變化,便又道:“如果不止是榮家,還有岑家,包括伏硯所有的大族,都希望你回去,你要怎麽辦?”

怎麽可能?這也太誇張了吧。岑皛從出生到現在,十幾年時間,居然能出現這種情況?是她變了?還是這個世道變了?

岑皛冷冷一笑,笑容裏帶着不屑。榮廷芝說得太誇張了,叫她怎麽敢想?

“阿皛,別急着說不。”榮廷芝看懂了岑皛的表情,“你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做事不能不瞻前顧後。去年秋獵,父親已經說了,他必須給那些人一個交代。”

榮廷芝提起了秋獵的事,而岑皛一時腦袋發蒙,想起去年秋獵的事,氣不打一處來。對于岑皛來說,那時榮巨川的表現,讓人印象深刻。

當時已經推托,事後還會有所改變。只怕改變的不是人,還是局勢。岑皛想,到底是誰,能給榮家施壓。想到這裏,她覺得莫名開心。

不是為了自己處境的變化,而是因為讨厭的人遭了難,她這想法,也真是夠小人的。岑皛冷眼看着榮廷芝,态度十分不友好。

榮廷芝沒有被激怒,她笑笑道:“阿皛,我只是告訴你這件事,你好好想想,為你身邊的人想想,不用急着做決定。”

這是在暗示什麽?岑皛想到了唐家人,心中一驚。用唐家人威脅她,現在成了一個好辦法?

的确,她已經不能忽視唐家人。岑皛看着榮廷芝,榮廷芝那親切的笑容,也變得令人讨厭了。

榮家人不會讓她選擇的,榮家人只會直接要求她做什麽。抱着這樣的想法,岑皛自然沒給榮廷芝好臉色。喜怒形于色,這就是她的弱點。

榮廷芝似乎并不在意岑皛的反應,她亦是胸有成竹的樣子,輕輕道:“話已經說了,我先走了。”

說罷,榮廷芝轉身離去。留在原地的岑皛,眼看着榮廷芝與楊治平彙合,接着,二人走到人群裏,看樣子很受歡迎。

岑皛呆了呆,使勁晃了晃腦袋,管他榮家人岑家人,她是要上山打獵,不是聽人廢話的。不管外邊起什麽變化,輪不到她來說什麽。

折了一根柳條,岑皛繼續往山上走。剛才被榮廷芝捏住的手,不大舒服。那位大小姐的力氣,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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