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偷窺

送走了兩位大少爺,就好像送走了兩個瘟神。岑皛拍拍胸脯,心情為之一變,繼續自己的摸索。她有想要去的地方,那就是唐闡可能出現的地方。

雖然明知希望不大,因為這個時間,唐闡不該到府裏來,她還是想要試一試,就是找點事情做也好,待在榮廷芝那個院子裏,人是會發瘋的。

也許,岑皛現在已經處于瘋癫狀态了。不然,她怎麽做起如此事情?

岑皛摸索着,東走西竄,終于找到曾經熟悉的建築,也就找到了去廚房的路,這也是她運氣好,沒撞到別的院子裏。除了那兩位大少爺,竟也沒撞見別的榮家主子。

因為特殊的身份,岑皛也不敢造次,她只要躲在門後邊悄悄看上一眼就好。當然,上去說幾句話更好。見沒見到人,都沒關系,只要心裏存着這個念頭,并且無限接近,日子便不會那麽難捱。

岑皛躲在一扇門後邊,從這裏可以看到那條熟悉的道路。從前,唐闡送菜總是要經過那裏。而上次,岑皛亦是隔着這扇門,偷聽榮廷芝和楊治平的對話。如今,她不過是站到了相反的位置上,卻仍然是個偷窺者。

只要想想就會很開心,岑皛處于興奮、緊張之中,她不是查看周圍。她想看到唐闡,又不能被其他人發現,這種心情交織在一起,就是坐立難安,心跳加速,還不得不假裝鎮定。

然而,就是假裝鎮定也做不到了,因為岑皛見到了一個人,是唐闡啊。

唐闡這次沒有推着木板車,他和一個廚房的人邊走邊聊,氣氛還算融洽。他很認真地走路,很認真地說話,沒有拿眼睛四下亂瞄着,自然不會關注到這邊的岑皛。可是,興奮過度的岑皛,還是有一種被發現了的感覺。

她趕緊縮回門後,唐闡從她的視線裏完全消失了。她攥着衣襟,努力使心跳平緩下來。唐闡不是一個人,她不能上前添亂。她努力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沉住氣——

過了一會兒,岑皛再次探出頭,唐闡已經不見了蹤影,也許已經離開榮府了。這個時候,再追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岑皛四下觀察着,終于死心了。唐闡确實走了,她的心情轉瞬之間變得正常。一顆心髒,仍撲通撲通亂跳着。

那邊有石桌石凳,岑皛踱着輕快的步子,找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她開始思考,唐闡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看樣子,他也不是來送菜的,那是為了什麽?

會不會是榮家人為難唐闡?這個想法讓岑皛幾乎坐不住,她對榮家,向來能想到最壞的可能,所以自己先吓了一跳。

轉念一想,剛才唐闡的表情,并沒有多麽緊張焦慮,反而透着從容篤定,不像是被人找了麻煩的模樣。在她印象中,唐闡一直是這麽一個人吧。

遇事不急不燥,從容篤定,比起岑皛,不知好上多少。這樣一想,岑皛又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她又是個自身難保的人,那麽心心念念別人的事,也算是自找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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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不但救不了人,還要等人來救呢。

不經意擡頭看看天,發現時候不早了,岑皛心中一驚,時辰是萬萬誤不得的。她急急起身,尋着回去的路,這下卻糟糕了。

榮府裏,各房各屋也是等級分明的,若是待的久了,自然能分個大概,輕易不會走錯了。岑皛恰好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她耽誤了那一會兒,腦子裏想了別的事,如今就有些糊塗,不大認識回去的路了。

來時尚可随便摸索,實在不行找個理由,再不行不過挨頓懲罰罷了。要是破罐子破摔,倒也沒什麽。到了緊要時候,岑皛能抱定這種決心。然而她既然見了唐闡,早就把決心什麽的抛到九霄雲外,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回去見榮廷芝了。

她本來亦是做賊心虛的,舉止未免小心些,只怕路上撞見人。然而越是擔心,便越容易發生點什麽事。岑皛穿過幾道門,也不知到了哪裏,正舉目四顧,便瞧見那邊來了一對人馬,為首之人,不是榮巨川又是何人?

岑皛只怕見到榮家的主子們,她對榮巨川亦無好感,雖然此人頂着她親生父親的名頭,到底是個絕情之人。所以,她趕緊按照府裏的規矩,擺出奴仆回避主子的模樣,神态恭敬。

這麽做的同時,她心裏還有一絲幻想,就是榮巨川發現了自己,會怎麽做呢?是怒斥一番?還是好言好語問上幾句話?

出于對“父親”的期待,岑皛隐隐希望後者會發生。雖然很怕直接跟此人打個照面,那心中的搖動,不由自主。

榮巨川的步子很快,一點也沒有伏硯世子應有的穩重,像是遇上了什麽急事,以至于舉止失态。因為他快步前行,那些随從們也不得不加快步伐,努力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這一行人的步子,彙成了奇妙的聲響,與這等級森嚴的榮府,似乎格格不入。

岑皛垂着頭,眼睛看的是腳尖,看到的是地上的石子,她維持這個姿勢,心中滿含期待,最後卻是什麽也沒發生。對,就是什麽也沒發生。

榮巨川壓根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岑皛,或許在他眼中,從來不會正眼瞧瞧府裏的奴仆,就算這個人是岑皛,他還是不會多看一眼。因為他心裏,沒有岑皛的模樣。

這是岑皛的想法。實際情況與此相去不多。榮巨川的确沒看見岑皛,他看到一個“下人”像平常一樣做着回避的動作,怎麽還會有心情多看一眼?

而且,榮巨川聽說岑崛來了一趟榮府,就火急火燎地從外邊回來,換了身衣服,就要去拜見伏硯子榮茂勳。這是火燒眉毛的事,半點耽誤不得,又怎麽還會留心身邊的事?

至于榮巨川眼裏有沒有岑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按照目前的情況猜測,多半是沒有的。

腳步聲消失了,那些人也走遠了,岑皛站直身子,瞧了一眼那個方向,眼裏帶着一絲落寞。

到目前為止,榮巨川算是一直在回避她的事。就算是岑玖,估計也是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與岑皛接觸。現在,榮府将岑皛安置在榮廷芝的院子裏,最初這幾日,的确給了岑皛想象的空間。

事實證明,幻想到底是幻想,一切都沒有改變。榮家不過是偶然丢了一塊糖頭,還是吃剩的,已經把岑皛哄得挺開心的。

憤怒又回來了,岑皛扯了扯衣襟,随手摘了一片樹葉。今天才過了多久,她的心情已經起伏好幾回了。還是鎮定些的好,不然遲早被人氣死。

岑皛邁開步子,艱難地尋找回去的路。這時候,再遇到榮府的下人,她也不管了,有什麽好怕的?

這麽晃蕩幾圈,終于找到有印象的路,百般波折之後,遠遠地看見了榮廷芝那個小院子。榮廷芝住的地方,其實還挺有特色的,在榮府那些宅院裏,倒是能過目不忘了。

岑皛松了口氣,做賊心虛的感覺又來了。她在院子外邊觀察一會兒,如今也不确定榮廷芝有沒有回來。榮廷芝沒回來是最好的,她只需說自己一直待在房間裏,如此搪塞便可。要是榮廷芝回來了,定然發現岑皛出門的事,按就得想個解釋的理由。

剛才那種大無畏的精神,如今又變成了膽小怕事。岑皛徘徊着,難以下決心邁開步子。幸好這一帶往來的人不少,不然她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在這裏徘徊着,總不是個辦法,她還是要走進院子裏的。這樣磨蹭了許久,岑皛終于邁開第一步,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

榮廷芝身邊伺候的人不多,她若是出門,院子裏通常只剩下幹雜活的小丫鬟,這些小丫鬟,岑皛不甚畏懼。她怕的人,還是榮廷芝本人。

岑玖能激起岑皛的厭惡,榮介亨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目前只有榮廷芝,能讓岑皛感到恐懼。明明相處的時間比其他人更多,反而畏懼,也許是因為榮廷芝知道岑皛太多的事。

榮廷芝親自“管教”岑皛,從日常起居到讀書識字,無所不管。她說的話,岑皛也不敢頂撞,比起在岑玖面前,更是矮了一截。

畏懼這種心理,很難說的明白。所以,當岑皛看到榮廷芝身邊的大丫鬟在臺階下時,吓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姑娘回來了,大小姐在屋裏呢。”

偏又是個不懂規矩的,竟然如此嚷嚷,那屋裏的榮廷芝,自然是聽見了。

岑皛無奈,也不看臺階下的人,自己一個人愁眉苦臉地走進屋子裏。反正都是要赴死的,不妨來個痛快。

榮廷芝正看一副字畫,她聽見外邊的聲音,微微擡頭,笑道:“去偷窺男人了?”

岑皛面色急劇變化,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白,情緒全寫臉上了。她不可思議地看着榮廷芝,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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